第二十章    巨獸

　　【冰封大陸·幽冥冰山區·殘風谷】

　　時間飛逝流失，薄薄的冰晶碎雪已經在這片凍土大陸上消失了，天空中烏黑的云層向峽谷正上方的天空不斷翻滾著，排擠出一條望也望不到邊的直線，像是被巨大的利劍撕裂開來的血肉。耀眼的光芒通過這道看上去微不足道的縫隙，照射著這片唯一能夠沐浴陽光的峽谷地層。峽谷深處，一個無聲鬼魅般的身影浮現在寒冷的霧氣中，而聳立兩側拔地而起的巨大山脈般的黑色巖石。筆直的巖石壁上，大大小小的坑洞都連接著這座峽谷的地底深處，站在這座峽谷的任何一處都能聽到從洞穴里傳出來的聲音。

　　“吱——嘎呀——”

　　仿佛某種來自地獄巨大昆蟲的尖叫，每一聲凄厲的慘叫劃過耳膜都讓人毛骨悚然。這種聲音初聽起來仿佛是巨大蜘蛛被燒死前的慘叫，但是聽久了，卻透露著一種瘆人的快感，那種混合著劇烈痛苦和瘋狂快意的迷幻尖叫聲。

　　撥開粘稠寒冷的霧氣，那個如同鬼魅的身影是一個站在兩道巖石山壁正中間的積雪地表上，英俊的面容透露出一股森然的冷漠，雙眼靜靜的關閉著，碎發下的耳朵努力的聽著每個洞穴傳來的聲音，聽著地底的怪物沖出洞穴所奔跑的旋律。在他的身后，無數奇形怪狀的生物安眠在被黑紅色的血液感染的雪泊里，身上覆蓋著一層厚厚的蒼白雪衣。

　　咚咚響的劇烈奔跑聲愈演愈烈，回蕩在峽谷里，淹沒了吹襲過少年耳旁的風聲，以及那讓人毛骨悚然的尖叫聲。聽出來自何方的少年，睜開湛藍色的瞳孔，一股股青色氣流從身體上的皮層里向外逆流，快速的形成一道極具高度電壓的屏障，環繞著少年身體的每一個地方，隨著少年舉起手中的巨錘，而變向扭動周圍的空氣。

　　“嘭”的一聲，高挺筆直的巨大巖石墻壁轟然炸開來，破裂出無數巖石碎片，向四周肆意激射。一只巨大的猛獸從爆炸開來的洞穴里躍出，停在天空的一瞬間彷如漂浮在空中的龐大島嶼，隱隱呈現在霧氣中。隨著粗大的四肢接觸地面，一道道大大小小的裂縫，以四肢為中心向外不斷的延伸，顫抖的大地時不時的吐出一塊被震裂的土塊。

　　少年咬咬牙，向后退出了數十米，以防止被劇烈的氣場震入地底。他剛剛站穩住陣腳，一聲驚天的巨吼像是無數透明的刀鋒向四周肆意揮舞，瞬間將環繞少年的急旋氣流震散成一縷縷薄霧般的青煙，就連剛要從巖石壁上出來的其他生物都被震耳欲聾的咆吼嚇退回幽深的洞穴中，有些沒來得及返回的小型怪物，雙瞳一邊蒼茫的死寂，墜入至地面，直接死亡。

　　少年放下手中沉重的巨錘，雙手緊緊的捂住脆弱的雙耳，胸口一陣悶痛，他抬起頭看著前方濃霧中的巨大黑影，幾乎望不到天際般的巨大。一陣狂風吹過，撥開遮掩視線的霧氣，一只如同獅子般壯闊身軀的猛獸站立在眼前，雙肩上的血肉翅膀不停的揮拍著，顯然這只巨大的猛獸，在濃稠的白霧中也看不見任何物體，因此揮拍支離破碎的巨大黑色翅膀，將其阻擋自己的霧氣驅散殆盡。

　　隨著回蕩在峽谷中震天巨響回音的消失，少年放下捂著耳朵的雙手，拿起腳下的巨錘，眼睛瞇成一條直線，看向遠處的巨獸。一只巨大的獅子高昂著它的頭，挺著胸，一副對面前渺小至極的少年投來不屑的目光，血盆般的大口中，一顆顆鋒利尖銳的巨齒裸露在空氣中，在每顆牙齒的縫隙里，還殘留著廝殺所留下的散發著血腥氣味的粘稠暗紅色液體。銳利牙齒旁生長著兩根長長的白骨，像巨象口中的牙齒，純凈而又結白。毛絨絨的身軀后，三根細長的尾巴在空氣中隨意揮舞這，所碰之地都被最尾部鋒利的匕首割開一道深沉的裂縫。

　　少年吞了吞口水，舉起笨重的鐵錘，快步向巨獸奔跑而去，從體內向外倒流的血液，一滴滴地浮現在皮膚外，湛藍色的瞳孔布滿淡紅色血絲，全身的肌肉膨脹擴大，所有的力量和速度都高上一層。

　　在他還沒跑到一半的地方，一道飛速前進的黑影，從身邊向他沖來。毛絨絨的巨大巴掌將他狠狠的甩在一旁的黑色巖石壁中，他的身體深深的陷在巖石壁里，全身上下的骨骼像是斷裂了一樣，無法動彈。

　　高傲的巨獸像是玩著無聊的游戲一般，無趣的悶吼了一聲。當它想結束時，抬起巨大的巴掌，露出鋒利的指甲，朝少年揮去，可在離少年還不到幾厘米的空中停了下來，它像是被不知道從何方傳來的聲音吸引，像是直接透過大氣，在它的身體里鳴響起來。它收回前腳，張開巨大的翅膀，向峽谷的盡頭翱翔而去。

　　一只和少年體積相仿的怪物，在巨獸離開的時候，緩慢的靠近他。這時從另一個也洞穴里爬出來，向少年緩緩逼近，當它們同時看見對方時，迅速加快步伐，急速沖向少年。幾乎同時躍起，亮出鋒利的銳爪，欲要將其撕裂成血肉碎塊。原本還在沉睡中的少年猛地睜開雙眼，青色的氣流像是要爆炸一樣，從他體內不斷噴涌而出，將其嚴嚴實實的包囊在急旋的電氣層中，彷如雷神一般降臨人間。青色的巨大雙手各自抓住它們其中一個，緊勒住它們細瘦的身軀，不斷的往里擠壓。痛苦的嘶叫聲，給他一種虜掠后瘆人的快感。兩具瘦弱的身體被強大的電流撕裂成兩段，掉落在地上，汩汩地向外噴灑出黑色鮮血。人形的巨大電流向四周探視了一遍，并沒有找到剛才將少年打進巖石的巨獸，于是緩緩的飄下，在接觸地面的一剎那向身體里急速收縮。退卻雷電外層的少年急促的喘著粗氣，當他鎮定下來的時候，天空又開始下起了蒼白的雪花。他望向天空，一縷縷白芒霧氣再次籠罩整片峽谷。

　　【格魯楓·貝克逆王國·赫迪港口】

　　雪瑩走進赫迪市的時候，已經是日正當午。碧空如洗，蔚藍的天碧如同平靜的大海一樣純粹，偶爾有幾只白色海鳥在天空中發出響亮的鳴叫。空氣里是海港城市特有的海鮮味道，咸咸的空氣加上燦爛的的陽光，讓人心情愉悅。

　　生活在這樣的城市里，似乎每一個人的心情都很取悅，無論是出來捕魚歸來的漁夫，還是在鐵匠鋪里不停敲打著鐵器的工匠，每個人臉上都綻放著如同天空一般開朗的笑容。然而雪瑩的臉上卻沒有絲毫的笑意，她邁著沉重的步伐走在大理石鋪成的道路上，當他走到一家不大但也不算小的店家前，不遠處的一隊馬車從白色的街道上飛馳而來，兩邊的攤販行人紛紛向后退卻，讓出一條筆直的路線。雪瑩心想應該是城里哪個顯赫的貴族，才會在擁擠的道路中急速駕馭馬車前行，于是她也向后退出幾步。

　　車隊飛快地從遠處駛來，馬蹄踐踏在白色大理石的街道上，發出響亮的聲音。一顆竹條編織而成的球體蹦蹦噠噠的滾到道路中央，一個小女孩著急的跑上前去，卻被身后的父母一手抓住，拐了回來。小女孩的哭泣聲伴隨著馬蹄將圓球踐踏成扁的聲音，在街道上散播開來。或許她都不知道，如果她跑去撿那顆圓球，她的生命也將在她邁出那一步的時候終結了。

　　雪瑩看著咆嚎大哭的小女孩，感覺像是曾經的自己，臉上不經意的露出淡淡的笑容，帶著悲傷和羨慕。車隊飛馳離開了，街道又回到了原本繁榮的模樣，雪瑩也再次向目的地走去。

　　沒過多久，她便停在一個外邊裝飾著金色雕塑的旅店，走了進去。諾大的廳堂里，沒有任何一個人，只有一個站在柜臺前揮動毛筆書寫一些東西的掌柜。雪瑩走過去向他要了一間房間，便匆忙的走上了樓。

　　“咚咚咚”

　　手指彎曲敲打木門的聲音，打斷了在房間里交談的三個男子，其中一個說：“進來。”

　　棕色的木門緩緩的從外面推進來，雪瑩走了進來，關上門，單腳跪在地面上，說：“團長，我回來了。”

　　“交給你的任務完成了嗎？”中年男子的深沉渾濁聲，在雪瑩的頭頂上響起。

　　雪瑩低著頭，不敢抬起來，帶著歉意的語氣，說：“對不起，我沒有完成。”

　　坐在正對面的男子用冷漠的眼神看著，從牙齒里嘶吼般地吐出兩個字：“廢物。”

　　雪瑩沒有動，一直低著頭，閉上黑色瞳孔的雙眼，做好等待懲罰的覺悟。但是，她想得太簡單了，原本以為只要被懲罰就會不了了事的她，卻聽到了那位中年男子用著輕蔑的語氣說：“滾吧，我們不需要像你這樣的垃圾。”

　　被意料不到的語句打擊到的雪瑩，雙眼是一片白芒的死寂，她抬起頭，看著眼前身穿同樣漆黑衣裳的三位男子，連忙慌亂的解釋道：“請在給我一些時間，我……”

　　雪瑩的話還沒說完，一根竹筍般尖利的冰刺“唰”得從地面上刺出來，定格在她的喉嚨下方。

　　她立馬閉上嘴巴，站起來，頭也不回地走出房間。

　　離房門最近的男子起身將木門關上，再走回原位坐下，對中間的男子質問道：“這樣真的好嗎？她可是安琪拉的名門望族，失去了她就如同失去對付國家政策的一道天然屏障。”

　　坐在他斜對面的中年男子拿起桌上的水杯一飲而盡，說：“德爾克斯家族早在三年前就沒落了，我們現在就算在安琪拉提起這個名字，也不會有幾個人知道，以及當年德爾克斯家族是被定下和精靈私下勾結的罪名才變得現在這樣，你覺得這樣的家族還能起到防御政策的作用嗎？既然沒有利用價值，那么不如直接拋棄掉，以免今后連累到我們。”

　　男子冷哼一聲，說：“然怪你們會給他這么難的任務，這樣一來，就有理由將她踢出公會了，是吧。”

　　中年男子翹起厚厚的嘴角，邪邪地笑著說：“那倒不至于，我以前可也是在她這個時候完成這項看似完全不可能的任務的。”

　　“噢！那這屆的團長怎么不是你啊？”男子帶著惡趣味的口吻，問道。

　　邪邪笑容的臉龐瞬間變得冰冷無比，棕木色的瞳孔惡狠狠的怒視著一臉燦爛笑容的男子。這時沒有說話的男子張開嘴巴，發出低沉的聲音，仿佛是野獸發出的低吼聲：“閉嘴，現在不是討論這個時候，還是等等米葛的消息。”

　　整個房間隨著男子聲音的落幕，變得格外的寂靜，連微弱的呼吸聲響都能被聽見。而門外，緊閉的門窗給筆直的走廊帶來了昏沉的黑暗，聽完他們談話的雪瑩冷如冰川的美麗面容掛上無盡的哀傷，但看上去卻彷如從天而降的女神般不食人間煙火。

　　是啊，三年前，父親被精靈殺害，而家族又背負起了勾結精靈的罪名，從一個赫赫有名的貴族，一夜之間變成人見人恨的背叛者。就連最為親近的赫斯家族都厭惡我們，仇視我們。這些年忍辱負重的在這個傭兵團里生活了三年，就是為了能夠得到一個脆弱的避難所，可是……

　　想到這里，淚水不禁的從眼角中涌出，劃過冰冷的面容，心中空洞的如同失去靈魂一般，死寂得讓人感到一股漠然的恐懼。她擦去眼角的淚花，站直身軀，朝樓下走去，舞起身后的披風，銀色的花紋編織在白色的披風上，在黑暗中飄動，像是一條流淌在浩瀚宇宙中的銀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