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章    唐文軒發現了梁水水和杜一龍的往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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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那天梁水水和杜一龍從舞廳里跳完舞后，一龍開車送她回家。

　　在胡同口處，杜一龍親昵地拍了拍梁水水的肩膀，說了句“多給我電話。”然后轉身上了車一溜眼似地開走了。她戀戀不舍地目送著他車子的背影消失在滾滾車流里。

　　忽然一個身影從拐角處沖到了她的跟前，是唐文軒。

　　“你跟杜一龍私下里經常來往？影視圈里誰都知道，他是有名的風流成性！”唐文軒攥緊著拳頭，鐵青的臉色扭曲著說。

　　如果他是孫悟空般的石人，我們這些女孩子們才叫天天不應，喊地地不靈呢。如果所有的導演都是女人，我們會被她們用腳一個一個地碾死，一點活路都沒有了，這絕不是聳人聽聞。梁水水心里話。

　　唐文軒氣哼哼地將她拽到了附近的一間茶室里坐下。

　　“影視圈，水很渾啊，簡直是個大染缸，女孩子在里面，想干凈都難。況且，這條路的艱難難以言說。你，不干這一行不好嗎？”他猶豫了一番后，深深地喘了口氣后認真無比地看著她的眼睛說。

　　梁水水的表情酸酸怪怪地道：“我不干這一行做什么？那么多女孩能在這個圈子里混出些名堂來，我就不行？我偏不服這口氣！不想當將軍的士兵不是好士兵。再說，我就是癡迷上這一行了，我拿著自己沒辦法。只有演戲才能讓我真正地快樂，想嫁個男人過恬靜的日子的話，我不必來北京。再者，當初我決定闖北京實現當女明星的夢時，小城的原單位里不少人都嘲笑我呢，我心里一直憋著一口氣的。”

　　“你知道，這個圈子里的競爭有多激烈，多殘酷嗎？一個小配角就有五百多人在爭，什么樣的500人啊，一個個都是戲劇學院畢業的本科生。你知道這個圈里有多少人被淹沒著？別說你了，走紅的女演員到了二十七、八歲，都很少有導演去找了，你看鞏俐，紅成了那樣，現在的片約都少了。”他嚴肅無比地說，口氣顯得特別地鄭重。

　　她驚訝地睜大著眼睛，真的嗎？風光無限，熱鬧無比的娛樂圈背后真是這樣的嗎？她徒感自卑，覺得自己渺小得像一片樹葉，瑟瑟地在秋風中抖著，眼看就要被風吹下來了，被吹進下水道的篦子里去了。眼看就要沉進海底里去了，而杜一龍是伸過來的唯一的樹枝。

　　“杜一龍多厲害啊，影視圈里的十大金牌制作人之一。權力真是一種好東西啊。結識了一個有能量的男人就是女人心中的一張王牌。”她不合時宜地接著感嘆。結識了杜一龍的激動、驚喜使她無暇顧及唐文軒內心的感受。一提起影視圈里那些有身份的人來，她的神情就變得異樣，像葛朗臺想到了金子。

　　唐文軒異樣地看了她一眼，眼睛里好象受了很大的傷害。“我的感覺很不好。真的。”他真誠地說。他不堪面對她人性中勢利的一面。她自己也曾如此，那曾是她心底極為不屑的人性，可現實唇紅齒白地擺在那里，只有借助于那些，她們才能抵達和得到自己夢寐以求的東西啊。

　　“我最喜歡的就是寫作，就想靠文字立足世界。這條路難道行不通嗎？”他認真無比地自問自答。他手里夾著一支煙，情緒激動地站起來走來走去地。

　　看得出，他陷在自我的疑惑里。這是個逃不出去的怪圈，每個人都以自我為中心。

　　她低下頭想的是，如果再不找到一個能多掙點錢的角色的話，她很快就得睡大街了，

　　她不能老花家里的錢，況且，那個拮據的家里錢太有限了。當初，只身闖北京的時候，就導致了家里激烈的反對的，雖然出于親情，二老還是把自己辛辛苦苦積攢的錢讓她寄來。

　　唐文軒給她一種感覺，他好象不食人間煙火，對生活的甘苦沒有一點體察。認識幾個月了，每次見面時他都興致勃勃地只跟她說他接到了什么活，而從沒有問過她來京后掙了多少錢，手頭上是否還有積蓄。

　　煙霧在小茶室里彌漫得越來越多。

　　他在低低地訴說，他的喜好、志向，然而那跟她離得很遠，跟她有什么關系？她生活的無力，使她已沒有力氣僅僅因為欣賞和愛慕而和一個男人有瓜葛了，她過了那個年齡了，也沒那個力氣了。跟一個男人的交往，她想的是這個男人能否給她帶來什么幫助，否則，她沒有多少興致。也許骨子里，她太愛自己了。

　　三年前，她認為追求情感的純粹體現了她的美好，而今，她認為那是低賤。她希望情感是有回報的，認為這體現了女人的尊嚴和價值。或者，女人的骨子里都有妓女傾向的么？她也不知自己好好的一個女孩，怎么就變成了這樣，勢利、市儈，惦量男人的分量。或者，是生活的艱辛將她整個人都扭曲、變形了？

　　他定定地看了她一眼，笑著，輕聲說：“其實，你不著妝時的樣子就很好看。”

　　“是嗎？”她說。心底兀地升起一陣蒼涼感，她已去洗手間匆忙地補了兩次妝。

　　她慘淡地說：“好像已成了一種習慣，將自己精心打扮著，走到一個陌生的男人面前。說到底，我一直想，認識一個新的朋友就是在自己面前推開了一扇生活的窗子，會裹挾來種種的機會、運氣、好處。”

　　因為在一個新認識的人面前，沒有絲毫的負荷。她對于他是真誠的，沒有藏也沒有掖，把一個真實的自己，陳在他面前。美也罷，丑也罷，橫豎是這樣的。比如女人骨子里的一些東西。她們的談話直抵人性，沒有絲毫遮掩，甚至談到了**。對唐文軒，也說不清的一種什么感覺，她就是想對其說心里話。她口無遮攔地說到，從女人的感覺里，**最根本的屬性是商業性，潛意識里，她們總是把此當做聯系男人的一種手段，比如有求于男人的時候，往往會用**做誘餌，覺得欠了男人的時候，會用**報答。

　　“在**上，女人和男人的得到和付出是同等的，并不是女人就吃虧了！”唐文軒執拗地糾正說，有些生氣的樣子。

　　她低下頭，心中苦笑，理是這個理，可女人一生下來就接受著來自四面八方的信息，她們的身體是有價值的，絕不能白白跟男人睡覺，哪怕她們對這個男人懷有強烈的欲望。

　　“那么，你就守株待兔著，看是否有白跟你**的女人？”她懷著善意心想。女人和男人，因為純粹的欲望，或者某種利益，哪種更低賤？她想當然地認為是前者。

　　“我希望你將我看得透透的，那么淺的一洼水，幾片樹葉飄著，一點點旋渦，一點點濁，然而沒有害人的東西。我的本質是質樸和純善的，然而即便是這樣，也是勢利和市儈的。世事在教訓人呵。在這個世界上，什么是最真實的？人上人的感覺。”她說。

　　“哦？哦。”他一邊聽著她說話，一邊警覺地審視著她。

　　這探究本身已經傷害了她。

　　那種感覺又來了，走到一個男人跟前，就像被放進男人手心里的一根草芥，由著他翻來撿去。怎么就沒有一個男人是例外的？

　　她淡淡地苦笑著，他警覺她干什么？她能怎么著他？她原是個沒一點城府的人，東一句，西一句的，把腦子中盤旋著的亂七八糟的念頭全說出來，而他，搜羅著這些分析判斷著她。

　　他分析著她，大概得出這樣的結論：

　　這個女人是得小心交往的。

　　他在顧慮，和她的來往是否是值得的？是否是安全、保險的？

　　她懷著善意淡淡地苦笑著：她豈又是想和你有著深入的交往的？如果你對她沒什么實際的、足夠分量的意義。

　　她生于七十年代未，像一只蜻蜓的尾巴上拴著繩，思想里有著古典、道德、審美，然對于新時代的東西，也覺得是合理的，正常的。傳統的東西在她身上沒有太沉的負荷，迎面撲來的新時代的思想也沒有那么輕盈。

　　年代是無法回避的，出生于某個年代里的人，像從水里撈出來的布，滴滴噠噠地往下滴噠著時代的汁水。她是站在一個坎上，兩種思想撕扯著，沖撞著，斗爭著。而唐文軒是個32歲的男人，一個道德的，有些高尚的人。她淡淡地笑笑，道德和高尚，多么美好的字眼，他具有的只是以這樣的審視他人的目光。一雙審美的目光。

　　然而對她，這樣的目光除了累和負荷，還有什么意義？

　　折斷了的好，遮住的好。

　　這樣的目光里揉不得一粒沙子，只是在一個混濁的空氣里長大的生命，皺折里怎么可能沒有沙子？他為什么不睜開眼睛看看遍地的人性的真實呢？

　　她為人處世靠的是講究，人有些講究也就行了。說到底，這個年代的道德還有多大的力量？一個26歲的女孩，已經沒有幾年的姿容可用了。26歲，前不著村，后不著店，年長些的女人大概對自己死了心，而二十歲以前的，什么都來得及開始，什么都來得及擁有。說句不堪的話，那真的像一只貓，在一個男人的四周嗅一嗅，如果發現不了利益，便扭頭走開了。

　　他講究唯美，純情，那是她生命里失去了的東西。

　　她遭遇了一個男人，一個在異鄉的土地上長大的男人，幾十年里誰也未遇見誰，然而，她看見的是先前的自己，她有一種驚異的感覺，那個先前的她自己，裝在一個男人的軀殼里，審視起她來了。一個26歲的女孩，看一個32歲的男人，倒像是一個滄桑的老婦，看一個血氣方剛，充滿理想色彩的青年。

　　她不知道別的女人是怎樣的，不過像她這樣品性純良的女人都這樣俗氣了，她想別的女人也好不到哪兒去，只是比她更懂得掩蓋，比她老道。她一直覺得自己是個品性純良的人，只不過有些無助和艱難。

　　一個傻里傻氣的，跟人交往總是吃虧的女人，剛剛想長點心眼，又有男人指責她的不堪，不美好了。因為她的美好，她總是落魄、失意，他卻還要求她美好，她忽然就生起氣來了。

　　她曾發恨似的看著自己，看著世事：看看，看看誰還能把她坑了？！

　　不管怎樣，男人先給了她幫助，她才會付出感情，而不會預支感情。是的，她赤裸裸地給自己規定，她是不見兔子不撒鷹，橫豎不讓男人給坑了，然而這樣的女人在男人看來，在唐文軒這樣的男人看來，又有些不堪了。去關愛一個男人，用自己單薄的體溫，不圖任何回報的，是傳統女人的美，女人的偉大的品性。然而她，連一套像樣的住處都沒有，別人還讓她偉大么？多么不講理，多么讓人想不通。

　　她的生命里，從來沒有遭遇過高尚，他卻要求她高尚，憑什么？她哪里還有高尚的力氣！她整個是一個落魄的人，活得委屈，世事待她不公，就覺得除了關愛，誰都沒有權力指責她。

　　一個人的情感對他人有多大的力量，關鍵是他對她的生存有多大的力量。一個有能量的男人就是女人心中的一張王牌。人生的有些真實，是這樣斑駁不堪的，讓人驚訝地捂住自己的嘴，讓人難堪地回過頭去。

　　她縱然有這樣那樣的毛病，但她起碼真實。她覺得自己是個能正視活生生的自己，活生生的現實的人。只要存在的，都是合理的。她對人性的一切都平靜地看著，沒有絲毫的大驚小怪。對于自己的職業，她有著自己的理想，她要縱情演繹人生的豐富性，她滿心里都是對人生深刻的體會，然而她少有機會。演藝圈原是一所爭得血淋淋的名利場，何況是北京。

　　“或者，你回去吧。”唐文軒說。讓她走，像撣掉身上的灰塵。那一刻他反感她。

　　他生氣而有點隱隱的感傷。她破壞了他心中的審美。她干嘛要這樣？她為什么是這樣的？他在想。他隱隱約約地有好感的女人，靈魂里有著不清潔的東西。正與斜、美與丑，同時存在于每一個人的身上，每個人都在自她調整，自她校正，他為什么就不能正視這一點？

　　即便是女人，也會被男人反感的。

　　那一刻，她辛涼地想。

　　她穿著緊繃在身上的牛筋褲，緊身的短小上衣，高筒靴，長發披肩著，是街上新潮女性的打扮，又是滿腦子的新思想，使他狐疑而好奇地看著她。

　　她給他的意念里，有些輕浮，其實原不是那么回事。他靠她說出來的那些東一句西一句的話來拼湊她，她整個一個活生生的人站在他面前，她純善的眼神，柔弱的表情，即便是裝什么，恐怕也是裝不出來的。

　　她穿好了大衣，就要走的時候，他忽然一下就把她擁進懷里，揉搓她，巴不得把她的骨頭都揉碎了。這樣就能揉出話語來了么？他新刮的胡茬扎得她的臉疼。她在他的懷里安靜著，由著他揉，頭俯在他胸上，淚水無聲地出來了，濕了他的一小塊衣服。

　　什么話都無需說了。這一刻她不管自己，這一刻她想象了多次。

　　她們之間有著種種的可能性，比如一塊兒外出游玩，比如讓每天都是歌伴舞的日子，那是她們都喜愛的，然而一切都嘎然止住了。

　　她一直在較真，空無的情感有什么用？

　　她從他的懷里掙出來，撫了下自己被揉亂的頭發，拿起包就往外走。他未反應過來，本能地伸出手就去抓她，然而沒有抓住。

　　一個男人對女人，如果沒有世俗意義上的給予價值，那關系是不可能長久的。那么才識呢？性感呢？一個關心自己的朋友呢？話說回來，一個人不能幫助她得到她生命里最需要，最向往的東西，其它的，什么不都是虛的，假的？他應該猜測到她的慘淡和窘迫。

　　為什么要這么清晰地裸出他們之間關系的底細？

　　她原本是個計較的人么？

　　她的手縮著，從他的身邊走過去。時間變得一寸是一寸，一滴是一滴的，那意味著，彼此從對方的生命里擦過去了。只要走近他的身邊，她就感覺到自己身體的悸動，然而這個男人，已經與她無關了。

　　原就因為她們之間，一種重大的因素被抽去了？

　　他送她出來。在胡同口的一個拐角處她們分手再見。她回過頭來，看見了唐文軒的背影，風刮著樹葉，冷風一陣陣吹著他，吹著他矯健的身軀。她的心忽然就一痛，眼睛濡濕了。她回轉頭去，挺了挺身體，繼續前面的路。

　　就這樣結束了？可不就這樣結束了。

　　誰讓她認識了杜一龍呢？

　　她的感情和時間經不得浪費。她得往上爬。她要功成名就。

　　游戲情感？她就不信誰能游戲得了情感？比如一個男人，你經常聽見他的聲音，看見他風中的背影，能不產生感情？俗話說一塊石頭都能捂熱了，何況是一個活生生的異性，恰恰又是美好的。所以她得節制，自己伸縮自己。她最知道自己，感情太豐富，整個人是一裹濃濃的汁水，被一層薄薄的殼裹著，經不得碰，一碰就嘩嘩的。

　　對于唐文軒，她心底其實一直是散淡的。即便他是美好的，然而那也是他自己的。不是嗎？這是一個好男人，浪漫、多情，長相英武，然而跟她有多大的關系？她的一點微薄的力氣，除了愛自己，沒有更多的了。她滿心里充滿的，都是對自她的憐憫。

　　2

　　那天，為了掙到200元錢，到郊區的拍攝場地演了個群眾演員的小角色。

　　那個角色是需要穿夏衣的，而實際的節氣已到了秋末。一場秋雨后，天尤其涼了。

　　演完后她凍得哆哆嗦嗦的，還是跺著腳、抄著手到秋天的鄉間田野里撿拾農家不要了的白菜。這個村里的農民們都到城里打工或做其它生意，土地已變得廉價，土地上的產物也已如此。她蹲下身來，精心地擇去被羊啃了的外層，將菜心掰下來。

　　將幾棵殘缺的白菜抱回了小屋，便可應付幾頓了。她點蜂窩煤，木柴很潮，老也點不著，陰暗的小屋里少有陽光，被子潮潮的，她的頭俯在門框上，眼淚一下子就出來了。

　　冷得又是一陣戰栗。她從紅衣箱里拿出那件被壓皺的薄大衣，鋪在單人床上，將快餐杯的外面用餐洗凈細細地洗了，倒進熱水當熨斗，然而怎么都熨不平。

　　她的物質生活一直那么粗糙著，她一直在粗糙地對待著自己。

　　她穿上那件皺皺的大衣，終究一下就暖和了。她拿過鏡子，看見因天氣的突然變冷而憔悴不堪的肌膚，只有那雙秀美的眼睛幽怨地看著自己。外面樹上的葉子幾乎全落光了。她極力地想抓住什么來抵制這一天寒似一天的秋涼。

　　她想到了唐文軒，忽然升起一陣憤恨，她生命里有過多少滄桑都無言地咽下了，多少艱難都自己一步步地挺了過來，他什么具體的事也未為她做，卻以一副道德的、不摻一絲暇璧的目光審視著她，她要這樣的審視干什么？

　　恰巧這個時刻唐文軒打來電話：“我今天感冒了，情緒不好。能陪我吃頓飯嗎？”聲音極其柔軟地，語氣里滴答著濕漉漉的情感。

　　她的心中一軟，眼里涌起了一股潮潤，或者，她該回頭了？有些事情真的那么重要嗎？

　　他感冒了？發燒了嗎？跟前連個給他端水送藥的人都沒有？難道他沒有親人嗎？

　　過往里對唐文軒的感覺兀地回到了跟前，他魁梧的體格，黝黑的面龐……整個城市幻化成了一個巨大的男體，向她傾壓過來……

　　心中升起一陣強烈的沖動，想什么也不顧地跑到他身邊，然也僅僅是一陣沖動。

　　很快想到了置身的現實，她堅定著自己，冷冰冰地說：“一個男人對女人，如果沒有什么世俗意義上的好處誰跟他好？”她覺得這是一個太過鮮明的、不該言說的問題，他干嘛非要讓她明白地直說出來？電話那頭沒聲音了，她能想象得出，他驚訝、難堪地僵在那里，嘴成一個喇叭的形狀久久地張著，大概為現今女孩子們的赤裸竟到了如此的程度。

　　是的，她就要讓他看看，一個對她的生活無力的男人，她絕不接近。她絕不讓自己對一個沒有能力愛她的男人產生感情，那是她心中的講究。即便她那么想念他、牽掛他，甚至羞恥地，對他的身體懷著強烈的欲望。她使勁地掐著、掰著對他情感的芽芽，那屈辱的情感，產生得多么沒志氣！

　　他給她做過針頭線腦的事嗎？有什么理由在情緒不佳的時候想要她的關愛？在這個高速運轉的時代，人的一舉一動都是有目的性的。

　　她覺得自己在跟他賭氣：她就是這樣市儈的一個女孩，你真實地看見了，再也無需苦心琢磨。人破壞自己時，像是往地上摔東西，那落地的聲響讓她有一種莫明的快意。

　　畢竟，感冒不是什么大病不是嗎？她這樣安慰自己。

　　那天她在公園里走，在鴿子房旁，看見很多鴿子在地上，那么潔白乖巧的小生靈，她產生了一種無法遏止的欲望，特別想撫摸、親昵一下鴿子潔白的羽毛，然而總是捉不住，鴿子并不怕她，可就是不讓她真實地捉住。她學著周圍人的樣子，買了些鴿子食放在手上，一只鴿子竟乖乖地跳到她手心里去了，只埋頭吃食，什么都不顧的樣子。她忽然升起了某種聯想，難堪地舍下鴿子倉惶而逃，女人本性深處和鴿子這么相似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