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十五章    秦支書再度改名（1）

　　王依倩離開吳村，回了縣城，突然間身邊沒了這么一個漂亮的阿姨，兩個娃失落歸失落，也暗自神傷過，但畢竟都是孩子，短暫的失落過后，很快也就習慣性地淡忘了。反倒是吳純耕覺著胸腔里一下被什么人給掏空了，終日里目光渙散，空落落的，有些魂不守舍，干活無力，吃飯也不香，整個人有些打蔫。劉秀秀以為他是累了還是病了，當晚燉了一只老母雞給他補補身子。湯是喝了不少，肉大多進了吳向北和陳二標的肚子，這只老母雞已然成了家里的一次大快朵頤的一頓，把兩個娃樂壞了。

　　吳向北上學念不進書，內心深處的野性難收，還是念著以往自由自在的戲耍人生，每天坐在學堂里熬著日子。倒是陳二標為了討好劉秀秀，討好老師，一直很努力地念書識字，成績一直不錯，屋里干活也不耽擱他的學習，兩頭兼顧。

　　陳二標努力念學，一是為了在吳家在學堂里標榜自己的上進，讓周圍人刮目相看；二一個就是可以通過輔導吳向北功課來更進一步地拉近他與吳家的關系，時刻準備著他當年立下的報仇大業。

　　老師都很看重陳二標這個學生，也不嫌棄他的壞眼有些瘆人。自古教書的似乎都秉承有這樣的一個通病，心中最是歡喜的學生往往都是那些念書用功而且能夠接納自己教授的好學子，教書之人一般還很清高，哪怕你出生再好，長相再好，人品再好，什么什么都好，唯獨成績不好，那也沒法得到老師的全部器重與關注，成績是教師心頭最大的一柄標尺，直接用來定奪一個學生的好與壞。老師們包括所有人事后一律壓根不敢相信這個曾經的孩子王的種種劣跡以及這個孩子目前心中所深埋下的怨憤以及諸多的壞心眼，更想不到這樣一個好學生能憋著這么一肚子的壞水，屬于危險人物。

　　因為學習成績的緣故，很快的，吳向北在這個家庭里的地位與日俱下，反而都喜歡上了丑陋的陳二標。吳向北一旦做了錯事，大人們嘴里就是二標怎么樣怎么樣了，再看你自個兒又是怎么樣怎么樣了，總要拿他與陳二標作比，弄得吳向北開始有些孩童間的爭風吃醋心理，見了陳二標也不是以前那時候的感覺了，總覺得對方是在與自己爭奪著什么東西，二人之間的關系也開始忽冷忽熱，產生了間隙，經常是白眼相待。

　　吳純耕經常在晚間盤腿坐于床上，朝著劉秀秀發牢騷：“媳婦，向北這孩子真不讓人省心，你瞅瞅二標的分，再瞅瞅向北的，簡直一個天上一個在地下，同樣一個老師教的，咋分數這懸殊，還得怪向北不上心！”

　　劉秀秀捏了粗長的大針在納著鞋底，也不抬頭，說：“看來向北不是塊念書的料，平時叫二標多帶帶向北唄，盡量把功課搞上去。”

　　“一定是打小給慣壞了，他的心野著哩，心思壓根不在學堂里！”

　　“這還不都是怨你自己，還有咱爹，平日里作了小皇帝一樣慣著，重活不讓做，要啥了立馬就給啥，孩子不是這么慣的。”

　　“再調皮搗蛋，俺就要動棍子了，不信念不好這個書！”

　　“瞧你能的，你下得去手？”

　　“下得去手，不打不行了時就得打，棍棒之下能出孝子，棍棒照樣出能人！”

　　“俺倒要看看你咋個打法哩……”

　　陳二標壞就壞在這里，他成了背后的謀士，腦子里裝滿了壞點子與黑墨水，但自己從來不做，專門攛掇吳向北去實施。他要在家里家外搞臭他，讓他在家里遭他爹娘的嫌，在學堂里遭老師以及其他娃娃們的嫌，叫他事事不如自己，處處凌駕于吳向北之上——這只是他報復的第一步。

　　一次，吳向北被老師批評了半天，一臉哭相找到陳二標訴苦。陳二標就給出了個主意，攛掇他去把這個老師批作業的鋼筆折斷了。

　　老師當著全班的面叫肇事之人自個兒站出來，自己承認錯誤的，他可以從輕處置，死扛到底的，有他的好看。

　　吳向北心存僥幸，死活沒承認，低頭瞅著書本。

　　誰知陳二標早早偷著告了密，所以具體是誰做的，怎么做的，出于什么目的而為……這個老師早已心知肚明。

　　第二天，吳純耕便被叫來學校，在這個老師的辦公桌前像是受批評的學生一樣被數落了半天，吳向北的種種劣跡也一股腦兒數個遍。此時窗臺上扒滿了大大小小的腦袋，踮著腳往里瞅熱鬧，唯獨不見吳向北的腦袋。吳純耕不覺低下了頭，惱羞之極，只好從頭至尾聽完這個老師的種種數落。一直等到放學，一聲不吭領著兩個娃回到吳村，一進屋，就將吳向北關起來怒聲訓斥，接著狠狠打了一頓，用笤帚把子打的——這也是吳向北第一次被他爹下了如此重的手。

　　隔著門聽見吳向北的哭喊聲，陳二標攥了拳頭，暗自在竊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