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章    禍福相依

　　孫權于是躬身離座，走到張昭面前，動容而執其手曰：“非張公，權不知其情也；江東無張公，我不知其誰教誨也。權甚無禮，請受小子一拜。”

　　張昭忙跪拜在地道“主公言重矣，老臣但知盡忠而已，所言亦皆盡忠之言，真則為真，假則為假，功利，世人之所好也。臣下為己可，為君則不可也。何也？君為民為國，非為己一人也。君乃臣民之父母，焉有父母不為子女所想也？愿主公自今后能勤思之，則不枉老臣一番苦心矣。臣老矣，將死之人，不知能立朝堂幾時也，其時雖欲留戀主公，其殆乎天命哉！”

　　孫權見張昭須發皆白，又出此肺腑之言，加之前面又甚為無禮，不覺泣下，執其雙手，攙扶他起來，重新做回座位。朝罷，權遣侍衛親送張昭回家。眾人榮之。

　　一日，閑來無事，宗預尋魏延遍地，不見，問其親兵，言外出打獵去了。宗預問去了多少時辰，對曰，方一時辰耳!有幾人去?對曰，十衛士也。宗預聞之方松了一口氣。

　　何為十常衛，原來魏延好蓄養精兵猛卒，作威武營三百人，皆選軍中精壯之人，入營之人需專一器械而精其他，善騎射，懂進退之法，軍令之下，雖刀山火海必趨，有違紀者，出之而永不敘用。每年必裁汰五十人，以進新卒。遠近之人，皆以進威武營為榮。魏延又于其中拔十人為親衛，久之，人皆謂之十衛士。此十人皆俠客之流也。

　　且說魏延當日坐地觀天，見天氣晴好，恰身邊無事，便說問十衛士何處可獵，其一之王鋒對曰：“此處去八十余里，便是山脈處也，有人謂之玲瓏山，中有山谷，谷中有林，而今春氣昂揚，正是百獸萌動之時也。”魏延聞之喜道“小子何不早言之，害吾空誤此好時光也。眾人飯后取齊，辰時出發。”

　　王鋒對曰：“將軍方言誤時，何等飯為？即時出發可也。”

　　眾人皆道“子墨何其急也？若汝言，吾等豈非空腹起身？子可造飯為將軍并我等也？”子墨，王鋒字也。

　　魏延大笑：“王鋒之言，可謂正矣。可做吾前鋒也。子既言，我豈沮之，汝等速備馬，到時獵野味以充饑耳。”

　　眾人收拾停當，一行人快馬直奔玲瓏山而去。

　　且說魏延等方出營，有人已快馬來報韓玄，玄恨魏延入骨，聞此消息不禁以手蹙額道：“此天助我也！延還復望能見黃忠耶？”速做短函一封曰：

　　今有黃忠老兒心腹之魏延，前日滅爾等山寨，此子皆在前鋒，今僅就數人往玲瓏山出獵，爾等欲報大仇，在此一舉。急擊之，勿失。失之則悔之晚矣！

　　使人從間道往玲瓏山送信。原來，前時黃忠等所滅賊盜，有漏網者，或幾十人一伙，或百十人一團，散落于各處，皆受韓玄接濟，為之所用。玲瓏山正好有一伙賊人，皆亡命河盜也。韓玄令指派府中所養刺客十人，分三路循魏延所行之路后行，以掩人耳目。

　　魏延等人到玲瓏山時，已是辰時，眾人饑腸轆轆，等進入山谷，揀一開闊處下馬。四處望去，皆是重重疊疊樹木青草，鮮有人跡。眾人蹉跎了一會，魏延道：“既獵，汝等可分組進矣，我且到此山峰上看四處地形如何。”

　　王鋒道：“不可，將軍一人未可行也。此山偏僻，我等不熟，萬一有事，悔之不及也。”

　　魏延不僅怒曰：“吾單身入韓玄府中尚無礙，而今忌憚此空山耶？汝小兒速去，晚至者必著吾鞭也。”

　　十人分作五隊，四散開來，分路前去尋獵。魏延默嘆道：“久未用兵，此輩中人竟謹慎如此，何大事為？！”

　　魏延攀登多時，蓋久不操練，加之腹中空空，竟有吃力之感，便選一山石突兀處停下，往四處張望。

　　腳下樹林中忽有窸窣聲，漸漸臨近，魏延道：“其誰先也？”

　　話音剛落，便見眼前一道亮光，迎面而至，魏延大驚，急閃躲，一根狼牙長箭貼耳飛過。尚未動作，數十箭攢成一簇迎身撲來，虧得魏延在高處有山石可依，倘若在平地之上，早已被射做一坐箭靶。魏延暗叫一聲不好，急忙拽出弓來，箭方出袋，此時從旁邊躍出幾人來，操持不同兵器，把魏延圍在正中，地下亦有數十人手持弓箭隊對魏延，方欲再射，見有人出來，便停下來駐足觀看。

　　魏延怒道：“爾等何人？欲尋死耶？”

　　其中一人呵呵笑道：“魏延，今日所死者非汝等再無他人，爾在軍中我等不和你計較，見今落到這般境況，汝尚冀活命乎？”

　　魏延哈哈大笑：“吾知之矣！韓玄賊子，不能取我于城中，乃趁隙攻我于偏山僻嶺。以爾等鼠輩數人，尚欲取我哉？玄無人至此也？”

　　另一人道：“不需與之費時，急殺之回城可矣。公尚在望也。”

　　言畢，從高處一躍而下，凌空舉一把大砍刀望魏延頭上就是一刀，魏延拔劍不及，側身以弓身擋之，那人落地之前刀鋒貼著弓身望魏延手上就削，魏延不得已，把手一松，弓遂墜下，那人見狀不禁大喜，一緩之下方欲撩刀橫劈，卻哪里知道魏延另一只手中長箭已插入他前胸，此人大叫一聲，從山上滾落下來。另四人見一個人不濟事，于是齊舉兵器來攻魏延，魏延大刀放在馬上，因攀登不便并未攜帶，所以吃了大虧。加之山上騰挪困難，而四人皆是一時高手，高山深澤無所不至，深諳各種地形，所以魏延倍感吃力，手握寶劍左擋右閃，僅有招架之功，哪里還有還手之力。這時遠處已傳來十衛士的呼聲，因為剛才一刺客大叫落山，眾人馬上覺察不秒，迅速朝此地圍攏過來。另五名刺客領眾河盜在下，剛出箭者即為其一，號稱小養叔，多力擅射，見十衛士欲近前，邊對眾賊喊道：“勿動！皆環而伺之。張弓以待之，近前則射，勿令靠身。取魏延之命，只在今日！”

　　原來此些人分兩隊把魏延等人隔開，使得彼此不得相顧，尤其不得令魏延和其衛士合成一伙，龍無云不升，云無龍不行，彼自顧不暇，難相助也。

　　魏延大叫：“王鋒爾等，賊百人在此，皆箭手，勿近！”

　　方言罷，左手已披一劍，透過外袍直入皮肉，頓時鮮血淋漓而下。魏延見不得勢，下又不能，便猛揮幾劍，轉身沿山峰便跑，方轉身，一刺客又刀中其左肋，幸不深，奈何乃要害也，魏延大痛，未轉身，隨手把劍往后便擲，幾人相距甚進，所行又快，哪里可以避讓，正中一人小腹，那刺客也隨之倒地，滾落山去。余下三人緊追不舍，刀劍直在耳邊閃爍。這時后面叫喊聲連天，肯定是十衛士已經殺到，奈何寡眾懸殊，雖奮力拼殺，未可突圍也。

　　魏延不知奔跑到幾時，翻越一個小山嶺，此時魏延已筋疲力盡，兩處傷皆失血，一個不留神，腳下石頭絆住，一個踉蹌便摔倒在地，還未動，一刺客凌空而起，望魏延后背便刺，魏延聽的動靜，急翻身，劍透外袍入碎石中，魏延忍痛著全力一拳擊在此人面上，刺客頓時腦漿迸裂。魏延此拳方中，方未收回，另一刺客已在眼前，未待魏延緩神，一劍刺入魏延胸膛。魏延大叫一聲，雙腿把此人撞飛，跌入山澗之中。余下一刺客見狀，不及多想，驚訝之余一腳正中魏延小腹，把魏延踢飛，直滾落山澗去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