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章    楚國的美女

　　“當初他甜言蜜語把我騙，我還當兩心相印情比日月長。

　　我為他樓臺一別腸望斷，我為他無心對鏡來梳妝。

　　我為他茶不思來飯不想，我為他身懷六甲瞞爹娘。

　　我為他被逼跳入太湖內，我為他悠悠死去又還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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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當這節豫劇《淚灑相思地》的鈴聲唱到第六個“我為他”，秦方終于睜開眼，抄起手機一看，屏幕上的時間顯示7：00！

　　哎，又要上班了，可是真的不想起來呀！昨天晚上看歐冠小組賽，巴薩對國米，因為歐洲有時差，所以比賽在北京時間早上凌晨3：45開始，上半場巴薩就2：0領先了，原本以為下半場會更好看，哪知道下半場兩幫人都搞了個光頭，不過也罷，自己喜歡的巴薩取了三分，半夜看球也就值了。終場哨時已經差不多是凌晨六點，所以他現在真的太困了，那就磨蹭一會兒再起來得了！

　　屋內亂七八糟，一個單身邋遢型男人的標準狗窩布局，只是床頭與桌子上全是各類書籍，書只有兩種，一種關于兵器而另一種卻全是歷史，不僅有全套二十四史與各類文物鑒定書籍，甚至于還能看到八十年代由美國中央情報局在阿富汗秘密發行的《簡易路邊炸彈制造手冊》，墻壁上也貼滿了各種兵器彩頁與珍貴文物的高清圖片，最顯眼的是一幅全尺寸高仿的王希孟《千里江山圖卷》拉滿了整個內墻，圖上的那一絲絲的淡藍著青與房間內的亂七八糟一搭配，讓整個房間內的格調相當沒有邊際，致使每一個來過這個房間參觀的人都非常詫異！這家主人什么情況？

　　看一個人是不是有歷史情結其實很簡單，把他屋內陳設的所有器物年代總時間加一下就可以了。

　　現代人全是一屋子家電，滿打滿算不超過一百年，過了一百年只能說明這個人的家電不先進已經落伍。但秦方的住處所有電器都是當前市場上最新最先進的，除此之外他還有相當數量的文物收藏，從史前玉石器到明清陶瓷，所有器物加在一起的總年份超過二三十萬年，這或許就是他和普通人之間的區別！

　　好在來過這間房子的人屈指可數，在此之前徐偉來的多一點，第一次秦方送他一方青釉硯，第二次磨走了秦方的一只吉州碗，第三次想對秦方的一件南宋官窯下手秦方禁止他再進門，這個也是秦方的寶貝。

　　徐偉并不是個貪婪的人，他的收藏品是真的只是收藏，秦方也并不小氣，但他的收藏也算不上豐富，只是對于同是文物愛好者的兩人來說，文物這種東西你有一件他就會少一件。平時兩人關系很好，但這件事情上沒得再商量，南宋官窯，可不是鬧著玩的，那件瓷器可是呂方冒著生命危險從一個浙江老農的鋤頭下搶出來的，差點就被破四舊了~~~~

　　秦方用戲曲當鬧鐘，是借鑒于上學時校長的創意，家鄉冬天比較冷，學生時代因為要出早操上早課，所以再冷的天早上五點半也要準時起床。剛開始學校是打的電鈴，冬天北風大，這玩意兒本來就偏小的響聲極易被兇悍的東北風所吸收并消化，所以正常情況下，學生根本是聽不見的。于是學校就改用大功率的音箱來放流行歌曲用音樂來催促學生起床，這招平時還行，但到了冬天也不太好使，聽是聽到了，可大冷天鉆在熱被窩里聽流行音樂是何等愜意？于是乎，大批住校學生依舊遲到，每次出操前的各班陣容殘不忍睹，更讓校領導生氣的是，有些班級幾乎是成建制非戰斗減員，準時到達操場人數還沒有兩個手掌上的指頭多。

　　為了改變這種情況，校長冒著要爬樹修喇叭的風險，把功放機的功率調到最大，直到學校附近的居民前來投訴，還是沒有徹底解決學生們的賴床習慣。

　　但，校長畢竟是校長，很快他就敏銳的意識到：目前這種情況的出現與擴音器的音量大小無關，問題的關鍵是出在擴音器發出的內容上！

　　于是第二天一早，流行歌曲馬上就被換成了戲曲！而且還是豫劇——《鍘美案》！！這節由豫劇大師李斯忠先生表演的段子，充分的展示了大師的獨門絕技“八里嗡”，這是一種現實版的“千里傳音”，每一個初見大師絕學的人都會馬上聯想到電影《功夫》里包租婆的“獅吼功”！如果說“獅吼功”算是晴天霹靂，那么“八里嗡”絕對是半夜驚雷，驚得讓你肝膽俱裂。

　　秦方現在依然記得2001年的某個早晨，初次領教“八里嗡”絕技時情景，當李斯忠先生的聲音突然間的在黎明時炸響，所有的同學們都罕見的集體從睡夢中醒來，大家面面相覷坐在床上不知道發生了什么事情，當先生寬厚洪亮的豫東腔再度襲來時，大家又是集體一個哆嗦馬上從床上翻身下地，穿衣洗臉飛一樣的躥出宿舍奔到操場集合。直到第八套廣播體操的音樂響起，大家才從剛才的震驚中蘇醒，這幫十五六的孩子聽聽歌還行，聽這玩意兒沒一個能頂住一分鐘的。從此以后，住校學生再無人出操遲到。所以現在秦方也用這個方法叫自己起床，為了別嚇著自己，選擇了這個溫柔點的《淚灑相思地》，這一段子上一共有十八個“我為他”，不出十個，再困自己也會醒，河南豫劇已經讓秦方有些“心靈陰影”。

　　正在迷迷蹬蹬的空當上，秦方的意識也開始夢游，自己在熙熙攘攘的大街上欣賞著各色美女，忽然間，四下的人群全都變成了站列整齊的陶俑，而且這些俑人都在對著自己怪異的微笑，這種情景和笑容又是那么的似曾相識！

　　一個激靈，秦方坐了起來，這種夢境已經不是第一次了，再看一下手機8：03分！完了，這下又要遲到了。馬上起來穿衣服，沖進廁所洗臉刷牙，再照下鏡子扒拉一下發型，其實也不用扒拉這個腦袋，他是板寸，拿起外套跑下樓去，沖向地鐵口。

　　刷卡過關，電梯來不及了，跑樓梯下去快點，剛好一趟在地鐵車門開著，趕緊跳上去。

　　秦方在深圳一家旅游公司當差，準確工種是做市場策劃。

　　地鐵的好處是不會晚點，三站過后就到了公司附近，跑出地鐵站，看到路邊有賣早點的，頓了一下想了想之后又咽咽口水，秦方還是轉身走了，現吃是來不及了，要是吃完沒擦凈嘴那就更麻煩了，昨天收工之前，市場部周阿頭說今天上午9：00讓去他辦公室，總不能帶著一張油嘴跟領導講話吧，因為自己每個月的那點俸祿是他發放的，不能對領導不尊重，所以還是先忍會兒餓吧。

　　秦方的這些舉動，讓在辦公樓上面剛剛進公司的同事熊小米，隔著玻璃看得清清楚楚！熊小米，一個簡單可愛又古靈精怪的美麗姑娘。

　　一路狂飆，秦方在離公司門口十五米處減速，不能冒冒失失的往里跑，那么多同事，要注意一下自己的形像。

　　到門口一看卡鐘，謝天謝地的還差一分鐘，哇，多可愛的卡鐘呀！怎么這么招人喜歡呢，以前怎么就沒發現呢？

　　打了卡后坐到位子上打開電腦，泡杯茶充充饑，看看周圍的同事，也是一樣的在準備上班，只有幾位小姑娘，在對著鏡子描眉畫眼的補妝。

　　“方哥，你又遲到了？”旁邊位上的部門文員熊小米對著秦方晃晃鏡子。

　　“新來的,誰告訴你我遲到了？”這個小丫頭片子，事兒還挺多。

　　“是嗎，我還以為你遲到了沒吃東西，我這兒有吃的，煎餅果子！”熊小米有點調皮。

　　啊，有吃的，那還嘴硬什么？

　　“是啊，我起來晚了，真沒吃東西呢！昨天的早餐也沒吃呢！”秦方裝著巴巴的眼神看著熊小米，同時痛苦的捂著肚子，顯示出一種巴基斯坦難民的表情。

　　“這就對了嘛，我剛打水時，剛好看到你從地鐵站跑出來的，還嘴硬！給你吧！”說完飛過來一個袋子，叭的一下落在電腦的鍵盤上。

　　“謝了，中午飯我請你吃~~~”下面的話就被塞進來的煎餅果子給堵了回去，三十秒后東西就吃完了，對吃面食長大的秦方來說，吃這東西也就是幾口的事情。

　　“天啊，你是什么人呀，這樣吃東西一點也不斯文，好難看哦！”熊小米看著吃完了正喝水的秦方，表情雷人。

　　“這有什么，我們那兒的饅頭一個四兩重，我一餐要吃三個，你們吃飯用的碗，我們是用來喝茶喝酒的，我們那兒的一碗飯你能吃一天，像你這樣的姑娘，在我們那兒一早上一個饅頭一碗飯是正常，這還不帶吃菜的。哎，對了，你干嘛對我這么好？還給我吃煎餅果子，看上我了？”墊了點東西，秦方就開始貧起來了。

　　“少臭美了，本姑娘我減肥，買回來看到那么多油，就給你了，怎么樣，好吃吧？”熊小米眼神有些閃躲，但嘴巴上卻很干脆！

　　“不好吃，這東西也是山寨的，就像這兒產的手機，只是形似，但內涵差很遠！”秦方繼續喝著水。

　　“德行，吃都吃了，還說不好吃，一個煎餅果子還內涵呢？剛才你怎么不說？”美女生氣了。

　　“這樣的，真正的煎餅果子產于天津，每天早上就會有人支著小攤在路口，不用主動吆喝，人們主動就會圍上來了。那個面餅是用骨頭湯和綠豆面攤出來的，加上雞蛋攤好后放上剛出鍋的油條或是薄脆，這兩東西就是果子。再這么一卷，外面放上醬再搞點芝麻蔥花那就成了，那個味道真的是地道，哎，享受呀。可這里的呢，搞點白面放上個雞蛋一攤，卷個炸得快黑的老油條，真是暴殄天物啊，但話說回來了，能有這個就不容易了，好歹也能吃不是？”吃了人家的，秦方還在那兒挑刺兒。

　　“在哪能有正宗的呀，方哥？”熊小米來了勁兒。

　　“天津！”

　　“切，那不是沒說一樣，深圳哪有，那個酒店或是超市？”

　　“沒有，就是在天津酒店也沒有，只有馬路邊上有，這東西是平民小吃。”

　　“哦，那就想想算了。”熊小米有點失落，因為她也是個吃貨潛力股。姑娘們的共同愛好有兩個，一是逛街二是吃，吃貨一族男的絕對少于女的，無數女孩子就是被一張饞跟所累，讓一個不是太上眼但總是請她吃東西的男人給搞定的。

　　“我說小米呀，這兒也有那么多吃的，你們姑娘不都喜歡吃什么麥當勞，開封菜嗎？”秦方問。

　　“哪有什么開封菜？”

　　“不就是那個什么KFC嗎？”

　　“哈哈，你說肯德基呀，那是洋垃圾食品，我不吃！”

　　“對了小米，你好像姓熊是吧？”

　　“是啊，怎么了?”

　　“狗熊的熊?”

　　“誰的說，是熊貓的熊！”

　　“那還不是一個熊樣兒嗎？”

　　“你才熊樣兒呢！”小米來了火，抄起一個茶杯要開砸。

　　秦方連躥帶蹦跳出去老遠并且連連告饒，嘿，這小丫頭！挺有個性！

　　“好了好了，我投降，周總告訴我你是湖北隨州人，而且姓熊，我想你可能是貴族之后哦！”秦方重新坐了下來。

　　“貴族，有多貴？戴安娜那樣的伯爵之后？聽老人說我們老姓是個很古怪的字呢！”小米聽了好奇，然后也暫時收了手。

　　“怎么個寫法？”

　　“這樣的！”小米用手指點了一些杯中水，在桌子上寫了一個“羋”字！

　　“嚯~~~，還真是個不一般的老姓！”秦方相聲聽多了，咋呼起來像郭德綱一樣的動靜。

　　“你嚇我一跳，這個字怎么了？”小米不解。

　　“羋姓更是先秦時楚國的貴族大姓，秦國的宣太后就是羋姓楚女！”

　　“宣太后是誰呀？”小米呼扇著著大眼睛看著秦方。

　　“宣太后是秦國太后，俗家名叫羋八子，他的老公是贏駟，她的兒子是贏則。”

　　“這兩人又是誰？”小米追問。

　　“贏駟就是秦惠文王，贏則也叫贏稷，大名鼎鼎的秦昭襄王！”秦方解釋。

　　“很大名嗎？我怎么沒聽說過？”小米一眼無辜的小表情，又傻又天真的挺可愛。

　　“額~~~，這個嘛~~~”秦方有點后悔和一個姑娘扯這些沒有意思的東西了，但又不能沒說完就跑，“這個秦昭襄王就是秦始皇的老爺，秦統一中國，他們爺倆功勞是最大的！”

　　“秦始皇我知道，這么一說他們的地位是比戴安娜高！”小米就是再小白，秦始皇還是聽說過的。

　　“戴安娜算啥，公、侯、伯、子、男，你最少比她高兩三級，你們可能是皇族！隨州曾經是先秦時代的楚國舊地，楚國的國君就是姓熊和羋的，如果你們一直是世居當地，很可能是楚國舊部，而且是王室舊部！楚國在周代只是子爵國，但戰國自己稱王了，有自己的封爵制度！”秦方說的煞有其事，聽說小米一愣愣的。

　　有那么幾分鐘，小米一直聽秦方在講關于楚國和熊氏的歷史與傳奇，她一直不知道自己的家鄉和姓氏原來有如此精彩的故事與傳說，而且秦方話語中的某些觀點與她知道的一些當地情況相當的吻合。更重要的是小米一下子對秦方有了強烈的好奇，這個平時嘻嘻哈哈而且帶有明顯河南土地氣息的年輕人有著超常深厚的知識儲備，也就是從這天開始，小米就對這個人多了一些格外的關注，時間不長，她就發現這個男人帶給她的驚喜，簡直讓人抓狂。