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章    藝姐的身價

　　身在秦樓楚館，顧媚的狀態(tài)更像一個有商界背景的大家閨秀，明朗而自有尺度，豪放而不失精明，抓一大把男朋友在手中，長袖善舞，姿態(tài)橫生。

　　舉眼望去，你會發(fā)現(xiàn)滿世界的灰姑娘，除了做做南瓜變馬車的白日夢外，就是把惟一的追求者記得刻骨銘心。略有幾分姿色的輕浮美女，則得意于有那么幾個男人為自己爭風(fēng)吃醋，最好大打出手。混到顧媚這個級別，無須以暴力證明魅力，她的本事是讓所有的愛慕者坐到一個客廳里開沙龍，切磋文藝探討人生，混若心無芥蒂。

　　經(jīng)常有美女抱怨沒人追，也許她們的意思是，沒有很多人追。有志做萬人迷是好的，恃美傲物是行不通的，不要以為你漂亮就能把人家弄得五迷三道的，人人都很自戀，拿自己最吃勁。

　　再說，妓*女這個行業(yè)的競爭越來越激烈，幾乎每天都有年輕的女孩子“下海”搶飯碗，顧眉已經(jīng)二十二歲了，不算年輕了，這樣，顧小姐越想，越覺得前途渺茫，在一個風(fēng)雨人寂的深夜，她對鏡自憐，不由地吟出一首悲悲切切“憶秦娥”：

　　花飄零，簾前暮雨風(fēng)聲聲；

　　風(fēng)聲聲，不知儂恨，強(qiáng)要儂聽。

　　妝臺獨(dú)坐傷離情，愁容夜夜羞銀燈；

　　羞銀燈，腰肢瘦損，影亦份仃。

　　雖然眼前的生活繁華似錦，可她總不免想到今后“英雄遲暮，美人白頭”，風(fēng)月場子里的女子最怕就是人老珠黃，到那時日漸門庭冷落，要想改變這一處境，只有趁著目前尚有人氣，嫁個有能力的男人，才保終身無憂。她發(fā)現(xiàn)，眾星捧月乃是虛假繁榮，再怎么風(fēng)光，她在社會上仍是邊緣人物。

　　在秦淮河畔住了較長時間的顧眉董事長，目睹了不少嫁出去的姐妹們的命運(yùn)，畢竟出身低微，嫁人多半只能作侍妾，最終不免受到家中大婦的排擠，不是別館獨(dú)居。就是受盡刁難悒郁而終，極少有個好結(jié)局的?？吹枚嗔?，顧小姐不免聯(lián)想到自己，眼下這些整天圍著自己打轉(zhuǎn)的富貴公子，有幾個是真心實(shí)意的呢？不過是逢場作戲，尋求刺激罷了。

　　顧小姐身邊又發(fā)生了一件對她觸動頗深的事。兩年前。眉樓里一個與顧小姐年齡相仿的姐妹被一位杭州富商看中，量珠聘回府中為妾，前往杭州時，那姑娘心中充滿了喜悅和憧憬，誰知兩年后的今天，那姑娘卻又回到了眉樓，容顏憔悴，與去時判若兩人。原來她嫁過去后，先是受到富商家大婦的刁難，被迫獨(dú)居在郊外的一座別墅中，開始丈夫還時常去看她，保證她充足的生活用度；可后來她丈夫又從蘇州娶回了一個美嬌娘，興趣一下了全部轉(zhuǎn)到新人的身上，對別墅中的這位姑娘漸漸冷落，最后連日用開支也不再提供，逼得她只好含恨返回了眉樓。這位姐妹一回來。顧眉的心涼了半截，不得不對自己的人生重新規(guī)劃。

　　要想改變這一處境，在當(dāng)時的社會環(huán)境下只能依靠男人，有能力的男人。

　　其實(shí)這時候顧眉正和一個叫劉芳的公子來往密切，并且定了終身，他是南京城里的名門公子。劉芳傾慕顧小姐的氣韻和才華，三天兩頭來眉樓作客。又會一點(diǎn)詩詞歌賦，得到了顧小姐特別的情意，興頭上，兩人還曾訂下過白首之約。可是兩人相好已有三年，顧小姐年已二十歲，早過了出嫁的年齡，曾多次表示想結(jié)束這種風(fēng)塵迎客的生活，可劉芳總是支支吾吾，一拖再拖。原來劉芳也有他的難處，他是有妻室的男人，曾向家中透露出娶名妓顧小姐為妾的意思，遭到了家人堅決的反對，認(rèn)為此舉有辱門庭清譽(yù)，而他本是個懦弱無主見的人，既然得不到家人的首肯，他也決不會作出為情離家之舉，事情也就這么不明不白地拖著。

　　后來發(fā)生了一件小事讓倆人有了分歧，劉公子天天來眉樓和顧小姐纏綿，而且經(jīng)常和那些來眉樓的文人騷客舞文弄墨，來點(diǎn)風(fēng)雅，事后免不了進(jìn)行奢侈揮霍一番，時間一長，老爺給的銀兩不夠如此鋪張，有一天無意看到顧小姐的首飾箱里有很多金銀飾品，尤其是一件蜜色貓眼寶石掛墜讓他動心，這種寶石只有西域地區(qū)出產(chǎn)，十分名貴，一克值百金，劉公子知道這些寶貝都是那些王公大臣和顧小姐床上游戲之后贈送她的，于是打起了算盤，一日，他帶來一個京城有實(shí)力的古董商人，說是看看顧小姐手里的蜜色貓眼寶石，若是真品，許諾一千兩銀子購買，誰知，顧小姐一臉怒色道；“寶石我早已砸碎扔掉了，值什么一千兩？都是你這樣貌似高深的商人指鹿為馬，故弄玄機(jī)，若再提起變賣寶石，小心我罵誰祖宗?！?/p>

　　古董商人無端被罵，氣哼哼的走了，劉公子不明白顧小姐為什么發(fā)這樣大的火，說；“你這是何必呢？寶石拿在手里就是一塊石頭，說不定還是禍害，不如出手換成白銀踏實(shí)?！?/p>

　　顧小姐這才看出劉公子更喜歡錢財，她陰沉著臉說；“這么說，沒有錢你就不與我同甘共苦了？”

　　劉公子忙說；“我不是那個意思，有了錢我們可以在擴(kuò)大眉樓設(shè)施，來的人就會更多，錢也會賺得更多，你也不用親自接待客人了，有了充足時間收藏奇珍異寶不好嗎？”

　　顧小姐更來氣了“你是不是嫌棄我干這一行玷污了你的名聲？我這還沒有與你同甘共苦生兒育女，你就開始厭棄我了，若真要等我人老珠黃，或者一無所有的時候，你指不定怎么虐待我呢？一顆寶石就看出你不是對我真心。”顧小姐越說越氣，猛地從自己脖子上摘下蜜色貓眼寶石掛墜摔在地上，頓時寶石摔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