點了東頭點西頭,數了南端數北端,就整個金光村看,要說精明人,排第一位的,還得說是“鬼不沾”。
照村里話說,他有十二個心眼??墒€心眼,十一個是孬的,只有一個是好的??赡且粋€好的,還是他自己對自己時說的。
“鬼不沾”不是人的名姓,而是一個外號。還不是一般小老百姓的外號,是現今金光村村主任王宏遠的外號。他這外號,不是本村人給起的。本村人沒這能為,也攤不上這機會。主要是,先前,村里人多不跟他打交道,就是想給他起,攤不著機會。本村人不跟他打交道的原由,不是嫌棄他,而是攀不上。攀不上的原因,都怪他先前是趕四集賣布匹的二道販子。
王宏遠賣布匹賣得鬼精。可不是瞎吹他,是賣得賊精。明明是三尺布,他愣能量成四尺。而進貨時,明明是四尺,他愣能量成三尺。這一出一進,賺頭可大了。
起初,莊戶老娘們不明就里呀,只尋思莊里莊鄉的,他還好意思坑人嗎,給孩子截四尺布回家做個短袖褂子吧。好么,誰知到家拿出布來裁剪時,左擺弄右比對都不夠頭數,你看急死人不?實在沒法了,拿出尺子來比量比量吧,我地個姥娘三姑奶奶唻,一比量比量出問題來了,說是四尺布,又交了四尺布的錢,卻原來只有三尺呢。至此,那老娘們不樂意了。等下一集見著王宏遠時,離得攤位老遠便咋呼上了,“嗨,我說金光村姓王的,上一集我截了四尺布,你咋只給老娘三尺呢?”“你說啥?四尺布給了三尺?哎喲老嫂子,絕對不可能!天老爺知道,我做買賣歷來公平合理,公買公賣,四尺成了三尺,絕沒影的事。要不你尋思尋思,是不是當時說差了,真就要了三尺呢?”“放你娘的臭狗屁!老娘明明要的就是四尺,你給截的也是四尺,你收的也是四尺的票子,咋能說老娘弄錯了呢!”“哦,這我可就不知道咧。”“真是,不知道咧也不成,快給老娘補上那一尺布!”“補上?憑啥?”“憑你沒給足嘛!”“你胡啰啰啥哩,誰沒給夠數啦?誰沒給夠數啦!你把柄能證明我沒給你夠數嗎?”王宏遠一通數落,早把買布的老娘們說暈了。
旁邊趕集的瞧著不順眼了,上前說道:“你這賣布的真是,誰還就貪你一尺布,第二集來找你麻煩啦?”王宏遠瞅了瞅上前說話的那人,說:“哎喲,你是誰呀?你跟剛才那位是啥關系啊?”“我們沒關系,就是瞧著不順眼說句話來著?!薄暗玫玫?,沒關系你就閑吃蘿卜放臭狗屁熏人哪?說實話吧,我瞧你還不順眼呢。實在不成,你給這位大嫂截一尺布,成了吧?”
聽王宏遠這話,一圈人賭口氣,搖搖頭扭屁股走沒了影。
趕四集,晌午了,少不了在集面上買東西吃午飯,王宏遠更算計到骨頭里了。一個包子五毛錢,吃包子咸湯是免費的。好了,帶上點自己的東西,就買一個包子,能喝免費的咸湯了。這還不算,臨走時,他還要灌上一杯滾燙的白開水,又省下三毛一壺的茶水錢了。臨攤賣的是桔子,稀罕哪,來上二斤吧。等那人稱完了,不成,瞧著機會了,再猴摸兩個吧,一個現吃了,一個放進兜里去。再瞧王宏遠,樂呵呵地唱上小曲了。
甭管咋說吧,王宏遠靠這一手,積攢了不少摞嶄新的“毛主席”。瞧他家房子翻蓋的,廳堂瓦舍的,把他哥“團長”家那破院落子比沒影了。
又幾年下來,集市上眾人不免個個了解王宏遠的本事了。知道了他的底細,個個心里道:“哦,原來王宏遠是這路貨色,真是他娘的臭貔貅!”
背地里一人忍不住了,說:“王宏遠這混賬王八蛋,真他娘的不是好哈球,只怕鬼也沾不著他的光吧?!庇钟幸蝗苏f:“嗯,沒錯,他就是個‘鬼不沾’?!?/p>
從此,王宏遠這名號,在四集上沒人提了,說起“鬼不沾”來,都知道是他了。這名號一叫開,王宏遠再到集上賣東西,可就難了。沒辦法,“鬼不沾”只得收拾收拾剩下的爛賤布匹,馱回家從此撒手不趕四集了??偛荒茏陨娇昭?,得找個事兒干才是。巧了,村里競選村主任?!昂冒桑敹镭溩硬怀桑俏揖透傔x村主任吧?!薄肮聿徽础闭掖蟾缤鹾陝ι塘苛恕!皥F長”有辦法,瞧老二手頭有不少爛賤布匹,便找來了兒子王旺,侄子王強,加上“鬼不沾”的兒子王嵐,挨家送開布匹了。
別說,這一招還真靈,二ОО六年剛入冬,“鬼不沾”真就被票選為金光村村主任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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