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把黑色的槍口似乎被人整齊而準時地擺放在這間地下室的門口,支撐著它的或許是那個男人的手臂,或許是他被及時通知后的行動,但那抹轉過頭的殷紅色嘴唇正彎著一副理所當然的微笑。
微笑,笑得讓郭盛毛孔豎立,他的眼睛尖銳地瞄到一動不動趴在桌子另一頭的老人,還有他謹慎地查看到地上的一灘鮮血。
“你做的?”這個問題毫無意義,這個房間在一分鐘前只有兩個人,不過郭盛問的問題也許更長一點,他匆匆地趕回警局時就發現幾局沉默的尸體還有一臺吊垂著的拉長雜音的電話一一電話上顯示的號碼正是郭盛的手機。
青年習以為常似得舉起了雙手,他點了點頭,承認道:“是的,警官。”他的面容無可窺見,但那份鎮定的神情還有因詭魅的氣質而彎起的嘴唇,那抹殷紅依存。
“警官,可能你太匆忙了,沒有去到局長的辦公室。”
“為什么?”郭盛邊說邊謹慎地搜出青年身上的武器,一把老式左輪,一把奇形怪狀的小刀,然后把它們扔到門口,并把鐵門關上。
青年很自覺地配合著他,值得嘲諷的是,兩人的動作像是一場策劃好的實戰演習。
“讓我想想……恩!老局長好像是在‘翻閱’一本著作。警官你還記得那本書的名字么?”青年立刻回答了自己所問的問題:“《霧》,只是可惜,那里面藏著一顆很小很小的,高爆炸彈。”
“你!”郭盛按捺著扣下扳機的沖動,不過槍口也距離青年更近了一些。
證明了自己身上沒有武器威脅后,青年緩緩地放下高舉的雙手,他說:“警官,你現在趕回去也拼湊不了‘他’原先的摸樣。”“所以,我們有時間來好好談談。”
郭盛吞下一口唾沫,他的回答像是從鼻子里發出來的:“可以!但先讓我看看您的尊容!”郭盛用槍口掀開了青年的帽子,天花板上的白熾燈照映而出的是一張在電影或小說中才會出現的臉,可怕而破碎,沒有任何一小塊完整的皮膚,除了那對淡定自若的殷紅色嘴唇。當光射落下來時,青年抬起了只手來遮擋光線,他那雙因失去眼皮而布滿血絲的眼球看著郭盛,殷紅嘴唇彎起來說:“有點刺眼。”
“你這個,怪物!”
“恩,謝謝你的評價。”
此刻郭盛才發現,自己一直是那個被激怒的小孩,而他,站在一處很高的地方上俯視著自己,甚至是,安排著自己。
發現這點時,郭盛覺得害怕,害怕,害怕著在自己眼前,性命拿捏在自己槍下的真正的人,而不是鬼魂。
“那我們,我們……現在可以談談了。”郭盛盡量讓自己的聲音保持平和,讓自己的態度保持一種勝利者的高度。
青年點了點頭,談笑風生地說:“好的好的警官,你可以繼續用你手上的槍指著我,但我現在很想到對面的那張椅子上坐下。”最后他加上了兩聲鼻音:“嗯哼?”
最后,郭盛默可了他的要求,只是他的搶從未挪移開位置地指著他的額頭。
青年走到死去教授的椅子上時,自顧自地推開了這具不會抱怨尸體,讓它栽倒在血紅的地面上。這樣無理的動作讓郭盛的槍口差點走了火。
他調整好自己的坐姿后,抬起頭來,那抹殷紅的笑容冷凍了下來,神情也變得肅然,他用一種郭盛曾經聽到過的認真口語,說:“我們談談。”
青年的食指帶著笑意地在桌上的《老人與海》上打著圈,他說:“其實這是我最早以前的夢想……”他的眼睛變得朦朧,像是貼著一片霧氣,“一個人,陪著一片海,還有一只貓,或者狗,就這么過完自己的余年。”
郭盛很不客氣地打斷他說:“我們要談的貌似不是這些吧?”
“放心,我的警官,我們要談的會是這些。”青年似乎沒有動怒,他的表情更溫和一些,笑道:“我們還有點時間。”
此時,天花板劇烈地顫抖了起來,在地面上似乎是一陣爆炸,無數的灰塵掉落在兩人的發間,睫毛上,一切急切地想要馬上結束一般。
這種情況告訴著郭盛,或是說郭盛警察的身份,告訴他,已經沒有時間了,每一秒都有人死去,每一條都有無數的鈔票落入黑幫的手里。
沒有時間了……郭盛鼓起最后一絲耐心,說:“我有很多問題,你最好能夠回答。”
“當然,從哪開始呢?警官。”
郭盛說:“就從最開始的地方開始吧,雖然老套了點,但我還是想問,你叫什么名字?”
“我有很多個名字。”他的回答終于有一次應和了郭盛的想法。
“黑色沉默。”郭盛的笑容略帶得意,可惜眼里仿佛要凍結了人的表情。
“哦,那筆名呀,我快忘了。”
“我覺得不僅僅是個筆名而已。”
“恩!也是,那里還藏著我的很多東西……我知道你的下一句是什么,我馬上把那東西給你。”說罷,青年用慢了三拍的速度緩緩地伸入懷中,郭盛握槍的手捏出了一把汗,但青年沒有陰謀,并且很和善地拿出了一本厚重的書籍,黑色的書皮,黑色的封面……青年笑得像個跟別人展示自己的玩具般的孩子,把這本厚重的書推了過去,力道剛剛好停在郭盛的面前,此時青年還打趣道:“放心,里面沒有炸彈。”
出于對青年的了解,郭盛知道他是一個言而可信的人,當然也是一個言出必行的人,所以他不是那么放心地打開了那本書,然后驚訝地念出了書的名字:“懺悔錄?”
“是的,我的警官。”青年把雙手盤在桌上,身體前傾了一點,這樣能讓他再靠近郭盛一點點,一點點能讓他看清郭盛的表情,他說:“其實我一直在懺悔。”
“懺悔?”郭盛的臉上差點寫上一個“疑”字。
青年認真地點了點頭,回答:“是呀,像我這樣的人,應該能懺悔些什么?愚弄人的把戲?”“不過我在無法睡去的時候,是的,我永遠也無法睡去,的時候。”說到這句話時,青年的食指指著自己失去眼皮的眼睛,那里布滿著長期睡眠不足的血絲,仿佛要充斥并擠開那對眼球一般。
郭盛忽然覺得一種寒顫爬上自己的脊背,這一反應和上次在工廠作為“人質”時如出一轍。
青年接著說:“感謝上帝,他雖然沒教會我‘仁慈’,但我從他那里學會了懺悔,懺悔我所做的事情,任何事情……”“對了,警官,你還記得‘雪玲’么?你應該記得,那是我在和朋友聊天的時候,忽然想起來,很忽然地想起來,竟然還有這么一個人,一個人曾經讓我深深陷入泥潭的人……只是,讓我開始行動的原因是,她活著,她竟然還活著!”
郭盛故意錯開了關于‘雪玲’的話題,他抓住了關鍵,緊了緊自己的手槍,問:“你的朋友?”
“是的,我的朋友,也是我的學生,他住在西園區,301希臘別墅。”“我喜歡叫他,稻草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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