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九章    無聊緋聞

　　自從上了藝大以后，葉書景就開始漸漸覺得這個學校基本上就沒有什么正常人。

　　比如現在，李禮和城堡那兩人剛回到宿舍就開始把今天上課時書景和杜儼沉的奇怪交流，非常流利而添油加醋地敘述了一遍。得出的結論不外乎，葉書景貌似好像真的成了杜儼沉和陸昂的第三者。

　　有見過一個女的，成為了兩個男的的第三者的嗎？

　　不過，上了藝大以后，書景開始相信這世上有第三種愛情這回事了。

　　書景一個人抱著枕頭郁悶地靠在床架上，看著李禮說得吐沫星子飛濺，表情夸張而極具表演性：“你們猜，就當我們都以為這兩個人含情脈脈火花四濺的時候，我們親愛的葉書景同學最后問了杜帥哥什么問題？”

　　在這里，書景適時地忽略了李禮同學的語文水平。

　　“什么？”那剩下的幾個也被吊起了胃口。

　　“哈哈！就是……”她自顧自笑了一陣，然后一把扯過身邊一直在擺弄自己化妝品的城堡說，“城堡你說！”

　　大家又開始把注意力轉向城堡，城堡反應了一下，然后把手上的小瓶子放到桌上，非常神秘地說：“我們葉書景同學竟然問杜帥哥……”然后咳了咳嗓子，壓低了聲音，一板一眼地學著書景的樣子說，“杜儼沉，你眼鏡什么牌子的？哈哈，笑死我了，太有才了對不對。”

　　書景一臉無語地聽著她在那邊自我陶醉，完全不明白笑點在哪里。況且，她當時只是情勢所迫，沒經腦子這么隨口問了一句，竟然被別人當成了笑話來講。

　　其他幾個人也很給面子地笑出了聲，然后故意說書景好搞笑。從今天看來，書景她們宿舍還是蠻和諧的嘛。

　　這時候王雨靜探過頭，一臉八卦地對著書景說：“書景，你是不是真的和杜儼沉有什么啊？”

　　這都哪跟哪啊？書景懶得搭理她，干脆躺到床上盯著上鋪床板上吊著的小電風扇發呆。

　　“啊，我們又錯過什么了嗎？”果然八卦還是比較能吸引眾人的注意力的。

　　“就是啊……”看書景完全沒有意見的樣子，王雨靜更覺得激動了，擼起袖子，喝了一口手邊上的飲料，然后清清嗓子說，“我就覺得書景和杜儼沉有問題，你們不知道，當時開學典禮的時候啊，他們兩個就眉目傳情呢。”

　　“真的假的？~”張琪雅捂住嘴貌似驚訝地問出口。

　　書景看不到她的表情，只覺得一聽她說話就瞬間擊中心臟，整個身體都麻痹了。

　　“書景，書景，雨靜說的是真的嗎？~”她竟然還不死心地問躺在床上裝死的某人。

　　書景覺得自己要是不能給她一個滿意的答案，心臟就要驟停了，于是翻了個身，沒好氣地說：“只不過之前見過一面，所以打了個招呼而已。”

　　但是張小姐明顯不相信，越過眾人后擠到書景的床邊，順了順自己的裙擺然后一屁股坐下。書景很本能地往床里面移了移：“你干嘛？！”

　　張小姐也忘記了平時書景對她的小小不順眼，非常友好地問她：“肯定不是這樣子的~要不然上次你暈倒的時候，他怎么那么緊張你~你們肯定早就在一起的對不對~”

　　其實上次書景暈倒的事情，除了張琪雅，宿舍里的其他人都不知道。在這樣的學校，多一事不如少一事，何況是攤上杜儼沉和陸昂那樣的……校園偶像？

　　所以現在聽張琪雅這么一說，所有人都登時圍了過來，七嘴八舌地開始追問。

　　書景此時就感覺自己正身處在一個家禽養殖場里，各種“咯咯蛋”“嘎嘎嘎”的聲音吵得她頭昏腦脹。

　　“停！”她在自己沒有被弄瘋之前，及時地阻止了舍友們的“噓寒問暖”。

　　“書景，是真的嗎？你和杜儼沉在談戀愛？”李禮說。

　　書景無力，從床上起來，整理了一下自己的思緒，然后壓制住自己的若干種情緒解釋到：“真沒有。只不過是之前在楓亭水岸吃飯的時候偶遇了一次。后來的那次暈倒，他只是表達人道主義精神，額，如果說是紳士精神也可以。畢竟校園偶像要是對別人的生死置之不理，名聲會臭掉吧。”

　　書景覺得自己已經解釋地夠詳細了，可是偏偏有人還不死心，那個平時做什么事都神神秘秘的方芬此時湊上來一句不冷不熱的話：“那你們之前是怎么偶遇的？”

　　“對，對，是怎么偶遇的？”提到這個，大家又像打了雞血似的，可能女孩子心里面都存在著一見鐘情的幻想，那么淡然隨性的相遇，而又水到渠成的相戀，該是多么美好的一件事，“你們該不會是一見鐘情吧？”

　　書景覺得自己快瘋了，女人八卦起來真的是如同在水塘里撲騰的鴨子一樣讓人不得安寧啊。

　　書景在心里默念了一句阿彌陀佛，然后在大家期待的目光中答道：“其實，真的只是偶遇……”

　　“不信不信，說說看嘛？”

　　李禮還湊過去對城堡說：“我就知道肯定有貓膩。”

　　“好吧。”書景覺得其實也沒什么不能說的，那次的尷尬偶遇又不是她一個人的責任，誰讓那人偏偏那么巧在那里的，雖然明知自己是強詞奪理，但是顯然在這個時候也能稍稍讓某人的心里負罪感輕一些，“我不過是走錯了廁所，然后他又剛好在那里……而已……”

　　“啊？！！！”

　　“真的假的？~”

　　“額滴神吶！！”

　　……此起彼伏……

　　然后李禮這個大嗓門一下子將這整件事情推向了高潮：

　　“這么說，書景，你看到了杜儼沉的小JJ？！！”

　　……

　　天雷滾滾，書景欲哭無淚。

　　猥瑣的女人啊。

　　“我真的其實什么都沒看到啊……”可是連自己都覺得解釋起來蒼白無力。

　　“媽呀，書景，你太彪悍了！！”

　　“杜儼沉應該以身相許吧。那個古代不是有規矩，男的看到女的腳丫子，女的不是都要以身相許嗎？”

　　“什么腳丫子，文雅點可不可以，那是芊芊玉足好不好。”

　　“……那還不是腳丫子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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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對哎，那么咱們書景一下子看到了要害，應該立刻把事情辦了吧……”

　　“對對，辦了辦了……”

　　“真沒想到，杜儼沉就這么栽到咱們書景手里啦，哈哈，估計學校很多女生都得氣死吧……”

　　“你不是還之前對他有想法的……”

　　“那是之前啦……嘿嘿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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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那，陸昂怎么辦？”

　　“對啊，陸昂怎么辦？他和杜儼沉不是一對嗎？”

　　“噢，天啦，杜儼沉竟然給陸昂戴綠帽子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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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熱火朝天的討論，把當事人直接排除在外。書景從她們興奮異常的第一句的臆想開始，就再也沒合上嘴。這都是一群什么人啊，學藝術的都這么有想象力嗎？天啦，誰可以給個機會讓她解釋一下啊。她不過是走錯了廁所而已啊……

　　可是顯然，葉書景和杜儼沉的緋聞就這么樣被愉快地……決定了……

　　第二天起床的時候，書景覺得自己的頭好像還一直回蕩著那些嗡嗡的聲音，一直在她的腦海里打轉讓她靜不下來。

　　隨便地洗漱了一下，書景拎著書包去上早上的設計史的課。藝大的課程安排都是緊密型的，一門課排個兩三周，然后一周幾節課，固定的時間，固定的教室。密集型訓練的好處是，在這段時間內，學生可以很系統地了解這門學科的概況。壞處是，上完了這門課，就再也沒有了這門課，于是也就很自然地永遠忘記了這門課。

　　今天倒是反常，上課點還沒到，宿舍里面那幫崽子卻已經沒了蹤影。書景拖沓著步子，拖泥帶水地往教室的方向走。她沒想到的是，災難永遠是藏在自己的身后。

　　她剛走幾步，就感覺自己身后有著不輕不重的腳步聲，自己停下來，身后的腳步也停下來。書景好奇地回頭，卻見一個胸膛就處在自己的臉前，書景大呼一聲：“哎呦，嚇死人啊！”

　　再把視線往上一抬，面前晃著一張臉的竟然是許久未見的陸昂。那家伙倒是不同以往的嬉皮笑臉，整個臉都極其嚴肅地盯著葉書景看。

　　書景摸了摸自己的臉，然后有些無措地說：“你……你……你干嘛？”

　　要是往常，陸昂那廝肯定又要笑葉書景突然的結巴，但是今天他好像沒聽到一樣，然后一把拉過書景的手腕說：“你跟我來，我有事要問你！”

　　書景大驚，連忙去甩自己手，可是那家伙卻越抓越緊：“你到底想干嘛？放手！”

　　“如果不想被全校同學都看見，那么我勸你最好乖一點。”他貼著她的耳朵說。

　　書景現在正處于校園的中心道路上，來往的同學看到這邊的動靜都好奇地看過來，書景的臉不爭氣地紅了，于是任陸昂把她往別處拉。

　　書景跟著陸昂走到了圖書館樓下，一大早，這里基本上沒有什么人，圖書館一樓的小角落是清潔工放工具的地方。陸昂把書景拖到那里之后他就一直保持著一個倚靠在墻上的動作，低著頭不說話。

　　如果不是氣氛如此詭異，書景此時會毫不猶豫地將此人想象為一個雕塑，名字就叫思考者，或者大衛，貌似也不錯……

　　“你……最近……好不好？”陸昂過了半天冒出來這么一句，倒是把書景弄糊涂了。

　　“我……很……很好啊？”原來結巴也是可以傳染的。

　　“那……”他撓了撓自己的頭，“那你……”

　　書景壓著自己的火氣，然后皺眉說：“你大清早眾目睽睽之下把我拖到這里來，就是問我……好不好？”

　　“當然不是！”陸昂直起身子，“我有事問你？！”

　　陸昂今天穿著簡單的白色短袖和運動褲板鞋，斜挎著的書包讓他看起來就像是一個朝氣蓬勃的……豆芽菜？

　　書景被自己這個奇怪的想法逗樂了，于是憋著笑指著一臉嚴肅的陸昂說：“陸昂，有沒有人說過，你……你長得特別像豆芽菜？”

　　“豆芽菜？！”陸昂的眉頭擰得更深了，上下打量了自己一下，自己長得很……茁壯吧，怎么可能像那種蔫不拉幾的豆芽菜？

　　“嗯，我怎么覺得好像，哈哈！”書景捂著肚子說，“不行了，別介意啊，不是嘲笑，真的不是，就是覺得很好玩。豆芽菜，很可愛啊。”

　　哪有可愛？……陸昂覺得自己的臉有些紅。

　　“對了，你剛剛要問我什么？”

　　陸昂咳了一聲，看著她笑得憋紅的臉，然后上前幾步，葉書景仰頭看著他，讓他覺得自己離她是那么接近，可是為什么又那么遙遠。

　　“我想問你，你和那個杜儼沉到底是怎么回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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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書景張大嘴巴：“原來，你們真是一對？！”

　　陸昂壓了一下自己的額頭：“瞎說什么，我是問你和他是怎么回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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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書景恍然大悟：“噢，不是，你誤會了陸昂，我和他沒什么事，我發誓我不是你們的第三者？！”

　　陸昂看著她的臉，控制住自己的無奈，然后過了好久，拍了拍她的肩膀：“沒事就好！”他掏出手機看了看，然后對書景說，“去上課吧，我們要遲到了。”

　　書景聽他這么一說，才反應過來，果然還有三分鐘第一節課就開始了，鐵腕教授的課她是不想活了才敢翹。

　　書景大怒，指著陸昂罵：“就怪你！陸賤昂，我要是遲到了你給我等著瞧！”然后就拔腿就跑。

　　跑出了老遠，書景也不知道怎么回事，情不自禁地回頭看去，陸昂還是保持著先前的動作，注視著她的離開。那一刻，讓書景覺得，那個平時賤不兮兮吊兒郎當的陸賤昂，為什么看起來好像……很孤單？

　　書景停頓了一下，然后就抓緊書包迅速地消失在設計院的樓下。在等電梯的時候，她情不自禁地掏出手機，發了一個信息給那個她好像不是很熟悉的陸賤昂：

　　“不要難過，沒人會和你搶那個人……”

　　叮。電梯到了六樓，書景馬不停蹄地沖向教室，還好雖然遲了一點，但是教授還沒有到。書景隨便找了一個后排的位置坐下，好不容易喘口氣陸昂的回復就來了，書景看了一眼手機，然后屏氣看向自己右上角的那個清瘦的背影，覺得自己開始呼吸不過來。

　　手機上一排清晰的字體亮瞎了書景的狗眼：

　　“葉書景，不要跟我搶杜儼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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