這里算是一個小小的藝術館,LOGO都沒來得及掛上去,夾在山坳里,正對著海灣,海灣里是白沙灘,海浪綿延,細碎如珠,植著高大的棕櫚樹。這地方被買下來已是多少年前了,這些年的疏于管理,屋外貼近地面的地方都長了苔蘚,這回翻新,舊屋角的一點點綠意被設計師刻意保護下來,倒是十分生機可愛。
李廣致立在一幅精仿油畫前,安格爾的大宮女,多出的那至少三節(jié)脊椎骨,讓原畫就像用撲克牌搭的宮殿,哪怕有一絲錯位,整個畫面就會徹底崩塌。就像這個世界,即便底下所有的情節(jié)都錯了位,面上卻神奇的維系著美與平和。
展館里幾乎沒有人,裴景一路看過去,覺得十分有意思,用于展覽的東西也多種多樣,書法畫作,瓶瓶罐罐,倒跟個博物館似的。
裴景對書法實在沒什么研究,只是看見有一個展臺里罩著一枚金簪,看似份量極重,邊上有放大了的印拓,四方的一枚小章,里面字形既不是篆也不是隸書,裴景認了半天,覺得有些奇特,就拿相機偷偷照下來。忽然聽見背后說,“那是西夏文,不用照了。給她取出來。”
她還來不及應聲,工作人員已經(jīng)開鑰掀蓋,戴著手套把東西取出來了,小心翼翼的遞到她手上。她回頭一看,才見是李廣致陪葉茜茜立在一邊。
李廣致見她錯愕為難,就只微笑道,“這是足金的,款式是北宋仿商代的了,商代的原件在國家研究所里收著,這個跟那個唯一的區(qū)別,就是印用的是西夏文。”
見裴景發(fā)怔,不由微微一笑,“我沒藏匿國家文物,這是當年這里的主人從南洋收來的。五幾年的時候沒人識貨,只花了一百美金。現(xiàn)在可不舍得拿給拍賣行了。”
葉茜茜顯然早已逛過這里,只是去挽著李廣致,“別顯擺了,知道你老板厲害。”裴景和李廣致相視一笑,葉茜茜說,“你這地方能不能周末借我。”
李廣致愕然,問,“這里頭都是值錢東西,你要借來做什么。”
葉茜茜開玩笑說,“你這地方半個人影也沒有,靠什么掙錢啊。我?guī)湍愕官u文物唄。”
裴景倒忽然想起來,“你要是不想聯(lián)系拍賣行,我說不定能幫你。我有個文物群,里面有好些愛好者。你這里要是沒什么生意,我可以把他們召集到這兒來做個活動。”
李廣致摸了摸葉茜茜的后腦勺,“瞧見沒有,這才是要正經(jīng)幫忙的。你就盡搗亂。”
日期定在了五一長假之后的一天,原定在下午茶時間開始,結果午飯一過,客人就陸陸續(xù)續(xù)的找來了。裴景特意在現(xiàn)場接待,群里大家雖聊的火熱,現(xiàn)實中卻大多未曾見過面。這次來參加的都是行家里手,各個不露聲色,裴景看的心里直發(fā)毛,葉茜茜短信她,說是一會兒采訪完就過來。
看完短信,順便打開聊天軟件看了看,那個“知心大叔”的頭像倒是亮著。裴景忽然想跟他說話,就留言:今天沒來?
很快就有了回復:不方便,今天有別的事。
大概是茶話會要開始了,李廣致站在門口叫裴景,裴景忙擱下電腦走出去主持。下午茶話會的效果甚好,聊到一半,忽然姥姥打了電話來,“恬恬,林家好像出事了。”
自從春節(jié)期間聚會鬧過那一次之后,裴景再沒理過林平年,跟那一圈人也幾乎沒聯(lián)系。臨回學校了也沒有支會他,來電話也不接,發(fā)信息也不回,整整幾個月的杳無音訊。
這會兒不過才立夏,能出什么事。
裴景到底是聽話,匆匆買了回去的機票,趕晚班機飛回去。下飛機時都凌晨兩點了,姥姥和林平年的奶奶卻親自在機場等她,倆老太太是一對表姊妹,關系很好。裴景坐在前排扭過身安慰,“奶奶,您別太傷心了。看醫(yī)院怎么說。”
林平年的奶奶頭發(fā)也亂了,眼眶紅紅的語無倫次,“也不知道那混小子跟他媽說了什么,氣的他媽自殺。那死小子倒好,捅了這么大的婁子,人都不知道在哪!我看這回要是萍兒真搶救不過來,他……我,我這老命也活不成了……”
陳萍是林平年的媽,裴景算是聽明白了,心里只是發(fā)怵。偷偷給林平年發(fā)信息:你瘋了啊!跟你媽胡說八道什么了!?出人命了!你趕緊死回來!
這回輪到林平年不回信息了,一個字也沒有回。
裴景不知該怎么勸慰,幾次回頭,見林奶奶一直看著窗外,拿手帕拭眼淚,只好把話重新咽進喉嚨里。
葉茜茜采訪完航展已經(jīng)下午四五點了,待去找李廣致時,這才知道裴景有事先走了。交流會碩果頗豐,李廣致笑的連煙都懶得抽,“我以后也不做心理醫(yī)生,改行專倒古董算了。”
葉茜茜笑呵呵的對著鏡子補妝,“那晚上去哪兒慶賀一回?”李廣致笑的愈發(fā)興致勃勃,“今天我順風順水,請葉小姐去船上用晚餐。”
港口每晚都有豪華游輪載客環(huán)澳門島觀光,葉茜茜坐在游輪頂層看夜景。海上的夜風有些大,把她的馬尾吹的四散。李廣致?lián)卧跈跅U上,看著她微微的笑,“你和裴景是怎么認識的?”
葉茜茜唔了一聲,“我們父母是很好的朋友,所以從小就認識。”說完下意識的看了李廣致一眼,“你和林章怎么認識的?我聽說林章好像和林平年是堂姊妹。”
李廣致端著酒杯的手有些輕晃,“他們不是堂姊妹。”忽然一抬手,把酒杯中的酒飲盡,“她和我也是從小就認識。我是在孤兒院長大的。”
孤兒院,對葉茜茜而言無疑是個概念中的地方,李廣致也知道,就說,“那里不像《霧都孤兒》里寫的那樣。咱們國家的福利院還是不錯的,還記得小學課本嗎?宋慶齡去福利院送蛋糕的那篇文章。”
壽桃形狀的蛋糕,葉茜茜笑了,“當然記得。我還背過那篇課文,小學暑假提前背的。”說著無意間一環(huán)視,不由嚇了一跳,忙背過臉,閃躲在李廣致身后,“這下死定了,我哥也在這船上。”
葉明楷辦完事,和澳門的幾個公子哥也在船上用餐,正是飯后帶著女伴在甲板上散步的環(huán)節(jié),沒等抬頭就聽見上面有人喊了聲“哥”,一看竟然是葉茜茜順著舷梯走下來。
葉茜茜明麗可愛,腦后束著微卷的馬尾,頓時把他們攜著的那些女伴都比下去了,幾位公子艷羨不已,紛紛夸獎,一個叫查理的更是打趣,用白話唱起了“你到底有幾個好妹妹。”
等他們起哄完散去,葉明楷才訓她,“小小的年紀,大晚上跑來這里做什么。”葉茜茜嘟著嘴,“這里又不是蓮花路,我憑什么不能來。”
葉明楷直往她身后看,“是誰跟你來的?”葉茜茜切了一聲,“朋友。你還不許我有朋友啦?”葉明楷眉頭微微一皺,“那你的朋友呢?”
葉茜茜打了個哈欠,“去洗手間了,你要跟著進去檢查嗎?”
葉明楷盯著她臉看,直看得葉茜茜心里發(fā)毛時才說,“你交男友我管不住你,但別給我找麻煩。還有,待會兒早點回學校,聽見沒有?”
送走葉明楷,李廣致才笑盈盈的走出來,“怎么樣,我說的沒有錯吧。”葉茜茜拍著胸口,“虧你想出這欲擒故縱來。”一面恨恨的咬牙,沖著那邊“切”了一聲,“全家就數(shù)他最兇。回回都給我臉色看。”
李廣致笑的無比舒心,“他不過是關心你。我若有個像你這樣的妹妹,肯定比他還兇。”
港口邊放起煙花,焰火尖嘯著與霓燈交織在一處,映著海面璀璨亮麗。葉茜茜抿唇一笑,輕輕歪頭靠在李廣致肩上,也不想去理手包里的電話震動,輕輕嘆了口氣,只覺得這是一世中最美好的場景。
那個游輪晚餐有沒有覺得分外熟悉~好一對佳偶天成,只可惜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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