油菜花雖然給楊小龍和張妮帶來了意想不到的收獲,但張妮明白做生意不能靠這樣的意外收獲,生活雖然充滿著太多的不可控性,但作為一名生意人,生意需要一些可靠性。有的東西,是你必須去努力,必須得到,是你可以控制的。她一直通過網絡聯系,希望有人愿意投資,在這塊空地上建一個旅游山莊什么的。如果能夠建成,對楊小龍來說,將會名利雙收,也會對岜沙產生良好的影響。
在網上談了很多,她也親自打電話和對方談。
岜沙現在雖然是一張旅游的金字招牌,但是斥巨資來建設這樣的山莊,是需要勇氣的。對方說:“你說要建山莊,那里有溫泉嗎,還是有一口很大的湖泊之類的?!?/p>
張妮說:“都沒有,但是這里是岜沙?!?/p>
對方說:“既然都沒有,在那里建設山莊,就沒有獨一無二的特色競爭,風險太大啊?!?/p>
張妮說:“特色都是炒作出來的,只要宣傳炒作到位,硬件設施好,這不是什么問題?!?/p>
對方說:“小姐,我們很欣賞你這種精神,但是這不是一筆小數目,我們愛莫能助。”
無奈之下,張妮只有經常和楊小龍繼續進村,收購各種特色飾品。那天,兩人一不留神,就走很遠了??焯旌诹耍€在半路上。楊小龍說:“我們今天要摸一截夜路了,要是有輛車就好了?!?/p>
張妮說:“哪有錢買車啊,錢全部讓我放在地上去了。對了,你不怪我吧?”
楊小龍說:“呵呵,不會怪你,我覺得,買地這個主意,也確實不錯?!?/p>
這個時候,一個岜沙老漢,駕著馬車,唱著山歌,從山路上走過。
實在累得不行了,楊小龍叫住老漢:“阿爹,要到哪個地方去?”
老漢說:“去新寨那邊,拉點谷子哦?!?/p>
新寨離鎮上不遠,楊小龍說:“我們走不動了,能不能搭我們一段?”
老漢說:“這有哪樣不能的,上車吧。”說著,把一根編織袋甩過來,讓他們墊在馬車上。
楊小龍拉著張妮上馬車,老漢駕的一聲,馬上咔噠咔噠地向前走去。張妮第一次乘馬車,馬兒走得不緊不慢,晚風習習,在山野中頗覺愜意。在馬車上,張妮有一種處于搖籃里的感覺,不緊不慢,疾徐適宜,搖晃適中,顛簸輕緩,不知不覺,離鎮上已只有一兩公里。
老漢叫馬停下來,說:“不好意思啊,只能送你們兩個到這里了,這馬車進不了城?!?/p>
張妮覺得奇怪,問:“為什么不許馬車進城???”
老漢說:“政府規定的,不許馬車進城啊?!?/p>
張妮問:“這政府什么規定啊,坐馬車多舒服。”
老漢說:“為了搞旅游嘛,馬車進城影響不好。不好意思了,你們兩個就走一段?!?/p>
楊小龍要給老漢錢,老漢揮揮手,說:“這要哪子錢啊,順路搭人,圖個伴嘛。”
老漢調轉車頭,輕躍上車,駕的一聲,馬蹄吧噠伴著他的歌聲,向夜色中蒙朧遠去。
楊小龍和張妮回到店里,魯婧正在店里等他們,天黑了也見不回來,心里難免忐忑。這份忐忑有些復雜,她擔心他們之間會有些什么,到底能有些什么,她自己又不好意往深處想。
見兩人回來,嗔怪怎么現在才回來,是不是忙著欣賞路上美景了。張妮聳著鼻子在空氣中嗅了嗅,說:“你們聞聞,什么味,什么味,好沖好濃的味道。”
楊小龍和魯婧抽抽鼻子,奇怪道:“沒什么味啊?”
張妮故作正經道:“酸味,醋味。”說完看著魯婧,哈哈大笑。
魯婧反應過來,說:“說我呢,你這死丫頭,看我不收拾你?!闭f完追打著張妮。
幾天以后,楊小龍再去下鄉。魯婧說她還沒有去過呢,這次她要去,讓張妮在家看店。這是魯婧第一次和楊小龍下村走寨,一路上魯婧問楊小龍,她和張妮平時來的時候,都做些什么,說些什么。楊小龍告訴她,都是去找各村寨的村長什么的,然后說接下來怎么辦。
魯婧問:“就沒有別的了?”
楊小龍說:“沒有啊?!?/p>
那天,兩人在吉弋寨收到了些銀飾繡品,心情大好??粗G陽高照,時間尚早,就決定往前面的滾家寨去。誰知道剛到滾家寨,陰云一下子涌滿了天空,風涼起來,樹枝晃動,雞鴨歸檐。一會兒,雨滴大顆大顆地落下來,天邊閃過幾道閃電,雷聲由遠而來,漸漸轟隆。
兩人在滾家寨一戶阿媽家躲雨。
阿媽是個很和謁的苗族女人,她布滿皺紋的臉上,看上去像泉水一樣的干凈。阿媽有一個兒子和她的媳婦兒,阿爹包著黑色的頭帕,留著花白胡須,喜歡拿著長長的水筒子抽煙。
雨越下越大,雷也越來越響,閃電在逐漸黑下去的大地上,越發明晃。
電也停了,山村陷入雨聲、雷聲交織中的一片漆黑。
雨一時半會停不下來,阿媽留他們倆吃飯。阿爹和阿媽的兒子,還和楊小龍喝了兩碗酒。席間,阿爹老漢來了興致,還讓兒媳和婆娘唱著歌,敬楊小龍和魯婧,魯婧死活不喝。勸說不過,才喝了一小口。楊小龍是苗家漢子,當然不能如此扭捏,便和主家一起喝得幾近酩酊。
岜沙的酒,是米酒。這米酒多是自個家挖的土酒藥釀成的,這酒干潤可口,入口之時還帶有一絲絲沁人心脾的甘甜,喝之不頭疼,有微暈。前勁不顯,后勁卻頗足。一般人可喝一碗半碗,但幾個小時以后,那酒才漸漸發揮起威力,直讓人欲罷不能,像陷入到迷宮一般。
醉意襲來,睡意而至。阿媽這才想起,說:“我們就一間客房?!?/p>
苗家阿哥說:“莫得事,就讓這位阿哥我和宿一間?!?/p>
阿爹醉意朦朧,呵呵樂道:“要問這阿妹的意思,人家一對小夫妻,可不要分開了。”
楊小龍已經醉意朦朧,任由安排,苗家阿哥道:“這樣也好,阿妹也好照顧這阿哥。”
魯婧不知道怎么辦,她心里一直愛著楊小龍,如果這樣能夠和他相處,也是她之所求。
沒電了,阿媽提著馬燈,魯婧扶著楊小龍,過了兩個窄門,進到房間里。
阿媽把馬燈掛在墻上的釘子上,說:“醉成這樣,就不洗臉洗腳了,床干凈,睡吧。”
阿媽走了,木質房子的隔音效果奇差,外面的電閃雷鳴,暴雨如傾依舊。
楊小龍躺在床上,朦朧燈光下的臉龐顯得有些蒼桑,魯婧正想遞手去撫一下,楊小龍嘟呶一聲,翻身向里。在床沿上坐了一會兒,魯婧脫下外套,躺到床上去,楊小龍醉成這樣,應該不會有什么事。雨一直在下,樹葉上,屋檐上,吧噠吧噠地滴著水,碎成一片聲響。
風從微啟的花窗上漏進來,晃動著馬燈。
魯婧的手不小心觸到了楊小龍的手,她心里一陣緊,一陣熱,正想拿開。
楊小龍翻過身來,抱著魯婧,這個醉意朦朧的男子,仿佛做了一夢,在雨中奔跑。
他的手,游走這個玉脂花蕊一般的女人的身上,他夢到了阿莎,那春色無邊的梯田,野鴨子飛過青青的稻田。魯婧被他突如其來的舉動嚇壞了,推了兩下,便沉浸在男人厚重的氣息中。
疼痛從她的心窩子升起,從她的口中飄出來,與一聲雷鳴異口同聲,那綿長而熱烈的夜。
雨停了,風小了,太陽出來了。
布滿著花紋的床單上,一朵醒目的玫瑰嬌艷欲滴。
楊小龍自責不已。
魯婧說:“不怪你,我是自愿的,我,愛你。”
楊小龍愣住了。
他抱著魯婧,說:“謝謝你看得起我楊小龍,我一定會好對你?!?/p>
床單給兩人帶來了無比的尷尬,借宿人家,卻留下這個,任是誰也不好意思。
魯婧說:“要不,我們悄悄走吧,不告訴阿媽了?!?/p>
楊小龍說:“不行,苗家人的規距,如果不說就走,主人會介意的。”
魯婧面有難色,說:“可是,這個?”
楊小龍說:“沒事,我們說說就走,主人不會那么快來收拾的。”
兩人從房間里出來,外面的雞咕咕已經在活動,阿媽在屋檐下撿青菜。
楊小龍說:“阿媽,多謝你昨天收留我們,我們還有急事,想走了?!?/p>
阿媽說:“咋個就走了,我正準備做飯,想留你們吃中午飯呢?!?/p>
魯婧說:“我們還有事呢,就不麻煩了,多謝你了,阿媽。”
阿媽說:“這樣啊,那好吧,以后路過,要來家坐坐?!?/p>
兩人謝過,急忙離開。
走了大概半個鐘頭,遠處的山坳起伏中,奔來一匹馬。
馬上一人,正大喊:“阿哥阿妹,等一等,等一等,你們丟東西了?!?/p>
兩人回頭相望,馬已經立到他們跟前。
苗家阿哥跳下馬,把他們的包袱遞給他們,說:“阿哥阿妹,你們走得急,忘記拿東西了。”
兩人才發現,他們確實忘了拿東西了。
楊小龍接過包袱,苗家阿哥又遞給魯婧一只花布口袋,說:“這是我阿媽送給阿妹的,她說希望你們白頭偕老,多子多福。她還說,你就像她的閨女一樣,回頭多來家里坐坐。”
說完,他又躍身上馬,說:“你們兩個慢慢走好啊?!?/p>
駕的一聲,馬兒往青山綠水中,飄然而去。
魯婧打開口袋,里面有一張床單和一個漂亮的荷包。
床單,是昨夜他們睡的。
荷包,繡花很精致,里面是一支銀手鐲。
魯婧不解,望著楊小龍。
楊小龍臉頰發熱,但魯婧顯然不懂,就一直盯著他看,楊小龍只有紅著臉說:“有的苗家人有這規距,一般不能讓生人在家里那樣,阿媽是把你當成閨女了。那床單,對有的苗家人來說,意義很重大,估計是阿媽讓我們帶走,做一輩子的紀念?!?/p>
魯婧把頭壓得很低,臉紅得像身邊的太陽。楊小龍見了,臉也覺得紅得像太陽似的。
楊小龍問:“你愿不愿意讓我負責?”
魯婧小聲說:“嗯。”
回到鎮上,魯婧先回派出所。見楊小龍回來,張妮一臉倦意,說:“你怎么今天才回來啊。”說完打了個哈欠。楊小龍說,下雨被攔在路上了。問張妮怎么那么困,昨晚沒睡覺嗎?
張妮一下子來了興致,說:“當然沒睡,我有事情要和你說。”
楊小龍說:“哪樣事,讓你一晚上都沒睡,你還是先去睡覺吧,睡醒了再說?!?/p>
張妮興奮得像只麻雀,說:“不用不用,我現在就跟你說?!?/p>
楊小龍說:“哪樣事這樣急?”
張妮喜形于色,說:“我們接下來,有事情做了?!?/p>
楊小龍問:“有哪樣事情要做?”
張妮說:“我們可以成立一家旅游文化公司,專門搞岜沙旅游?!?/p>
楊小龍說:“你是說旅行社?岜沙都有好多家了?!?/p>
張妮說:“不是不是,不是旅行社那么簡單?!?/p>
張妮告訴楊小龍,她想到了,他們可以成立一家旅游文化公司。這家旅游文化公司,主要是打造特色休閑為主,她要讓馬車開到街上來,讓岜沙的槍手們能夠有用武之地。
楊小龍覺得不可思議,說:“這個太難了吧,你明明知道——”
張妮打住他,說:“這個世界沒有不透風的墻,只要想做,就一定可以做得到?!?/p>
楊小龍說:“你想怎么做?”
張妮說:“我們首先要取得政府的支持,只要有政府的支持,我們的事情就成了。”
張妮一邊捧著手上打印的大疊資料,喜形于色。
這兩個人很奇怪,一個是剛大學畢業的學生,心高氣傲,創意迭出;一個是牢改出來的有志青年,愿意相信人。張妮一點不像是打工的,更像是合作者與決策者。楊小龍也不像是老板,倒像是一個言聽計從的虛心求教者。張妮還告訴楊小龍,她已經和外地的商人談過了,如果可以的話,估計下個星期,對方就來實地考察,準備投資,如果有人投資,這事就成了。
楊小龍聽完張妮的想法,覺得這主意當真不錯,說:“這個想法很好,就怕難過政策那一關,只要政府允許,就算沒有人投資,我們也想辦法把它辦成?!?/p>
張妮道:“有你這句話,就已經成了,放心吧,政府的溝通交給我來辦?!闭f完這句話的時候,她打了個大哈欠,說:“不行了,太困了,我睡覺了。這是方案,你自己先看看有什么問題?!?/p>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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