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章    遺囑風波

　“什么！他居然留財產(chǎn)給那狐貍精！”母親對著律師，大聲嚷嚷道，“簡直豈有此理。”

　　律師：“夫人，請您冷靜。遵照死者生前意愿，我對您丈夫名下財產(chǎn)，做如下安排。首先，他所持有原始股份、市場可流動股票，都歸您所有。他名下二十二處房產(chǎn)，九棟別墅，和一座葡萄酒莊園，以及投資海外資產(chǎn)，一座位于地中海的島嶼，和位于澳大利亞一處房產(chǎn)，也歸您所有。另外，他身前為您定制了一份，終身型分紅福利保障，按照合同，您現(xiàn)在每年可以獲得，兩百萬美金的投資回報。此外，您兒子，楚翔將繼任聯(lián)合體，下一任首席執(zhí)行官，參與聯(lián)合體，日常經(jīng)營維護工作，前提是離開軍營，并且在一年內(nèi)，完成他生前，放在錦囊中，交代的任務。”

　　母親：“這不公平！憑什么，這個狐貍精要分我丈夫的錢。是她破壞了我，原本和睦的家庭。這個喪心病狂的瘋子，他到死都不認他自己兒子么？居然，還給自己的兒子，布置什么任務，難道完不成，就不能繼承聯(lián)合體，首席執(zhí)行官么？”

　　律師：“夫人，請您冷靜。從法律的意義上說，如果，令郎沒有在規(guī)定時間，完成任務，那么，他將失去接管聯(lián)合體資格，而九大股東，將重新研究下一任，首席執(zhí)行官人選。”律師斬釘截鐵，母親心里明白，事到如今再鬧也是枉然。她深深的吸了口氣，慢慢坐下，此刻她除了沉默，還是沉默。

　　我輕輕撫慰著母親，看著她憔悴表情，寬慰道：“媽，沒事。你兒子在部隊，什么場面沒有見過，我曾不止一次，從敵人炮火中，死里逃生。還有一次，一顆炮彈，在距離我五米處爆炸，我不也好好的？”“你從來沒有跟我說過，你被炮彈炸？”母親神情緊張看著我，我理解那是一個母親，對兒子關心和愛護。世上只有自己的父母，才能無私的奉獻。“都過去了，沒事了。我保證，以后不會這樣。”我笑著回答。

　　誠然，當我將退伍申請報告，遞交那一刻，我看到將軍眼神中，充滿不舍和惋惜。

　　“小楚，你真決定了？”將軍眉頭微微一皺。

　　“是，我考慮清楚，中央軍委下令裁軍。作為軍隊干部，我應該響應黨中央軍委指示。”我立正提胸，大聲回答。

　　將軍起身微笑著，走到我身邊，上下打量著我。意味深長繞了三圈，又重新回到座位，習慣性拿起鋼筆，在桌子上敲三下。最終，他在報告上簽下意見，同意。我雙手接過報告，抬起右手，以標準軍禮回敬將軍。他慢慢起身，用同樣標準軍禮，向我回禮。在放下那一刻，他轉過身背對著我，雙目凝視邊防地圖。用略帶顫抖聲音說道：“你......走吧。”我呆呆站在原地，卻始終邁不開腿。的確，我深深的刺傷，一個老人的心。

　　寢室，我最后一次，將被子疊成方塊，棱角分明一絲不茍。門外傳來輕輕敲門聲，“進來。”我對著門喊道，一群戰(zhàn)士魚貫而入，他們是我一手帶出的精英，每個都是百里挑一。“隊長，我們聽說，你要走了。這是為什么呀？”鴨蛋兒，有些委屈看著我。鴨蛋兒，原名：岳陽。因為在特戰(zhàn)隊，他個子最小，所以被稱為鴨蛋兒。但，他是特戰(zhàn)隊中，最不怕吃苦的一個，二十剛出頭的年紀，還帶著一份稚氣。在他眼里，我是隊長，更是大哥。我拍著他肩膀，“小子，天下無不散宴席，是我該走的時候啦。”“不對，我知道為什么。是為了蕭姐，你才走的對不對？”鴨蛋的話，如一把刀，插在我心房。看著他倔強眼神，其他隊員有有些緊張，因為，相處久了他們都知道，蕭月如是我心病、死穴，誰都不敢提。可他偏偏，把這層窗戶紙捅破。“鴨蛋，你說什么呢。快閉嘴。”雷子，急忙打他腦袋，示意他別往下說了。

　　鴨蛋被冷不丁打了，疼得眼淚在眼眶中打轉，“我......我又沒說錯。”我苦笑著，收拾行李。的確，我走和蕭月如不無關系。蕭月如，是讓我心動的女孩兒。軍營生活，簡單、枯燥，甚至有些乏味。對我而言，每天任務，除了訓練士兵，就是等待上級下達作戰(zhàn)任務。蕭月如，是將軍的女兒。同時，她也是名出色軍醫(yī)。至今，我還記得，我與她第一次見面情景。那是一次，剿滅毒販的任務，我們摸清對方藏毒、交易地點，更令人激動是，還發(fā)現(xiàn)他們制造加工冰毒的老巢。根據(jù)上級下達的指令，必須在今晚12:00以前，一舉剿滅這只盤踞在此，長達十年的販毒網(wǎng)絡集團。

　　戰(zhàn)斗從下午五點，一直持續(xù)到晚上十一點。在最后合圍的時，對方狙擊手，瞄準了鴨蛋兒后心，子彈以驚人速度，直射鴨蛋。在它嵌入鴨蛋兒心臟，前一秒鐘，我以不可以思議速度，沖到了鴨蛋兒的面前。就這樣，鴨蛋兒活了。在我倒下那一瞬，我聽到鴨蛋兒，瘋子般叫喊聲......

　　那一場戰(zhàn)斗，沒有留下一個活口。我是怎么被人，七手八腳抬進醫(yī)院，我自己也不知道。等我醒來，已經(jīng)是第三天。穿著白大褂，帶著口罩的女大夫，走到我床邊。拿出體溫計，示意我測量體溫。“你就是他們隊長吧，你帶的兵可夠野的。”她就是蕭月如，一個天不怕，地不怕的瘋丫頭。后來，我才知道。那天，我被送到醫(yī)院，醫(yī)生用最快速度，將子彈從我心臟里取出來，并且，采取各種手段，對我實施急求。但，最終結果是，患者瞳孔發(fā)大，無生命跡象，死亡時間：2005年9月25日。當醫(yī)生，將這一事實告知隊員時，鴨蛋兒像瘋了一樣，拔出槍對準主治醫(yī)生腦門，大叫道：“你治不好我們隊長，我就和你玩命！”

　　眾人七手八腳花好大力氣，才把槍從鴨蛋兒手里，奪下來。也就在這時，護士急匆匆，從手術室里，跑了出來。大聲說道：“薛醫(yī)生，薛醫(yī)生。快，病人心跳恢復了。”就這樣，一個醫(yī)學史上奇跡，誕生了。一個從心房里取出子彈的人，在心跳停止五分鐘后，奇跡般的恢復心跳。而事后，鴨蛋被關了禁閉。

　　“你好美。”這是我對蕭月如說的第一句話，雖然她當時戴著口罩，可我還是可以看清，她面容。那一刻，我決定用盡一切辦法，接近蕭月如，力爭讓她成為我妻子。人生若得此佳偶，夫復何求？

　　可美好夢想，終究抵不過殘酷現(xiàn)實，蕭月如最終成為別人妻子，她嫁給薛擎，那個從我心臟里，將子彈取出來的軍醫(yī)。很久以后，我才知道。原來，蕭月如對我態(tài)度突然冷淡，源于他一番話。“你以為，楚翔真創(chuàng)造醫(yī)學奇跡？你別做夢，他根本就不是人。我替他動過手術，你我都學醫(yī)，你用腦子好好想想，這世上有哪個人，可以被子彈打中心臟，死透以后，又慢慢活了過來？不是我嚇唬你，我是親眼看到，他心臟傷口自己愈合。你要是不信，可以問問他，身上還有手術留下的刀疤么？別告訴我，他用了什么護膚霜。”

　　蕭月如是個好女孩兒，我不愿意瞞她。那天夜里，在僻靜樹林，我把一切，源源本本告訴她。她驚訝的看著我，不敢相信自己。當我用匕首，劃開自己的手臂，鮮血竟然倒流回傷口，而傷口竟慢慢愈合。“你能替我保密么？”我看著她，她有些茫然，更有些不知所措。“我答應你。”她說完這句話，轉身飛快跑回宿舍，那一晚，她哭了整整一夜。第二天，她答應了薛擎請求，讓他給自己戴上結婚戒指。

　　原本，我是不想?yún)⒓铀退幕槎Y，但她卻執(zhí)意帶著他，將請?zhí)偷搅宋沂掷铩？粗燥@閃躲的目光，我借機將薛擎拉到一邊，用冷森的口氣，威脅道：“你既然知道了我的秘密，按理說是不能，活在這個世界上。但，看在月如的面子上，只要你保守這個秘密，并且，一輩子都只愛她一個，我就不和你計較。如果，你以后敢勾三搭四，或者，和別的小護士眉來眼去，別說你沒有。你那點兒破事兒，瞞不了我。我隨時都會出現(xiàn)在你面前，到那個時候你就完蛋了。懂了嗎？”看著他唯唯諾諾的樣子，我內(nèi)心升騰起邪惡的滿足感。誰說，魔鬼的身份不管用，嚇唬這種卑鄙小人，真是再適合不過。婚宴那天，我是怎么回宿舍，自己也記不清，那天，我只有一個想法，就是把自己灌醉。都說參加婚禮，要把新郎灌醉，可我卻比新郎先醉，醉得在廁所里狂吐，所有人都心知肚明，但沒有人阻攔我，也許醉了、累了，睡一覺起來，會發(fā)覺天空，還是那樣美好。

　　從記憶碎片中蘇醒，我接過律師遞來的錦囊。“我會遵照我父親的意愿，完成他交代的事情。”我微笑著，對律師說。“請在這里簽字確認，就可以了。”律師遞過告知單，母親看過后簽字，同樣我拿過水筆，在上面簽下自己的名字。

　　走出律師事務所的大樓，感覺空氣都是新鮮的。我對聯(lián)合體，首席執(zhí)行官都不在乎。只是，看著母親略有失望的表情，我一時也不知道，該如何安慰。當兵十年，母親老了許多。這十年虧欠，是我一生都無法彌補。勞斯萊斯幻影，停在大廈門口，司機嫻熟的開門，讓母親和我落座。點火、啟動，向城郊方向開去。海濱有一套別墅，是母親當年出資買下。它孤零零，佇立在半山腰上。這里方圓幾十里，除了我家，就再也沒有其他別墅。一望無垠的大海，總讓心情變得輕松和自在。打開車窗，迎面吹來涼爽海風，腦海中浮現(xiàn)張雨生歌詞，真希望大海可以帶走，母親此刻所有陰霾。

　　“你爸爸錦囊里寫了些什么？”母親打破沉默氣氛，開口問道。

　　“我打開看看。”我拿出錦囊，從里面拿出兩封信，一份是給我的，一份是給母親。母親急忙將信拿過去，上面這樣寫道：

　　慧欣吾妻：

　　見信萬安！

　　為夫與你喜結連理，共同生活四十余載，深知你溫柔體貼賢惠大方，識大體有教養(yǎng)，集東方女性優(yōu)點于一身。昔日與你爭吵，污蔑你不守婦道，有辱名節(jié)。實乃為夫一時糊涂，方才鑄成今日大錯。日思夜想輾轉不能入眠，心中愧疚懊悔之意，與日俱增。為夫生平懦弱，從不敢違抗父母之命，而如此懦弱無擔當，卻造成日后大錯。四十余載，你我空有夫妻之名，卻無夫妻之實。可嘆你花容月貌青春年華，卻只能獨守空房。

　　佛曰：善惡到頭終有報。三日前，為夫得知，即將不久于人世，想必定是惡果來報。行將就木之前，卻有一天大秘密，隱瞞至今不曾告之夫人。當年，為夫一時沖動，私下與一女子茍合。不曾想，那女子性格剛烈，得知吾輩，實乃有婦之夫，毅然決然棄為夫而去。想我此生商海沉浮，若有朝一日臨近晚年，膝下卻無不曾有，子孫繞膝，四世同堂。心中難免孤寂、悲涼。一番思前想后，決心前往尋找，皇天不負苦心人，三年前我尋得舊情人，卻不想當頭遭棒喝。

　　俗語道：鳥之將死，其鳴也哀。人之將死，其言也善。我那私生子，現(xiàn)已更名孔儒，不論如何亦是楚家后代，望夫人寬宏大量，準許他認祖歸宗。

　　想我楚家世代從商，自光緒起已有百余載。中途雖遭風雨侵襲，但，終究撥云見日。重振昔日輝煌，今者，楚家百年基業(yè)，若斷送吾輩之手，又有何顏面去見楚家，歷代先祖。望夫人看在夫妻一場，了卻為夫心中最后遺愿。

　　夫 楚雄南

　　母親看完這封信，兩行熱淚撲簌簌掉下來，她自語道：“你最終想的，還是你們楚家，你到底有沒有愛過我？哪怕，只有一點點，我也足夠了。”母親自言自語說道。她將信，抱在自己的懷中。看著母親哭，我束手無策。那一刻，我期待世上有一種法術，可以讓人在一瞬間，忘卻所有的煩惱，重新開始自己的人生。但，沒有誰可以做到。所以，佛祖才說：心魔才是魔。

　　我慢慢的打開了自己的信，上面這樣寫道：

　　楚翔：

　　見信萬安！

　　請原諒我一直以來，對你冷淡。當我拿到這份檢驗報告之前，我一直都懷疑你是我兒子。但，此刻我不再懷疑。在你去當兵之前，我拿到報告。就在你媽媽，打電話給我時，我正在拆閱。這封信，是我想了很久，才寫給你。我希望，你不要恨我，即將對你做出的決定。

　　我相信，你已經(jīng)知道遺囑內(nèi)容。是的，我給你布置了一個小小的任務，一個只有你才可能完成的任務。我有一個兒子，他叫孔儒，是你同父異母的弟弟。這是我的錯，是我年輕時犯下的，對你，對你媽媽，對我們這個家，犯下的，不可饒恕錯。但，他始終是你弟弟，他身上流淌著和你一樣的血，那是從我血管里，流淌出的血液。當我知道，我還有一個兒子，從小孤零零生活，可能受盡欺辱和白眼，我心如同在油鍋中煎熬。

　　我希望，你可以替我找回他，告訴他我愛他。雖然，這是一份遲到的愛，但，請他接受我由衷的歉意。

　　父 楚雄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