歌女
霓虹燈閃閃,玉女在狂舞。她很自由自在在灰暗的燈光下,那些男士女士們喝著啤酒飲料看她的狂舞。
舞曲停了。
燈亮了。
掌聲,呱呱的聲音有點雜亂。
又一曲舞曲奏響,這是一曲是慢四步。
一個帥哥兒把嘴上叼的煙,使勁往茶幾桌上的煙灰缸里一按,站起來,走向剛才狂舞的玉女。
他很瀟灑地站在玉女面前,彎腰行禮:“能請您跳個舞嗎?”
玉女站起來,她的妝化得很濃,眼睛似乎剛有點睡醒似的:“好吧。”
帥哥樓住她的腰,揚起頭來,跳著。
帥哥樓住她的腰一剎那間。玉女有了一種感受,雖然她陪了上百個男子跳舞,但從沒有感到帥哥這樣的激動過,渾身的血液沸騰,流動著,似乎有一種她從沒有過的感受:“先生在哪兒高就?”
“啊!做點小生意,在達時公司,”帥哥滿不在乎地說。
玉女聽了達時公司,她大吃一驚,聽說那個公司的人都有來頭的,而且公司有很多錢,她陪過達時公司的官員跳舞,喝酒,他們大把大把的鈔票,花錢就像流水一樣。
帥哥樓著玉女緊了,嘴里的酒氣不斷的向玉女臉上撲來,看來很近了,只要一動就會貼上了。
玉女沒敢知聲,帥哥親了她的腦門,然后對玉女說:“我是達時公司懂事長,喝多了,請你原諒。”
他貼玉女更緊了。她輕輕地揚起頭來,微閉著眼睛:“真是不敢當啊!懂事長,今晚咱們好好跳幾場。”
“行,行,我求之不得呢,碰上您這么漂亮的小姐,我真榮幸啊!”他又在玉女的臉上親一口。
舞曲停了,玉女的乳罩里被塞進二百元錢同時乳頭被帥哥揪了一下。
帥哥又來請她,彬彬有禮,她又去跳了。這次帥哥樓得她更緊,貼在她身上。
舞會散時,玉女從乳罩里拿出整整一千元錢。看著一千元錢她笑了笑,揉了揉揪疼了的乳頭。
帥哥再次來舞廳時,他雙眼從包廂掃了一圈,當他見到舞女的坐位沒有見到玉女,他喝著啤酒,慢慢地吸著煙,舞曲一曲又一曲,他也沒見到玉女。
帥哥在舞廳里呆了一個禮拜,也沒見到玉女。這期間來了幾個穿得很薄的舞女請他跳舞他都婉言謝絕了。
帥哥似乎明白了什么,他再也沒有去舞廳每晚在大街上叼著煙閑逛。那天他突然眼睛一亮:“玉女!”他迎上去,還沒來得及打招呼玉女同一個男子,摟脖挎腰的已從他身邊走過留下的是銀鈴般的笑。
帥哥呆楞片刻喊一聲:“玉女!”
沒人理他,他又喊一聲。
街上的行人都用一種看動物的目光看他,他匆匆地走了。
困苦
李森沒犯過愁,有點事睡一覺就沒了。
這些日子他飯吃不下,覺睡不著,看見兒子鐵塔似的個子在他眼前晃來晃去,他就想罵,不知罵誰,是罵自己無能,還是罵妻子給他多生一個兒子。一個兒子還好說,妻子給他生了兩個兒子。生兒子是光宗耀祖的事兒,找該子那比上刀山下火海還難,他不愁誰愁,他不罵誰罵。妻子每天在承包的商店里忙忙碌碌,錢也掙了點,去了雜七雜八的也沒比先前多多少。妻子玉敏還沒有回來,他喝了二兩酒,心里越想越來氣,大兒子李濤刷碗的聲音向了點,他便罵了幾句,罵得兒子不知干什么好,他坐在沙發上看電視,看了一會兒睡著了。他睡了一覺醒來,玉敏還沒有回來,他伸手抓過茶杯,杯里沒水;小偉給我倒杯水!
他喊了兩聲,沒人吱聲。媽的都死了,死了好,倒水都沒人了。
小偉聽見爸爸喊他,從樓上跑下來,拎著暖瓶進來,給他沏了一杯茶,送到他面前的茶幾上。
沒聽見我喊你呀!你哥呢?!
小偉看見爸爸那雙眼里噴著憤怒的光,他有點怕,結結巴巴的說;我哥……。
我哥……他……他上同學家了。
他瞪圓了雙眼;誰讓他媽的走的,你把他給我找回來!誰讓他媽的走的,你把他給我找回來!
小偉,忙跑出去找哥哥了。
他剛跑出去三四分鐘,玉敏就回來了。她身體有點發胖,圓圓的臉蛋兒鼓鼓的,兩顆小虎牙笑時露出來,舊像兩個蒜瓣,一邊還有一個小酒窩。她進門就說;回來晚了,剛卸完車。李森我給你拿回來你最愛吃的東西。她邊換拖鞋邊說著。
這是一間上下樓的的房子,在這兒是高檔的住宅,她邊叨咕咕著。邊穿上拖鞋邊把方便兜里裝的牛蹄筋提進屋里放在茶幾上;你不是愿意么,這回夠你吃幾天的了。她轉過身去;這一天累死了,我可得躺一會兒。
李森抬腳把茶幾上的方便兜踹下去,方便兜掉在地板是上;你他媽的就認吃!吃多也不怕撐死你!他邊罵邊站起來倒水,玉敏剛要躺下,聽見罵聲又起來;干啥呀?!你可真不是人,給你拿回吃的還不行,一點人情味都不懂。她拎起來送進廚房。
李森,聽了氣得肺子就要炸了,回來晚了還罵我,好!我也給你點厲害,他抬手
就給玉敏一個嘴巴子,這一巴掌打得可不輕,玉敏雙眼冒金星,腦瓜嗡的一下子,好一會兒她才哭出聲來。手摸摸鼻子再一看沾手上的血,她哭了,哭得淚流滿面,兩個兒子回來,看見媽媽哭,他們把她從地上扶起來,又給擦臉,李森叫住了小濤;你他媽的干啥去了!還沒說完就一巴掌“跪下!”他又想起了家規,他小時侯犯了錯誤爸就讓他跪著。左鄰右舍的聽見吵罵聲哭聲,來解勸一番,這場戰爭才算告一段落。
李森還是睡不著覺,玉敏早已睡過去了。均勻的喘息著鼻子顫動著。她平躺著,雙眼閉著,左面的臉蛋有點紅腫,右面的臉蛋紅潤,似乎還有點生氣,有時嘴唇哆嗦著好像要說什么。他們結婚已經20年了,大兒子都二十歲了。20年前,他經介紹人介紹認識了玉敏。他在機務段開火車,那時他才21歲,21歲那年他考上了司機,在別人眼里地很羨慕他。他前途無量,司機長,隊長,段長都向他招手,只要他加把勁,希望的女神將會落在他的頭上,于是玉敏同他一見面他就同意了,她在鐵路商店上班,雖然是后勤部門不如機車工電輛,但那時買盒火柴也得走后門,不認識人買不著,別說抽一盒“前門”煙了,就是“長春”牌,“蝶花”牌煙也要有人才能買到。李森的伙計們羨慕他,尊敬他,就是那位兩鬢班白的老段長見他也小聲說話,因為他能得到幾盒好煙,有時還求他買幾盒招待上邊來人,家里來客人抽的煙喝的酒都是李森從他妻子那里走后門買來的。李森也時來運轉,考車隊長一次考中,
這就不用沒黑天白天的跑車了,他添乘,跟班,過年過節不能在家,留下妻子和兒子,每次他出乘之前,玉敏把煙茶,吃的準備好,餅干,面包很少,玉敏能買到,給他帶上。老段長,運轉主任后門買點“前門”煙和缺少的商品,這都是玉敏主動給他們送去,送去如數收了錢。李森周圍的伙計也都能買著,為這個他的副司機文君,非讓他給介紹對象,他把玉敏單位的小楊介紹給他,小楊長的不那么漂亮,個兒也沒有玉敏高說話到干脆,辦事是其嚓咔
嚓,心眼兒多,道道也多。要不現在能帶玉敏承包商場商店嗎?還當了總經理。 他是他們的介紹人,結婚時的主持人,他那個車隊的司機,副司機,司爐都是生活段的女婿。他是他們的介紹人。那時也沒計劃生育,要有計劃生育,他也不能要兩個兒子。這兩個兒子當時在他們運轉里成了寶貝,因為同他一塊結婚前后的伙計都是姑娘,只有他家里的生了兩個兒子,現在可好,人家的姑娘考學,考中專,而他的兩個兒子,只念了中學,考高中也沒考上,別說上大學了,那更沒門了,招工沒有,技校小濤考了兩年都沒考上。這眼瞅著一天比一天大了,畢業沒個工作待
業。
鄰居武大哥的大兒子,沒考上技工,進了大集體單位,三天有活兩天沒活,一個月放半個月假。武大哥整天愁眉不展,一天天老下去了,武哦熱也是個大集體工人,武三也是,武大哥本來到了退休年齡了,退休這個班給誰,三個大小伙子,一個大姑娘,怎么辦?那天武大哥把他找去,問他:老弟在黨委工作,聽說少數民族照顧一個正式工人,聽說了嗎?
他笑了笑,怎么回答武大哥呢?他每天忙忙碌碌的寫材料,總結,匯報,這事兒他還沒聽說。當這么多年助理員也學會了耍滑,他說;好象聽說了,不知是真是假,明天我在問問人事。
武大哥抽著煙,眉宇頓時舒展開了,武大哥笑了;那就好,要是有這事兒好多了,老弟你打聽打聽,拜托你了。
李森受人之托問了人事,人家說沒這事兒,他為了安慰武大哥說;文件還沒批下來。
武大哥聽了笑得合不攏嘴兒;那就好了,退休也得給班,又照顧一個。他退休了,班給老大接了,老二等了兩年也沒信兒,仍然在大集體,找個對象也是大集體工,真是雪上加霜,兒媳婦生了一對雙,武大哥不僅養兒媳婦兒子,還要養倆個孫子,兒子掙那點錢也不夠花,做買賣錢也難掙。武二做了幾次買賣也沒剩幾個錢。武三考了技工差了0.5 分,據說是沒“點炮”名落孫山。女兒費了不少勁考個幼師也沒錄取上,武大哥上火了,大病一場之后好了。從此臉上沒笑容,見他只是點點頭,他心里好象不是滋味,似乎他做了一件見不得人的事,他不該撒謊騙武大哥,幾次他想說一下,可是都沒有機會說清這件事。武大哥終于病倒了,住進了醫院,他去看武大哥時才把這事兒同武大哥說了。武大哥笑了笑;這事兒我早忘了。
他這才安心了。
武大哥出殯那天他忙乎了三天,武大哥走了,眼睛沒閉上,也許他耽心兒子女兒沒工作。
他經常去看看武大嫂,她顯得老了,兒子女兒沒工作,她整天的愁,每天給兒子女兒做飯,洗衣服,女兒好容易在單位照顧下找了點活兒,也是三天打魚兩天曬網。武三跑買賣走了一年多了,寄回幾次錢。武二冬天的拉小車給客車送煤,燒爐子,夏天揀破爛,包點活兒干。武大的媳婦說他家也窮,吵著鬧著要離婚,他去勸了幾回,那兒媳婦說:要象你家雙職工一個月收入八九百塊錢,誰還離婚,你們家多好,誰能趕上。
他無話可說,家家都有難唱的曲兒,他家日子也不是那么好過,小濤的工作還沒有這落,真是夜夜愁啊!鄰居都說他在段里當個小頭頭,比別人有能耐,他有什么能耐,他也不知道。
玉敏嘮叨他沒能耐,花錢的事兒都辦不了,找小濤他舅舅幫個忙當兵去回來也有工作,花錢買個標,他不干,當兵還用花錢?他不信,那不是正道的事兒,他才不干呢!他上班問了參軍的報名的時間,決定給兒子報名參軍,手續都辦好了,檢查身體也合格了,但入伍通知書下來后,沒兒子的名字,他拿起電話問武裝部部長,部長說他兒子口齒不伶俐,領兵的不同意。他回家問了兒子,兒子的口齒不苯,最后兒子說不是他不行,他的同學鄒洋被學校開除了,人家當兵走了。
你可別胡說,就那樣學生還能當兵!他瞪圓了雙眼。
兒子說:不信你問問去,他爸是你們段辦公室主任。
他這才想起鄒主任為兒子當兵東奔西忙,請客,找人,最后終于成功了。他也聽說花了五千塊錢。他問鄒主任,鄒主任那張臉紅了,牛眼珠子一瞪:沒那事兒,兒子是身體,智力全優。
他沒往下追問。聽了兒子說的話不會是假的,后來他才聽說,鄒主任兒子花了五千塊錢買的標。那次開干部會議鄒主任發言慷慨陳詞,講得有條有理,聽了讓人過癮,真是一名無私的人,坐著的人向他投去了敬佩的目光。他沒吱聲,他想;鄒主任太兩面派了,這樣人嘴上說的好聽,心想什么誰知道呢?他覺得很痛苦,難到這個世界變了嗎?兒子當兵的事兒,困饒著他。玉敏嘮叨他沒用,他不得不答應,讓玉敏給內弟寫信。還真快妻子弟弟回信說;把戶口遷來就行,錢的事兒已后再說。小濤當兵的事兒他包了。他去了一次,小舅子沒提錢的事。他萬萬沒想到兒子當兵花了6 千塊錢,當玉敏告訴他;兒子已到了部隊。他長長嘆口氣,兒子當兵走了,李森陷入困苦中,每天躺在炕上都是做夢,無頭緒的夢。
張小二
他又坐上了火車,車輪滾動的聲音像催眠曲,催他入睡。這趟車是銀嶺始發到終點站北方市。他不是旅游,更不是因公出差,而是坐車去“跑奔”。“跑奔”是山里人的行話,就是做買賣的意思。又叫小販子。他去山外,用最低最便宜的價錢,把蔬菜買到手,又雇便宜的車送進車站,待這趟車進站,往車廂門頭一裝,那就可以說大功告成。住在大興安嶺北坡林區的人們,想吃到新鮮的茄子、辣椒、黃瓜、豆角、西紅柿、香瓜還得靠他們這些人販運。
張小二在這兒是有名的“跑奔”的能手。他沒結伙,也沒有成對,只有他自己。每趟弄個兩三麻袋,往車門頭坐席底下這么一擱完事了。不用看也不用管,誰也不敢動,這自然是有他的巧妙之處。別看張小二個兒不高,貌不驚人,在這趟列車上,那可是赫赫有名的人物。
列車進入夜間行車,車窗外一片漆黑,不知為什么,今天張小二說什么也誰不著,他卷曲的身體像只小蝦米似的卷曲在坐席上。他起來,想同對面那位四十來歲的人嘮幾句。他瞅了半天也沒開口,這位不胖不瘦,長得有點像當官的可又不像,當官的不會坐在硬席,最低得坐臥鋪。不象官也像個采購員。他上車沒閑著,先是把兩只大旅行包放在行李架上,又加了一個鎖鏈鎖在牢固的行李架上。
然后又從一個小方包里拿出兩瓶罐頭,白酒、茶杯、茶葉、石林煙,忙乎到火車開出三站才坐穩。他脫下鞋,兩腳一伸,仰歪在這張足夠他趟下的坐席上,始發站旅客少,沒人向他要座。他微閉著眼睛,私睡非睡的喘著氣。張笑二拿出葉子煙卷完,抽著,也仰歪著。他的煙有點辣,那位咳蔌兩聲。“噗”的一聲按著電子打火機,也點上一支煙抽上。
張小二哥七個,哥們排行他是老二。在母親肚里懷胎時,正趕上挨餓,營養不良,還是母親沒吃飽,反正他個兒沒長高,比他歲數小的,他同齡的都比他高,他卻落個“二等殘廢”,“小不點”,家里人口多,父親工資又低生活困難。又多了個像蜘蛛似的孩子,父母親都不樂呵,但又不能扔。正巧一往溝外調的四十來歲夫妻無子。父母把他送給了這位夫妻,孩子或許能享福,這對夫妻得到張小二,像得到了寶貝似的,倆口子買好吃的給他吃,買好穿的給他穿。使這個像蜘蛛的孩子一樣號啕大哭,叫喊媽媽爸爸,流露出逗人歡喜的笑。天有不測風云,人有旦夕禍福。就在張小二長到十四歲時,這對夫妻一命烏呼。剩下張小二孤憐憐的一人。他知道這對夫妻不是他親媽親爹,但又不知道親媽親爹在那塊兒住。
他過上了乞討生活,去飯店里舔盤子,吃折摞,這兒要個饅頭,那兒要個窩頭。回到那座房子住一宿。遇上壞人拳打腳踢的打得鼻青臉腫,碰上幾個攆他說他給“社會主義抹黑”攆得他像狗一樣跑,他人小鉆進大人堆里,找不到了。待那伙人走后他又從人群堆里鉆出來,照樣去飯館舔盤子,吃折摞。他這樣乞討了兩年。
才打聽到,他的生身父母在大興安嶺銀嶺站,他鉆上了火車,跑回他父母身邊。
他沒有流淚也沒有痛苦,他換上了母親給他做的衣服,踏上了學校,念書,回家上山拉半子,劈半子,全是他的活兒。他不干兄弟們不允許他,因為他個子小。常常受到家里外邊人的白眼。他哥哥結婚那天,他都沒有見到他嫂子,因為家里人怕讓人看見他,把他早早的送到姨家去。他不知怎么回事,為什么這個星期天不上山拉半子。家里人忙上忙下的,待他從姨家回來才知道,大哥結婚了。他沒有細問,他熬到了畢業,畢業又趕上知識青年上山下鄉,他去四十八農場當了農工。雖然他身材小力氣薄,但他還能看院望門,招工、招兵、推薦上大學,沒他的份兒。他二十六歲了,在他的心里漸漸地產生了一種神秘的東西,對于異性那青春的氣息已經吸引了他,他對女性的追求和同齡人一樣,他沒有女性的愛,他也沒敢大膽的愛。在語言和行為上他也同樣與女性說笑打鬧,向女性獻殷勤。偶然一次他在夜里,他在院里巡視時,看見一一個女知青身穿背心和褲衩,從宿舍里走出來,蹲在障子邊撒尿,他看得很清楚。那高高隆起的乳房,白色的皮膚,
還有那吸引性感的地方。他看著看著心里產生一種欲望,渾身的血液急速的流動著,那個女知青什么時走的,他都不知道。他對女性著迷了,他得了單相思病。
他注視著每個女性的舉動,他向她們獻媚,渴望得到她們的青夾和曖昧。然而這一切都失望了,他還在希望,人生是一條嚴峻的路,沒有希望的人是不能完滿地走到目的的,多少坎坷,多少崎嶇的路,他跌過多少跤。結過多少傷痕,但他畢竟是走過來了,但他還要向前走,他要選擇一條生活的新路。
他從農場返回銀嶺鎮,他這兒干兩天活兒,那兒干一天活,三天打魚兩天曬網,有一天他在包工隊打更,他第一次發現比他高一頭農村來的姑娘小玲,這個女孩總在工地轉來轉去的干活。他向她求愛,她很快答應了他。于是他在工地巡守房里和她發生了關系,他償到女性的體溫。他又一次堅定信心,他要有自己新的生活之路。
他們不久就結婚了。他們結婚沒有別人那么隆重,但他還是幸福快樂。他和別人一樣的生活,為了生存,為了妻子,他和其他一樣的生活,為了家庭,他開始“跑奔”,
他第一次蹬車出溝,驗票時,列車員推推搡搡,不干不凈的罵,讓他把他帶的東西扔下去。他笑嘻嘻的跟在后面;都是鐵路的,何苦來的。
誰不是鐵路的?那個高個列車員厲聲說。
我是,你看這個,他拿出工作證讓他看。
那人接過工作證看了看;你是張小二吧?他瞅瞅他;滾!把工作證往地上一扔。
他揀起工作證,吹吹上面的灰走了。
他上車先點頭哈腰,滿臉堆笑,遞煙,倒水,有時他還請他們喝一頓,甩上點錢,給點青菜。他們的關系也越來越密切了。他裝菜沒人管,也沒人問,有時他還有人幫他裝。張小二這樣的發了。他在銀嶺鎮大街上晃來晃去,總有人向他打招呼,就連過去不認識他的人也跟他熱情一番。那天他碰上他所在的集體公司的頭兒,頭兒說;張二,有時間到家里玩。
張小二抬起頭來看了他好半天,才笑了笑說;有空拜訪。
頭兒說;別拜訪,像你這樣的財主我請都請不動。
張小二笑了。
小同志你到哪兒?對坐的人問他。
去寧江。他回答他。
我到終點,咱們一道,對坐的人說。
于是他倆嘮起來,原來這位是調木材的老客,還氣憤地罵;現在不給好處誰干?!這三車木材多花了三千塊錢,為了省臥鋪錢,他才硬座。他們倆嶗得熱火朝天,調木材老客還給他點一支“石林”煙,讓他抽。
這塊木耳,蘑菇,我也弄了不少,到我那賣這個數。他伸出三個指頭。三十塊錢一斤!張小二睜大了雙眼看著他。
三十八塊錢一斤?!。調木材老客仰著臉兒一笑。這么貴!他更加驚訝。
你心思啥呢?我這次郵了點,又帶了點。他指著行李架上的皮箱和大小包;能賺個千頭八百的。
張小二聽了他的話,也湊上去,想;同他做一樁買賣,但又怕上當,他左探又問,想從他嘴里探出點底細,坐在對面這個老客狡猾。他泄了氣,也不想在這兒坐了,他怕這家伙出事兒,他帶的是什么東西,他也弄不清,萬一出點事兒,不好辦。
他欠欠身子想溜。
小同志,那干什么去呀?他彈著煙灰。
我去廁所,他站起來。
去,去,去吧。他彈彈煙灰,昏昏于睡。
當黎明第一道曙光照在車窗時,他打著哈欠,伸伸懶腰,站起來,那位老客已經走了,行李架上的旅行包也不見了。他站起來尋找那位老客,車廂里的人很擁擠,他擠了半天也沒找著。當列車廣播通報列車就要到寧江站時,他扛著麻袋下了火車。
有才
有才一輩子沒做什么露臉的事兒,也有點現眼的事。要說特點就是愛讀書,有才讀的書很多,也曾寫點“小豆腐塊兒”,很少刊登,他寫的太俗,就是讀了也沒什么意思。偶爾在報紙的尾巴上有“小火柴盒”那么一小塊兒。
有才愛讀書,每逢出門辦事,他辦完事兒便鉆進新華書店,從少兒讀物到社會科學,文學等書看到最后,售書的服務員煩得用白眼看他。他左一本又一本地拿來看,翻幾頁又推回柜臺;再拿那本,他手一指。
售書的女士把書往柜臺一摔;到底那哪本?女士已經憤怒了,從書架上抱一大摞子書,往柜臺上一摔;看吧!
他抬起頭來說:啥態度?
態度不好你別來!裝身走了。
他目瞪口呆地看著女士背影,說一句;這叫啥書店,真夠戧!
女士沒聽清,以為他罵了她,扭頭扔給他一句:滾蛋!
沒想到女士丈夫是公安局工作,還是治安科科員。
那日有才又去買書,剛翻了三本書,后邊來一個人揪住他的脖領子說;你老實點兒,別張嘴罵人。
有才回頭一看傻眼了,是個警察,他還沒反應過來時,那人狠狠地給了他一拳;侮辱女人!
挨了一拳的有才,再沒有敢去買書。他心里委屈,委屈歸委屈,有才也說不清楚,弄不明白,讀書還出了差錯。
有一陣子有才不讀書了,他又沒什么愛好,跳舞,搓麻將他又不會。他試著去舞廳玩了兩把,邀請了女士跳舞,踩得小姐嗷嗷叫,小姐一甩手說了一句;土老帽,還跳舞。
舞廳不去了,他也湊到鄰居家搓麻將身上帶著百十塊錢,人家說;玩多大的?
他呵呵一笑;兩毛錢的小麻將。在坐的人笑得前仰后合地說;那是老頭老太太們才玩的,你一個男子大丈夫,咋心思開口,來,咱們玩,讓有才巴巴眼。
后來他才知道人家玩的最小麻將是五毛錢抻直的,最大三十六塊錢,上點檔次的都是一塊的,最大一百二使八塊,他聽了后身上直冒冷汗;我的媽呀,這不是賭博嗎?
他再也沒去看熱鬧。閑著沒事兒看書,他想寫點什么。寫點小說,散文,小品文,他找來報刊雜志地址,郵出去,多數石沉大海了,偶爾也有幾篇在報刊最后邊的小角落里刊用,在報紙的縫隙中間有“火柴盒”那么一小塊兒。他每每看見“火柴盒”、“豆腐塊”上有自己名字,心花怒放,手舞足蹈,高興時喝上二兩小酒。
有才讀書寫作在這人頭有點小名氣,那日省里開會,來信讓他去。有才樂得合不攏嘴兒,能去省城開會,他不相信,把信拿過來一遍一遍的看著,他相信了。
臨開會那天,他把平日舍不得穿的西服讓老婆從李柜里找出來,穿上左看右看的看一會兒笑:上省城逛逛。
有才還是第人次上省城,下了火車剛出剪票口,這時他傻眼了,舉牌,喊叫住宿,喊坐車的,把他弄得眼花繚亂,這時一個人拉住他;打的嗎?他雙眼望著這個人山人海的人群,還有讓人眼花繚亂的霓虹燈,各色的牌匾;行吧,拽他的人,讓他上了一輛紅色的轎車,上車后司機把門一關;先生,到哪兒去?他還沒回過神來;啊,上文聯。司機沒聽清楚,還是聽差了,心里覺得奇怪;上文街。
這上文街他還抵御次聽說,司機琢磨了半天,心想;那就拉他吧,他說到那兒下就在哪兒停車。
有才看著城市的夜景好不樂呵,車水馬龍的大街,大街兩邊的五彩繽紛的霓虹燈,他心里樂了,到底是省城,比小山溝強多了,他正想著樂著,車停了。
司機說;到了下車吧,交十五塊錢。
他拿出十五塊錢,還說聲;謝謝您了。
司機撕給他票子,車轉個彎開走了。
他這才抬起頭來一看,這是什么地方呀?這里也沒有霓虹燈,只有幾盞灰黃的燈,這下子他害怕了。這是啥地方?當他想喊車時,車早沒影了。夜幕下他罵一句:“國罵”。抬起頭來一看前邊有盞刺目的燈光,他向燈光冊走去,這里是個施工工地。有才敲開亮著燈光的門,門里走出一個戴眼睛的老頭;找稅誰呀?
有才說:老大爺,我第一次上省城開會,打車去文聯,司機把我拉這兒來了。
黑天半夜,我也沒處住,想在這兒……
老頭打量他一番;行,在這兒睡吧。
有才坐了一夜火車累了躺下就睡著了。
老頭兒見他睡著了,覺得這人可疑,是不是壞人,或許是逃犯,他鎖上門,去了公安派出所報了案。
天剛放亮,有才就被帶到公安派出所,詢問,有才拿出證件,一拿出開會的信,詢問了一上午,一打電話問了有才的單位,才把他放了出來,有才在警察指點下換了三次公共汽車,才找到開會的地點。有才還沒回單位,單位里已傳出;有才省城歷險記,成了一篇奇聞。有才還不知道的時候,這里已經傳得沸沸揚揚,似乎是件不可想象的事兒,中國人就會編造別人的謠言,越傳越神奇,沒事兒嚼舌頭根子,從嘴里噴出吐沫星子,也想把人淹死,不僅是淹死,也把尿屎抹在有才的身上,何況有才是這兒第一次進省城的人。
單位保衛股先找他談話,然后是公安派出所,接著是單位領導。有才渾身是嘴也說不清楚這事兒了,傳的奇,聽的也奇,這真是米粒大的事兒變成豆大了。
那些噴著臭味的吐沫星子把有才淹沒了。
有才被吐沫星子噴得千瘡百孔,他還是讀書寫作。忽一日,他的一篇作品獲得省征文大獎賽一等獎。電視臺廣播電臺,報紙刊登,播放了他獲獎小說和小傳,市電視臺還來人采訪,但沒采訪成,因為他有一段“省城歷險記”這個人不能樹立。后來有位記者沒經官方采訪了他。采訪的文章沒敢登省報,因為某個官員說;這人不能宣傳,再宣傳就把尾巴翹上了天。
有才那次坐火車去外地,他坐火車有愛看書,正看高興時,他念出了聲,在他背后坐席上坐著兩個警察,這倆人一聽,這不是罵他們的頭兒嗎?有人敢罵頭兒,這還了得了。走過去詢問一頓,人家倆人,他一人,這是“法律”這叫好人死在證人手里,有證人證言在,你說你看書,書上寫的,你為什么大聲的念,有才又吃了官司。他在公安派出所治安隊被審查了一天,后來單位領導來說情,沒拘留他,還罰了他點錢。這事兒傳開了,又經過加工成為有才“軼事”,這“軼事”經過“演義”,加工之后傳到市報某記者耳朵里記者為了寫“法治傳奇人物”風風火火地找到有才,要采訪有才,有才說了一句話,記者轉身走了,林走時扔下一句話;你這人太傻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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