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章    破碎.上

　　“不行，絕對不行。”

　　我從未真正來到過烈學會的明殿，其實這里也是王宮的一部分。從外形看，和王宮里其他建筑毫無區別，但里面從像是另外一個世界。這里也晦暗，但并非其他宮殿中那種壓迫的氣息，透露的全然是神秘，一種引領人探索的神秘感。

　　辰爍長老的聲音震徹空靈的殿堂，我敢打賭，這是他此生唯一一次對上主這樣大發雷霆。

　　上主自然是坐在最尊貴的位置，主夫人和她的女兒，我的姐姐，王儲——未若，位列在旁。我與母親側夫人在三大長老之后，雖也貴為王室，但地位卻大大不同。我和母親，甚至可以說姐姐和她的母后，都不在父王這次行動的邀請之列，我的母親不知與父王說了什么，我想大致類似于可以施壓之類，父王便將我們全部帶來了。

　　“炎焰城烈學會，圍森城植學會，伏波城流學會，回風城空學會，四大學會，雖分立于四個國度，但學會之間并沒有國界之別，也早早立定古老契約，四學會與四國間斗爭無關，因此四國的城外野域中心才有了四學會的圣域存在，這是四學會的信仰三神供奉所在。創神，世神，無名之神，三神之靈絕不能允許殿下這一決策。”

　　“我當然知道圣域是三神的所在，但炎焰城現在空前強大，我只是想把圣域劃分進炎焰城的野域，并不是摧毀它，辰爍長老身為祭司，每每四學會四位祭司集會，總要長途爬涉到國外疆界，說來危機四伏，城墻一圍，將圣域圍入國內，也是象征烈學會在四大學會中的權威地位啊！”

　　“我們四學會司的是神圣職責，不向往強權。”

　　“那植學會是怎么做的？圍森城舉國信奉大地教，植學會將圍森城的神明——點桑與你們的三神合并稱作四神。”

　　“那是他們將自己的信仰與世界的信仰融合了。”

　　“這個世界的信仰？除掉古老契約，和受這些契約束縛的四學會，這個世界還有誰信仰三神？各國信仰自己的神，這個世界現在屬于四神，而四神各分各的疆域，三神？三神在人們的心中已經不復存在了，沒有人向他們祈禱了，我想，就是四學會的人，真正相信三神存在的人也不多吧？”

　　父王的聲音沒有想要超過辰爍長老，因為他知道自己更有力量，他如此聲勢浩大前來，完全就不是為了商議，只是來通知這個決定，并讓烈學會顯得更有顏面的接受這個事實。

　　“如果殿下真要如此，那烈學會也就此辭去炎焰城祭司一職，也罷黜烈學會對此職責的沿襲。”

　　辰爍長老語畢，身后一陣尖鳴，我這時才看見，這個屋子的光源，并不是來自于窗外的陽光，而是佇立房間深處的一只大鳥，想必那就是祭司的圣羽鳳凰。

　　“你這是威脅我嗎？當然，我肯定不會殺你，四學會歷來是司神職，你這一下，無疑是給我施壓，是要將我一軍，是要將炎焰城國民的信仰送入無主之地。”

　　“是殿下先行斷了信仰的源泉。”

　　“烈學會不想再做祭司，就不做罷了，你的一生還有幾年，逃不掉祭司的終身職責，待你百年，祭司一職從烈學會里移除，由我的兒子永恒繼位。”

　　我也不知道這個決定在場的哪一個人更為驚訝，我惶恐的游覽了每一個人的面孔，好像就只有我的母親表情依舊平靜，卻好像暗藏著微笑。

　　“不過，我還需要一位長老來教授永恒祭司的規矩，如果你對這個神職還心存一點敬畏，就接手這件事吧！作為你對三神最后的貢獻。璨地長老請記載進炎焰城歷史，祭司一職是如何因為一位強硬的老者，從此與烈學會決裂，并誕生出了新傳統。”

　　父王的語氣遠比這個決定要柔軟，好像他也后悔了自己的意氣用事，新傳統要成為傳統，的確要經歷無涯時光的磨練，這其中，自然是困難重重。

　　自這天后，我的老師就只有辰爍長老一位，我也不明白為什么他不再抵抗，而是接受了這樣的命運。他當然有他的大智慧，也許只有我到了他的年紀才能參透。我的第一課，他講述的是古老契約。

　　“古老契約誕生于遠古，它是這個世界分裂成四份后唯一的和平。你知道，炎焰城信奉的神明是誰吧？”

　　“未若。不是我的姐姐，是……”

　　“當然不是你的姐姐，是一只鳳凰，鳳凰中的王者。炎焰城的祖先，相信這只鳳凰從未消失過，而是融入了炎焰城王室的血脈，他們自稱為唯一的神的后裔。其實，這個說法，并不是那么虛偽自大，據考究，你們陸月家的祖先，也就是炎焰城的開國者，的確應該曾經是未若的主人，未若的消失，大概就是在一次戰爭中，你們家的祖先受傷，飲用了它的血，它感覺自己受到侮辱，從此離開，這才有了火鳥這種冒充品。”

　　“如果未若是神明，它怎么可能被馴養？”

　　“四神都是后來傳頌成神的，四國的王室總不能將自己的祖先侍奉成神明吧？就找了個替代品。四國的歷史起源你應該學習過了吧？”

　　“是，在世界的四個區域，人們因為野獸的騷擾，慢慢聚集，變為四個部落，將最英勇的人視為首領。”

　　“歷史的發展總是那么不約而同，勇敢的人們紛紛想方設法馴服最強大的野獸，以避免其他弱者的入侵。未若是鳳凰，鳳凰應該不死的。”

　　“所以，其實未若還活著？”

　　“也許就在至上湖之后的無邊黃沙里棲息。圍森城的點桑，伏波城的刺珠，回風城的靈棲，包括未若，說來都是后人給它們取的名字，其實它們不過就是一只荒原狼，一只巨蟒，一只龍，一只鳳凰，只是現在這些生物都不復存在了，或說，血統不再純正。加之一個玄乎的名字，再經過漫長的史書塑造，它們就成了神明，后世稱為四神。說實在，它們背后的意義，不過就是絕對的權勢。三神則不同了，他們在世界尚未不能稱為世界的時候便存在了，三神，也就是創神，世神，無名之神。那時宇宙混沌，創神生于混沌，因為過于孤單，便以光和影，創造了世神。世神與創神終日游于一切皆虛無的茫茫宇宙，創神為了尋覓世神，點亮了繁星，驅散了霧氣，絕對了光明和黑暗的界限，這也是再也無法出現神明的原因。僅僅能看清路并不能讓創神滿意，他想取悅世神，便創造了世界，這個世界也不同于我們現在的世界，它一無所有。但它的誕生，感動了世神，世神留了第一滴眼淚，這第一滴眼淚變作尖刀，殺死了創神。創神的死，讓世神留下了第二滴眼淚，這滴眼淚落到了創神創造的世界上，一切生命從這滴眼淚開始。創神死后，世神居住在世界上最深的深谷里，那里被稱作淵藪，相傳那里有一棵樹，經歷時間的無涯考驗，這棵樹已經從深谷中長了出來，變作世界的中心，那是一棵巨大的樹，圣域的中心，也就是這棵樹。”

　　“世神最后怎樣了？”

　　“沒有人知道，傳說只寫到她在世界的深淵里居住，沒有后來了。”

　　“那無名之神從哪里來？”

　　“世神在深淵里用樹枝造了一個豎琴，世界的命運就在這個豎琴的音符里，無名之神也誕生于這個旋律，他本是虛無縹緲的精神，音符日積月累的朝上飄揚，緩緩慢慢，這股精神的力量在上升的途中集中起來，直到有一天飛出了深淵，便成了一位神，也就是無名之神。他是命運的神，人類第一次集中，臣服于他，他傳授給四個最親信的人馴服強大野獸的方法，但他們背叛了他，各自馴服了一個強大的野獸，帶領了一部分人民，建立了自己的國度。”

　　“可你前面不是說……”

　　“那是你們四神的歷史，這是三神的歷史。這四位首領各自建立了城市，并劃出自己的疆界，稱為城外野域，其中有一塊地域他們無法紛爭，那是無名之神的宮殿所在，也就是那個淵藪的出口所在，最后他們訂立了古老契約，并設立了四學會，司研學和祭祀的職責。”

　　“那無名之神，去了哪里？”

　　“也沒有人知道，他們背棄無名之神后，也沒有人敢再去見他，更沒有人敢殺他，相傳，他仍然居住在圣域。”

　　圣域，我第一次看到圣域，陪伴我的是璨地長老和斷夕長老，圣羽鳳凰早早棲在辰爍長老口中神圣的那棵長自淵藪的大樹上。我的父王，甚至我的母親，都沒有一同前往。他們有更加重大的事情，我的姐姐未若在這一天出嫁，她是王儲，她的婚禮其實并不適宜被稱為出嫁吧？無論是多有權勢的家族，都只能是入贅了。

　　我此行的目的，是加封為祭司。一個月前，我的老師辰爍長老去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