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十三章    三人情必有妖孽之滿心狼藉

　　進了門，裴景才知道什么是所謂的正經事，原來林平年的那個私生女姐姐帶了男友來給他們看。

　　林平年看見柴榮，自然吃驚不小，語氣中醋味很濃，“你倆才認識多久啊？”裴景笑了笑沒理他，只去跟林章打招呼，又問，“你男友呢？”

　　包廂里很熱，林章只穿了件淡黃的絨線衫，臉色極好看，愈發襯得清純，接過裴景的外套給她掛起來，“他去洗手間了。”

　　柴榮使勁拉裴景，“你身體不舒服，我陪你回去吧。”

　　林平年忙說，“別急啊，葉茜茜也說馬上過來，咱們幾個總得進行個除夕前的大串聯吧。”

　　裴景看一眼林平年，又看一眼柴榮，“三哥呢？”

　　葉明楷在家中小字輩里排行第三，老爺子總是老三老三的叫他，時間久了，凡是熟悉的都叫他三公子，更親近些的才喊他老三。林平年從果盤里叉了一片西瓜，“老三去進行成人活動了，沒空理咱們。”

　　柴榮卻只是著急。

　　葉茜茜說到就到，先領著李廣致進來了，李廣致跟大家都不熟，得裴景一個一個介紹，待輪到林章，裴景只覺得兩人都極不自然，李廣致甚至是帶了一絲嘲諷，朝對面打了個招呼，“好久不見。”

　　林章撞見鬼似的望著李廣致，半晌才幽幽的低聲說，“你什么時候回國的。”

　　李廣致彎了彎唇角，還沒來得及說話門就又開了，林章側過臉，噙著微笑望去，“你怎么去了這么久才回來，大家都來了。”

　　裴景回過頭去，看清來人，一時竟然難以呼吸，天旋地轉之后，終于把所有的思路全對上了。這怎么可能？趙思成的新女友是林平年的姐姐？這算什么事？這怎么可能！？

　　她只是覺得不可思議，連發出的聲音都好似不是自己的，“是你。”

　　趙思成愕然的望著滿屋子的人，不過是數秒鐘就回過神，將目光刻意錯過她，笑著向林章走去。裴景驚慟之下連話都說不出，還是柴榮低聲在她耳邊說，“趙思成是林章的男友。”

　　才說完，就聽見什么東西啪一聲，是裴景的手機掉在地上，屏幕都被摔的亮起來，裴景只是臉色蒼白，漸漸浮起一個笑靨，緩緩低頭盯著地上的手機，過了一時，才慢慢彎下腰去拾。柴榮忙伸手扶住她，自己俯身幫她把東西撿起來。

　　林平年猶不明所以的坐在那里埋頭親自開酒瓶，開完酒瓶才站起來，人手遞了一支，興致無比高漲，“人都來齊了，咱們開玩吧。”……

　　晚上在客房盡興后，天都快亮了。葉明楷事后素來不過夜，簡單沖了沖就走出來，開著車沿路邊慢慢溜達。掏出手機一看，十三個未接來電，一多半都是林平年打的，順手就撥了回去。

　　他玩的時候手機從來都是調靜音，有一回老爺子發病住院，全家人把電話打爆了也找不著他，他媽為這個著實把他痛罵了一頓。然而事后他仍是照靜音不誤，打死也不改。

　　這個點兒除了環衛工人，一路上幾乎就沒人，電話響了許久才接，大概是林平年專程走出來才聽的電話，葉明楷打了個哈欠，車停在紅綠燈底下，“找哥們什么事，一面兒的未接來電全是你。”

　　林平年聲音壓的很低，“你快來救場，今兒這事是我玩兒砸了。”

　　等林平年打完電話走回來，見這一眾人仍是玩骰子，還是最老套的真心話大冒險。林章贏了，正好點到裴景，裴景一晚上總是輸，林平年忙劈手奪了她酒，“你不能再喝了。我代你喝。”這些人卻都不答應，林章已經喝到微醺，摁住林平年的手，“你替裴景算怎么回事。”

　　裴景只得把酒喝了，想了想說，“真心話。”

　　林章瞇著眼睛笑了笑，掃視一圈四周，“讓我想想啊，嗯，你還愛你前男友嗎？”

　　話一問完，四下頓時涌起一陣詭異的沉默，還是趙思成先開口說，“寶貝，換個問題。這個沒意思。”

　　林平年并不知道趙思成，只是隱約察覺到他們之間有什么。這里獨葉茜茜與柴榮知道裴景和趙思成有舊，葉茜茜怕裴景傷心，聽見趙思成這樣說，忙附和道，“這問題一點兒都不勁爆。換一個，換一個。”林章只是不許。

　　裴景微偏了頭，栗色的長發一眾傾下來，遮住她半張臉。房間很大，里面的光線有些暗，主燈是關著的，只有四壁上零星的射燈。桌子中央裝了LED，色彩變幻莫測。趙思成就坐在她正對面，隔著一片光，映的人臉恍若隔世。

　　她的臉本就小，趙思成看著她彎彎的睫毛，只是恍恍惚惚的想替她將長發綰起來。卻見她笑盈盈的抬起頭，“算了，那我換大冒險吧。”

　　林章就坐在趙思成身邊，趙思成聞見她身上的香水，是前天新買的那一瓶花香調的，心里忽然煩躁起來，摸出煙盒噙了一支在嘴里，聽見林章說，“那你從這里選一個男生吻一個。”趙思成手頓時一抖，打火機險些掉到地上，聽著火機叮一聲打開的清音，連著摁了幾次火，卻都錯了位。他仔細盯著火機上繁復的花紋，努力的定神。然而火機卻被人取走了。

　　他傻子似的呆坐在那里，直到看裴景慢慢蹲下來，胸前的肌膚柔白勝雪，完美的肩線，微卷的發梢拂過他手背，好似有一只小蟋蟀在撓它的前爪……眼看著她替他將火機點著，對上火，燃氣的嘶嘶聲就架在他的煙上，他卻忘記了吸。

　　裴景從他嘴里摘下煙，親自吸了兩口替他點上，又擱回他手里。透過一縷白色的煙霧，他心里只是茫然，一動不動的想著，帶了點熟悉的憤怒，這丫頭背著他竟然學會抽煙了。

　　煙嘴上留著輕輕淺淺的唇印，粉橘色的界限，是今年秋冬新流行的唇色，極熟悉的味道，揮之不去。他只顧埋頭看煙，卻聽見周圍一片驚呼，抬頭看時，裴景正吻著柴榮。

　　等柴榮反應過來，忙推開裴景，趙思成卻已一拳揮在他臉上。一陣劇痛，柴榮人已仰在沙發里動彈不了，衣領被死死揪住，緊接著又是一拳砸在他臉側，嘴里頓時有些咸腥，心里到似豁然開朗，漸漸松泛起來，索性就躺在沙發里任他拳打腳踢。不明真相的那幾個人全慌了，趙思成簡直瘋了一樣，大家把他拉開，他走了幾步，又忽然回身猛一腳踹在柴榮腿上。林章趕緊去拉他，卻被一下搡到地上，李廣致手快，一把將林章撈住扶她站好，“有話好好說。對女人動什么手。”

　　趙思成緊抿唇角，一言不發，臉色鐵青的看著裴景取紙巾給柴榮，去拭嘴角的血。心中愈發恨，直恨的攥拳咬牙，看著柴榮慢慢從沙發上坐直了，才冷笑一聲，“你倆什么時候開始的。”

　　柴榮只是望著他不說話，裴景蹲在柴榮身側，扭身看了趙思成一眼，淡淡一笑，“你什么時候開始的？”趙思成愣了一下，“我開始什么？”

　　裴景哦了一聲，一面笑意融融的看著林章，“是嗎？那我提個醒——‘這個孩子不能要，做掉吧。我抽空多陪你就是了’，這話是指什么。”

　　趙思成整個人一怔，全屋的人都在看著他。他卻不能說，他什么都不能說。他記起自己小時候被公安局逼著指證，當時他那么小，也是這樣一屋子的人屏息靜氣的等著他的下文。全身忽然涌上一些無力的頹廢感，力氣也似被掏空了，他忽然什么都不想要了，什么都不想爭了，只是勉強抬臂攬住林章的腰，“咱們回酒店。”

　　手卻被猛的打落，是李廣致隔在他與林章中間，牢牢盯著他的眼睛說，“林章不能跟你這種人走。”

　　兩人挨的不能再近了，李廣致的眼鏡幾乎能映出他的臉，趙思成木然的看李廣致的臉，林章也嚇了一跳，忙悄悄去拽李廣致的衣角，“你別管了。”

　　李廣致倒十分淡定，回頭看著林章，“即便我們沒有一起，你也是我最重要的人。”

　　趙思成看見林章被感動的眼眶里淚水團團轉，頓時覺得惡心，正抬腿想走，卻聽見裴景在問話，“你怎么不說話了。”

　　他停了腳步，去拍理自己的西褲，“你既然已經知道了，我還有什么可說的。”暗條紋的西褲精致筆挺，一點兒皺紋也沒有。吊頂射燈的光線斜射進他眼睛里，他只覺得那光線太亮，眼睛刺痛發澀，便闔眼去揉捏自己鼻梁，忽然又轉過身來，點著林章對李廣致說，“既然她是你最重要的人，你就甭在這兒惡心大伙，趕緊領回去。在乎又不在一起，找的都他媽的什么借口。”

　　他覺得胸口都好似憋炸了，隨手將骰杯摜在地上，三顆骰子骨碌碌滾的滿地都是，一曲終結，麥克風就橫躺在那里，骰子滾在地上的聲音透過麥擴大了無數倍，在房間里回響，好似砸在心上，噠，噠噠，噠噠噠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