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六章    瘟君

　　瘟君

　　我曾經對自己說過，沒有人可以傷害曉曉。既然有人傷害了他，就必須為此承擔責任。我邁著大步，向亂墳崗走去。龜裂土地，枯朽樹枝，烏鴉在樹叉上，不聽鳴叫。什么樣的人會住在這里？瘟君。在一處墳頭，我停下腳步。用手輕輕敲打殘破石碑，一下，兩下，三下。瞬間，石碑往后移一條通往地下的路，展現面前。順著臺階，一步步往下走去。當我消失在地平線，機關重新啟動，一切恢復原樣。地下世界與地上世界，完全兩樣。瘟君，是極懂享受的，這兒同樣沐浴陽光，各種奇珍異寶鋪滿前行道路，兩旁是在人間，難得一見的參天古木、千年靈芝、萬年人參，以及各種名貴花草，隨意長在路邊。不遠處是一處瀑布，飛流直下的泉水清澈、甘甜。在渡口駐足，擊掌三下，隨即瀑布如布簾般，向兩旁收縮，掌舵人撐著船緩慢前行，來到渡口。兩名夜叉見打我，趕緊將放下梯子，恭敬等待我登船。

　　船緩緩往前開，穿過瀑布，向湖泊另一端駛去。遠處宮殿依稀可以看清，金色琉璃瓦，朱紅色大門，獸頭叼著純金門環。在一聲沉悶聲響中，門緩緩打開。一位穿著講究的仆人，在門口畢恭畢敬等待著。“魔尊大人，主人已在等您。”仆人盡可能讓自己顯得謙卑，低著頭看著自己面前石板。“你帶路。”說完，我坐上轎子，閉目養神打起了盹兒。從這兒到瘟君住宅，還有三株高香時間，與其說這是一定轎子，更確切的說法是，一座有三層樓高，可以移動的宮殿。瘟君的奢華，到了極致。被天庭流放的千百萬年中，他始終與瘟疫、病毒、災難為伍，不死不滅之身，是永恒的恐怖。若不給自己找一點兒樂趣，那他一定像我一樣，早晚都會發瘋。

　　伴隨清脆皮鞭聲，這頂用三十頭獨角獸，外加兩頭噴著火焰，長著一對蝙蝠翅膀的大蜥蜴，才能拉動的轎子，緩緩的啟動。而與此同時，那些被關在籠子里，背后有一對小翅膀的精靈，也紛紛從籠子里出來，輕聲吟唱著動人的歌曲。當高潮迭起時，光芒中一朵美麗的郁金香，綻放開來，一位來自異國的精靈，從花蕊中伸展雙臂，用飽滿激揚的歌聲，贊美陽光和大地。一此起彼伏的歌聲中，轎子終于停止前行。

　　走下臺階看見瘟君張開雙臂，微笑著對我說：“我親愛的朋友，歡迎來到地獄。”

　　“如果這里是地獄，那么天堂情何以堪呢？”我反問道。

　　“世人總被假象迷惑，六根所能觸及非真實。如此安逸溫柔之所，不正是腐化世人。最好的毒藥么？”瘟君一邊兒說著，一邊兒往宮殿走去。誠然，在流放人間的歲月中，他周游世界也研發出了，各種新穎的病毒，譬如：黑死病、鼠疫、肺炎、破傷風，等等。同時，他也從世界各地，帶回了各種稀罕物，比如這座宮殿，就是他游歷西洋，從一位神父那兒學來的，據說那位神父，再一次意外中斷了腿，如果以他們國家的方法，他的腿會被鋸掉，但瘟君用中醫正骨之法，將他的骨頭重新復位，并且用草藥治療壞死的創面，最終奇跡般保住了他的腿。

　　從此以后，那位神父和他成為了朋友，瘟君從他那兒，學習到了建筑、天文、還有機械的制造，這也讓他的流放生活，變得充滿冒險和樂趣。值得一提的是，這位神父在去世后，因為種種原因，竟然不能上天堂，面對即將下地獄的境遇時，瘟君在此出手了。他以異邦神靈的身份，向這位神父伸出援手，為他提供避難。同樣，在這位聰明神父的幫助下，瘟君得以見識異國的生物，譬如：獨角獸、火龍，以及精靈。甚至于，我面前這幢高聳入云，充滿哥特式風格的宮殿。

　　“不論你是否相信，基督耶穌和佛祖一樣，是真實存在的。”瘟君有些自豪的說著。“顯然，游歷世界讓你開了不少眼界。”我一邊欣賞著，我之前從未見過的奇異景象，一邊回答他的觀點。

　　我：“我今天找你，是有些事情要問你。”

　　瘟君：“什么事？”

　　我：“關于定魂針。”

　　瘟君：“定魂針來自于天竺，可以控制人的靈魂。我勸你，不要插手人間的瑣事。”我的臉色陡然一變，感覺到他話中有話。“這是天地間一場劫難，就想當年，你私下凡間助蚩尤戰黃帝一樣，原本，你和九天玄女，有一段很美好的感情。”瘟君的話帶著挖苦。

　　“她是一個固執的女人。”我沒好氣的回答。

　　瘟君：“你是一個，癡情的男人。這么多年了，你不也沒娶么？”

　　我啞口無言，不知該如何回答。瘟君繼續說道，“你知道東瀛扶桑么？那里至今都是神鬼雜居的世界，白天是人的天下，晚上就是神鬼的樂土。這次，東瀛鬼神入侵，也是眾神之間約定俗成的一場戰役，至于事情的發展，雙方都不能直接干預。所以，我勸你還是不要管的好。”

　　“原來如此，多謝指教。”我恍然大悟。

　　誠然世間最毒的毒藥，莫過于“安樂”二字。但凡沉迷于享樂不思進取，即便家財萬貫也是徒勞。手里拿著小瓷瓶，我在心中盤算著計劃。事到如今，我已然弄清來龍去脈。扶桑倭匪借助鬼神勢力，煩我中華。他們故意挑起，世人對狐仙之說的恐懼，欲將蘇家、蒼家置于死地。如此一來，就少了一個勁敵。接著，再以驍勇之輩作為前鋒，燒殺搶掠。一旦遇到奮起反抗不屈不撓之人，便排除窮兇極惡的鬼怪，掃平前方一切阻礙，故而他們每到一處，總是勢如破竹。

而蟄伏多年的狼族，卻是里通外國，賣祖求榮的奸細。為了一點兒蠅頭小利，不惜與東瀛惡鬼，狼狽為奸為虎作倀。原本，我確實該袖手旁觀不聞不問，但眼看天下人，即將死于非命，我又豈能袖手旁觀。若當年，助蚩尤戰黃帝，是我人生一次大錯，那么，多年后的今天，我又何故懼怕，再犯一次呢。何況，你們傷害我兒曉曉，我更要你們加倍償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