往事
當(dāng)我聽完將臣講述,已是事發(fā)后第十天。曉曉回到府宅后不久,就因為傷口發(fā)炎而昏迷不醒,高燒持續(xù)了三天,才日漸轉(zhuǎn)好。此刻,我的心情極其復(fù)雜,不知是喜、還是怒。我一言不發(fā)看著曉曉,他唯唯諾諾跪在地上。顯然,這一切都是他自找的,如果,他聽話就不會招惹是非,更不會遇到危險,甚至于把小命都險些弄丟。“你翅膀長硬了,學(xué)會飛了是嘛?”我喝了一口茶,沒好氣的問。“爹,我......”曉曉眼巴巴,看了眼在一旁的將臣。
“你不用看,誰也救不了你。”我語氣帶有譏諷,“學(xué)藝不精,還學(xué)人行俠仗義。”曉曉不敢說話,和以往每次犯錯一樣,他都會跪在地上,低著頭默默的聽我數(shù)落。“你起來吧,今天你就是把地跪穿了,也沒用。”我平靜的說著,“你的傷好的如何啦?”“托爹爹洪福,已經(jīng)好得差不多了。”曉曉興奮的回答。“走,我們?nèi)ツ隳锬莾海迕鞴?jié)快到了,也該祭掃一下。”說著話,我離開太師椅,起身往外走去。曉曉從將臣手里,接過提籃屁顛兒、屁顛兒跟在后面。墳頭是后修的,因為曉曉的母親,身形作霧散,元神隨風(fēng)而逝轉(zhuǎn)世投胎。在她臨終前所依靠的樹,我將此作為基準(zhǔn),立了一塊碑,也好日后有個祭奠。如同往年一樣,用笤帚將枯葉掃去,又給墳頭添了新土,擺上蔬果供品,將黃表紙焚燒,寄托一些哀思。每到這一天,曉曉總會變的沉默寡言,默默地注視著墓碑。而每當(dāng)這一刻,我心就會像刀割一樣,但這就是宿命。
“如果你娘還在,見到你長那么大了,一定會很高興的。”我試圖將氣氛變得和緩,“干爹,如果有一天,我有能力了,你會阻止我去殺掉蒼牧么?”
曉曉忽然問,我一時竟無言以對。“等那天到,再說吧。”我略帶敷衍的回答。
“干爹,那天我被惡鬼包圍,寡不敵眾生死命懸一線,佛珠顯靈驅(qū)散惡鬼。”曉曉說。
我:“胤兒想說什么,但說無妨。”
曉曉:“干爹一直寄厚望于我,希望有朝一日,可以修成九尾,名列仙班。但,我心中卻有羈絆,時常在夢中驚醒。”
我:“以你現(xiàn)在的實力,如果遇到蒼家人,恐怕沒有取勝可能。”
“請爹爹傳授《浴血狂魔手》。”說著話,曉曉突然跪在我面前。這突如其來的一跪,我完全沒有準(zhǔn)備,而我一直以來的期望,也就此破滅。我深深吸了口氣,緩緩?fù)铝顺鰜怼!澳阒恢缹W(xué)《浴血狂魔手》,就要入魔道?”我一臉嚴(yán)肅的問。
“我娘含冤而死,至今往生何處也不得而知。多年來,雖蒙受爹爹疼愛,但孩兒心中,卻一直不忘當(dāng)年滅族之恨,爹爹雖然答應(yīng)孩兒,為孩兒報仇雪恨,但若以自己的能力,完成此番重任,更能了卻心結(jié)。”曉曉不緊不慢的回答。
“為父此番前往忉利天宮,已然打聽到你娘往生何處,為父也可以帶你去見她一面,但為父有言在先,不論你看到了什么,亦或者聽到什么,你都不許出聲,更不能暴露蹤跡。”我一言一句,告誡著曉曉。
曉曉聞聽轉(zhuǎn)悲為喜,“請爹爹帶我去見見我娘,孩兒一定遵照爹爹的吩咐。”
我點點頭,示意曉曉靠近,隨即一揮袍袖,頓時一股烈風(fēng)迎面襲來。待曉曉在睜開眼睛,已在一座假山亭臺前。他剛要說話,被我捂住嘴巴,我附耳對他說:“別出聲兒,我用隱身咒,隱蔽你身形。這兒就是蒼家,你娘已經(jīng)轉(zhuǎn)世為人,洞中方七日,人間已萬年。你跟隨我十四年,人間早已歲月變遷,滄海桑田。你當(dāng)年仇人蒼牧,早已埋入黃土。如今,蒼家掌門是蒼容,他是蒼牧后嗣。看見那位雍容華貴的婦人么?”我用手指著端坐在椅上,手里捧著茶的中年女人,“那就是你娘。”曉曉順著我手指著的方向看去,中年女人坐在椅子上,靜靜欣賞湖泊美景,丫鬟端著茶小心伺候著。“你娘前世做了許多善事,這些功德皆有記錄,佛祖慈悲令她投胎轉(zhuǎn)世,今世得以享受世間富貴。知道,你娘為什么會選擇,去蒼家么?”
曉曉不解的看著我,小聲問:“去蒼家,是我娘自己的選擇?”“不錯,是你娘自己選擇。”我回答,“你娘料定,你學(xué)成后,會找蒼家后人報仇,所以,刻意投胎并且選擇,成為蒼家兒媳,為蒼家生兒育女。換句話說,蒼容與你有前世今生的緣分。你娘這么做,是希望可以化解你和蒼家的仇,因為仇恨是不能解決任何問題。”曉曉漸漸放開緊握的拳頭,眼眶中滑落一滴晶瑩淚珠。“還想報仇么?”我忽然發(fā)問,曉曉抬頭看著我,欲言又止。他不置可否的表情,讓我想笑。“傻孩子,你真正的仇人,不是蒼家,而是狼族。你想想,狼族蟄伏了那么多年,如今蠢蠢欲動,難道不該值得注意么?還有他們既然當(dāng)眾顯露身手,背后一定有高人相助。這個高人是誰,難道不應(yīng)該查清楚么?你不是喜歡行俠仗義么?我就給你一次鍛煉機會,我準(zhǔn)你下山,把事情來龍去脈查個清楚。”
有句話這樣說,“有情總被無情累。”曉曉不會知道,他昏迷那幾天,有個人因為他一句話,在三笑樓等了足足三天。他就是蘇家的三公子,蘇南。蘇墨有三個兒子,長子蘇青、次子蘇榮,以及小兒子蘇南。蘇墨鎮(zhèn)守邊關(guān)數(shù)載,在東夷扶桑眼中,蘇墨就是眼中釘,肉中刺。由于他的存在,扶桑海賊數(shù)次攪擾邊關(guān),都以失敗而告終,而蘇家也為此付出了代價,蘇南的大哥和二哥,先后跟隨父親出征,最終大哥蘇青,在一次剿滅悍匪行動中,中了敵人埋伏,身陷梅花坑被利劍刺破心房。二哥蘇榮,率領(lǐng)一支人馬,為打探敵營老巢,孤軍深中了倭匪毒箭,終因傷勢過重毒氣攻心而亡。唯獨蘇南,跟隨在老父親身邊,雖然年紀(jì)輕輕,但也經(jīng)歷戰(zhàn)爭洗禮,蘇墨實在不愿這小兒子,也步老大、老二后塵。所以,早早就定一門親,只愿上蒼悲憫,不要讓蘇家斷了香火。可蘇墨沒有想到的是,自蘇南懂事起,他心目中唯一人選,只有漠北。但,漠北和他一樣,是個男孩兒。
漠北是個孤兒。蘇老爺見到他時,他一個人昏倒在路邊,那年蘇南和漠北,都是五歲。就這樣漠北來到了蘇家,成為了蘇南最好的朋友,蘇南從不把漠北當(dāng)成仆人,相反,因為漠北的到來,蘇南的童年多了歡聲和笑語。蘇墨很少回家,大哥和二哥和他年齡相差甚多,在漠北來之前,蘇南的生活很單調(diào),也很枯燥。有了漠北,對蘇南來說就有了歡樂。從小漠北和蘇南,在一張桌子上吃飯,在一張床上睡覺。就這樣,漠北陪伴著蘇南度過了童年。有一天,蘇南忽然對莫北說:“漠北,長大后,你嫁給我吧。你當(dāng)我的新娘吧,我要娶你。”那一年,蘇南和漠北,年滿十六歲。漠北有些驚訝看著蘇南,蘇南的眼神熾熱中透著真誠,漠北似懂非懂的點了點頭。也許,在漠北心里,蘇南是他在蘇家唯一的朋友。對老爺和夫人,漠北有的只是感恩。
就這樣,蘇南的唇壓在了漠北的唇上,漠北有些緊張,不安中顯得局促。蘇南伸開雙臂,緊緊抱住漠北,急促的呼吸聲在莫北的耳邊兒響徹著。漠北閉上眼睛,他感覺全身麻酥,任憑蘇南解開自己的衣襟,濕潤的唇在自己身體上來回滑動著。說不清這是一種,什么樣的感覺,只覺得有些興奮,又有些不安。第一次覺得蘇南很重,當(dāng)蘇南壓在漠北身上,漠北順從的抱緊他時,呼吸有些急促,感覺胸口發(fā)悶。一股刺痛從背后襲來,漠北緊要著牙冠,拼命使自己放松,雙臂把蘇南抱得更緊。那一夜,漠北完全屬于蘇南。
接下來的日子,蘇南小心翼翼處理著,他和漠北的關(guān)系。因為,他和漠北都知道,這件事情如果被爹知道了,后果不堪設(shè)想。但,紙終究保不住火。蘇墨還是知道了,一個浴血疆場,視死如歸的老將,在得知真相后,把自己關(guān)在書房,用袍袖捂住自己的嘴巴,盡最大可能不讓任何人,聽到自己的哭聲。他是一家之主,他不能哭。他是軍中統(tǒng)帥,他不能倒。三天徹夜難眠,最終他做了一個,令他致死都不能原諒自己的決定。那一年,漠北和蘇南年滿十八歲。“北兒,你雖是我在路邊撿來的,但我對你一向視如己出。”蘇墨當(dāng)著中賓客,還有家人的面,大聲說著,“如今你和南兒都年滿十八,為父明日就要帶著你們出征,為朝廷效力,去成就一番事業(yè)。”蘇南和漠北,都不會想到,這會是一場陰謀,一場針對他們倆的陰謀。
“漠北......”這是蘇南最后一次呼喊,漠北嘴里吐著血,身上染紅一片。他眼神已經(jīng)游離,嘴角卻掛著一絲微笑,漠北想說話,但每說一個字,都會咳血根本聽不清,他在說什么。蘇南把漠北抱在懷里,第一次感覺到,漠北的身體那么重,漠北的手一點點變涼,直至全身冰涼。漠北的葬禮,是在一天后舉行的,蘇南扶著棺材走了很久,他始終不肯接受,這樣一個事實,那就是漠北走了。“南兒,人死不能復(fù)生,我們還是回去吧。”蘇墨拍著蘇南的肩膀,關(guān)切的說。蘇南是如何回到家的,他自己都說不清楚,而蘇家從此以后,每逢初一十五,清明、冬至,蘇墨都要親自為漠北上香,燒紙。對他而言也只有這樣,可以了卻一點兒愧疚感。
熙熙攘攘的雨聲,把蘇南從記憶的漩渦中,拉來回現(xiàn)實,外面已經(jīng)下雨了,蘇南仍執(zhí)著的等著,今天是第三天,蘇南將整座三小樓都包下來,整整三天,曉曉一直都沒有出現(xiàn)。如同蘇南不知道曉曉受傷,高燒十天不退,迷迷糊糊中一直喊著蘇南的名字一樣,曉曉也不會知道,蘇南在得知漠北死因真相后,私下質(zhì)問老父以至于,大吵一架后翻臉。蘇南在心中對自己說:如果三天之后,曉曉還不出現(xiàn),那么,他就答應(yīng)老父的要求,和蒼家小姐——蒼素,結(jié)成連理。因為,一來邊關(guān)戰(zhàn)事吃緊,蒼家家大業(yè)大,可以資助軍餉。二來一連數(shù)月,邊關(guān)守城將士來報,倭匪派出一支奇怪部隊,晝伏夜出且具備異于常人能力,更為可怕的是,他們一個個刀斧不懼,活脫脫像是民間傳言的惡鬼。若此次與蒼家結(jié)為親家,那么蒼家定然不會袖手旁觀,到時候邊關(guān)戰(zhàn)事,定能扭轉(zhuǎn)乾坤。“
少爺,天色不早了,我們該回去了。”隨從蘇安對蘇南說道,蘇南點點頭,他仰望天空,心中久久不能平靜,“他始終沒有來。”蘇南自語。漠北,你若在天有靈,請你告訴我,我該怎么辦?蘇南在心中大聲呼喚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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