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章    風波

風波

　　接下來的日子，和往常一樣，趙崢在白羽惠面前，總是謙恭有禮，從不把他當下人看。可對待其他的下人，非打即罵依然是大聲的嘶吼，甚至故意調戲那些丫鬟，還裝出一副淫蕩的模樣，說一些不堪入耳的話，弄的丫鬟們，一個個敢怒不敢言，羞愧滿面。他依然作畫，畫著那個他深愛的女人....畫完了，他就一把火燒了。

　　老爺子始終沒有來過，只是隔三差五的，派人送些參湯、燕窩什么的，用管家的話說，老爺的意思是，寧可讓他就這樣一輩子，也不會放他出去胡鬧，自己的娃兒，養的胖些、好些，也算是對得起祖宗。可趙崢從來沒有喝過一口，在白羽惠來之前，他總是把參湯從窗戶口倒了，或者潑在下人的身上。然后哈哈大笑，看著他們狼狽的樣子。而現在，他會裝出不耐煩的樣子，對下人說：“好了好了，你可以滾了。”然后，笑嘻嘻的對白羽惠說，“來聽話，把參湯喝了，你看你瘦成什么樣了。”

　　就這樣相安無事，過了一個多月，到了發工錢的時候，老管家來看少爺，順帶著拿來了工錢，他也納悶，為什么以前來的書童，不是被少爺打出去，就是自己跑到老爺面前，哭著說少爺有斷袖之癖，實在待不下去了，求老爺開恩。可為什么，這個小啞巴，卻一點兒事都沒有，連傷都不見，還長胖了。莫非....終于，他忍不住，偷偷的問：“我說，小啞巴，你用什么方法，哄我們家少爺開心的，莫非你們倆......”管家的話，半開玩笑半似真。白羽惠有些惱怒的看著他，斷袖之癖，他雖然讀書不多，但也大人們說起就是兩個男人在一起，做一個男人和一個女人之間的事情，就像爹和娘那樣。

　　管家知道自己問的有些唐突，急忙改口，“好啦好啦，就是這么一問，你還當真了，我告訴你，少爺說了他特喜歡你，老爺也挺滿意你得表現，你好好的干吧，老爺不會虧待你的。”說完，把工錢往白羽惠面前一遞，“拿著，老爺多算了你一貫，說是你伺候少爺，伺候的好。有賞。”說完，大搖大擺的走了。

　　白羽惠把錢藏好，又回到小樓。這一個多月的日子，讓他對趙崢的脾氣秉性有了一定的了解，趙崢已經非常依賴他了，只要他離開一小會兒，就會呼喚他的名字，羽惠，他不知道為什么趙崢會給他起這么個名字，聽起來有些像女孩子。

　　時間就這樣一點一滴的過去，一晃白羽惠在趙家已經待了三年。這三年，他與趙崢慢慢的培養出了微妙的感情，有時候，趙崢還會教他識字，每次都極其的耐心，一點兒脾氣都沒有，他時常說：“羽惠，別相信他們的鬼話，我很了解我爹，他是一個心機很深的人，你要提防他，我是一個災星，和我走的太近的人，不會有好下場的，你要多留一個心眼兒。”

　　白羽惠一開始，并不知道這是為什么，但時間久了，他漸漸的也察覺了一些端倪。整個趙府每個人看他和少爺的眼神，都不對，似乎隱隱的透著寒光，有一次，他看見花匠老劉粗布下藏了一把冷森森的匕首，七月酷暑的天，他盡然感覺到一股寒氣，還有，沒到月圓的時候，總能聽到一些奇怪的腳步聲，踩在瓦片上，發出噠噠噠的聲音，還有的時候，可以看到黑色的人影，一晃越過墻頭，或是，翻墻而出。什么人，不走正門要翻墻呢....聯想起，趙崢對他說的，那個姑娘被老爺綁了石頭，沉到湖里的故事，他不由得倒吸了一口涼氣。說不定哪天，自己也會被人裝進麻袋，綁了石頭，扔到湖里去。

　　想到這里，他不由得抽搐了一下，這一抽搐卻把一旁的趙崢給驚醒了，他們主仆二人一直睡在一張床上，白羽惠一開始還有些不習慣，可趙崢一再堅持，還信誓旦旦的說：“你要是不睡床，我就和你一起睡地板上。”白羽惠擰不過他，只好乖乖的睡床，那柔軟的床墊當然比硬邦邦的地板，好多了。而且，蜷縮趙崢身旁，靠在他堅實的胸肌里靠著，似乎有了莫名的安全感。而趙崢也早已習慣了抱著他的感覺，即便第二天起來，手臂難免會發麻，兩人總是在那一刻，相視一笑。就這樣白羽惠從一開始有些羞澀，到此刻自然而然，也慢慢的發生著漸變。

　　趙崢被白羽惠的抽搐給驚醒了，他癡癡的看著懷中尤物，七月的暑天本就悶熱，趙崢原本就沒有深睡，“惠兒，你怎么了。”趙崢問，不知何時，趙崢如此稱呼白羽惠。白羽惠沒有回答，因為他啞巴，啞巴怎開口說話，除非鐵樹開花。“你不用說，我也知道，你發覺了對吧。”趙崢又問。白羽惠點點頭，“惠兒，你知道么，趙府上下有十三死士，三十六高手，七十二刺客，一百單八位鐵血護衛，他們全聽我爹一人調遣，而統領他們的人，就是這趙府的老管家。呵呵，我若不是自己忤逆，也許，早就是著趙府的少主人了。可你別看我被軟禁在這里，我對外面的事情心知肚明。惠兒讓我來告訴你，我爹有一個小妾，就是我的二娘。我二娘為我爹生了一個兒子，他就是我同父異母的兄弟，我娘和我二娘，這么多年來，面和心不合，因為二娘，是我爹的外宅，風流債。我娘怪我沒出息，和我爹鬧翻了，把繼承趙家產業的位置，拱手讓給了那個小賤人生的孽種。可我從一開始，就沒想過接受這骯臟的家業。別人眼里的趙府，那是官宦人家世襲的一等侯爵，可與之匹敵的，只有江南姑蘇府的許家，他們同樣是世襲的一等侯爵。可我不在乎，我天生就向往自由的生活，什么天子蔭生，都是虛名。他們根本就不懂我，我渴望靠自己的實力，建功立業。誰稀罕仰仗父母的功勞，過一輩子。惠兒你最了解我了，你說我說的對么？”

　　白羽惠點點頭，事實上整座趙府，也只有他最了解，最清楚趙崢在想的是什么。“可是惠兒。”趙崢的聲音有些哽咽...“你我的緣分，不日就要到了....”說著說著，趙崢又一次哭了，“十天后，我爹會為我迎娶一門親事，那是武林大家，天鷹派掌門的千金。這次聯姻的目的，是為了共同對付許家，抗衡東海碧霞宮。我爹得到線報，當年派人在許家公子前往東海的那艘穿上動了手腳，卻沒能要了許家公子，許海躍的性命，（難怪，我當年上碧霞宮，差點兒就死了......我的天！）聽說許家公子即將學成回府，我爹擔心他們會發現當年做下的事情，一定那追查必定是一場風波，所以，這幾日府里上下都調動開了，惠兒，你不能再在這里待了，我爹已經對你動了殺念，但，你若趁夜色遁走，那就正中了他的下懷，給他殺你的機會，為今之計，只有鋌而走險把事情鬧大鬧的不可開交，讓他下不來臺把你公然逐出府衙，才能保你一條性命。”

　　白羽惠認真的聽著，一言不發。“惠兒，自從小荷死了以后，我心亦如死灰，不可能對第二個女子動情。自從你來了以后，這短短三年才讓我有了活人的感覺，我雖然舍不得你走，但人心險惡我爹又是個心狠手毒之人，我犯過一次錯，不能再犯第二次，況且，他畢竟是我爹。所以，我只能......你走以后，大可向世人傾訴，我是如何下作，如何下賤，只有讓天下人皆知我的惡毒，你才能安全。因為，我爹為了保全趙府的名節，定不會殺你滅口讓人留下口舌。相反，他定會在世人面前，泰然自若一副清者自清，流言止于智者的虛偽模樣。你懂么？”

　　白羽惠用力點點頭，他明白即將發生的事情，其實，對他而言他不知何時已經做好了準備，只要趙崢想要，他什么都可以給，這區區肉身又算得了什么，這三年光景，讓他充分感受人間溫暖，從未有一人，想趙崢這般如此關心他，所以，即便是趙崢此刻要他的命，他也會雙手奉上。

　　白羽惠微微一笑，慢慢解開自己的衣衫，起身站在床邊，月光灑在他的身上，三年滋養令他在此刻猶如綻放的牡丹，鮮嫩欲滴。銀白色的月光反射著他細膩的肌膚，原本就白皙身體，赤裸得呈現在趙崢的面前，沒有一絲遮掩，更沒有一點羞澀，他靜靜等待著他的到來，趙崢反而顯得窘迫，他臉唰一下變紅了，動作也有些僵持，他慢慢的抬起雙臂，合攏起來把白羽惠摟在自己的懷中，肌膚見輕輕的摩擦著，微微有些熱意，白羽惠可以清晰的聽到趙崢急促的呼吸深，那聲音是如此的沉重又如此的熟悉，白羽惠閉上眼睛，任憑趙崢的舌頭，在自己的身體上游走，每一寸都不放過。

　　慢慢的白羽惠躺在床上，雙臂摟住趙崢的脖子，無限憐愛的看著對方，趙真的臉紅紅的，趙崢撫摸著白羽惠的臉頰，輕聲問，“惠兒，可以了嗎？”

　　白羽惠微微點頭，示意他不必顧忌，趙崢緩緩的，慢慢的一點點消除兩人最后的距離......隱隱約約的，白羽惠感到一絲絲刺痛，又有些癢，他不敢發出聲音，只是調整者呼吸，讓自己盡量配合著趙崢，趙崢卻是個心細而又敏感的人，他知道白羽惠在為他著想，卻也明白他將苦痛留給自己，盡力配合著。莫名的感動和愧疚，交織在一起。他有些像放棄，但白羽惠卻用堅定的眼神公訴自己，沒事的，我能挺得住。

　　趙崢在心里默默的感激著...誠然，人生的遇知己，夫復何求？

　　聽到這里，我不得不把茶盞放在桌子上，因為我的手，顫抖的厲害。我一直以來，都引以自豪的推理，原來是那么的不堪一擊。好一個趙崢，好一個白羽惠，想我銀發老魔縱橫江湖數十載，獨創《五雷朱砂血手印》獨步三界，上達天庭凌霄寶殿，下至地府森羅寶殿，皆無敵手。竟也學那五百年前的石猴，跳出三界外不在五行中，殊不知，卻始終沒能逃過一個，“仁“字。

　　“我真佩服你和趙崢，把我耍的團團轉。羽惠，我有多久沒有這樣叫你了，我想知道，你是否對我動過真情？”我有些激動的問。

　　“魔尊，不玉衡。（我的字）你若這樣問我，我卻反問，那日我愿將自己托付于你，你為什么對我如此絕情？”白羽惠也不甘示弱。

　　我：“羽惠，我不是趙公子，我與他是兩類人。在他看來所謂愛，是得到一個人的身體。在我看來，所謂”愛“就是守著那個人，一直守著他，永遠陪在他左右，決不讓任何人傷害到他，包括我自己，但又不會阻撓他，尋找自己的愛。”

　　白羽惠：“說得冠冕堂皇，不過是自欺欺人的把戲，你不就是放不下你所謂的江山社稷，你不過是放不下所謂的功名利祿，你更放不下的，是那千年不朽，萬年不滅。你就是一個自私自利之人。你根本就不值得我為你動情，在你拒絕消除我們最后那一寸的距離時，我就對你死了心了。”

　　我慢慢的閉上眼睛，淚帶著悔恨，帶著悲傷，更多的時候，是被人誤解而不堪重負的發泄，卻又不敢被別人看出來，可笑至極，愚昧至極。我的聲音有些顫抖，“羽惠，我現在明白了，一切都是我的錯。我對不起你，是我親手殺死了你最愛的人，也是最愛你的人。”

　　白羽惠半天沒有說話，良久他又恢復了平靜，淡淡的說：”魔尊大人少安毋躁，容我將故事繼續講下去...”

　　一切，和預想的一模一樣，在趙崢的安排下，白羽惠在第二天將被撕破的衣衫，緊緊的捂住自己的胸前，呆呆的靠坐在書房墻壁旁，盡可能的遮住自己的赤裸，而又美麗的身體，兩行眼淚落在衣服上，試了一大塊兒，而趙崢則赤身裸體的躺在床上一副無所謂，但又十分滿足的模樣，哼著小調兒。而這一幕，又恰好被來送洗臉水的丫鬟第一個看到，在一聲尖叫后，丫鬟滾著從樓梯上下來，跑去找管家，管家上氣不接下氣的跑了過來，瞪大眼睛不敢相信，大少爺真的做出了禽獸不如的事情。而更令他吃驚的是，之前的線報是完全錯誤的，此刻，他的心里也升騰起了一絲愧疚和憐憫，心說話，好好一個孩子，就這樣給毀了。于是乎，整個趙府都炸開了鍋，老爺也按捺不住了，和老夫人一道來到了后院，老夫人看到兒子這樣自甘的墮落，又禍害別人氣的捶胸頓足，大罵自己作孽為什么生了這樣一個畜生，老爺子愣在那里半天，一言不發扭頭就走。

　　走到半路上對跟來的管家說：“計劃取消給那孩子，好好的洗洗聽見沒，要好好的對待他，我趙家作孽啊，生了這么個逆子，禍害了一條人命，另外，派人給這孩子的家里頭，多送些銀兩，再在杭州府，安置一套像樣的宅院，記住，要雅致一點的，再找些使喚的丫頭婆子，好好照顧他的家人，不許任何人對他和他的家人動手，明白了嗎？”

　　老管家是個精明人，他立刻回答：“是，老爺。”隨即，快步離開。“回來。”老爺忽然叫住他，“再去找一個大夫，看看，這孩子是不是傷了，若是傷了，就用最好的藥治療。但他這輩子，都不能離開趙府，還有你再讓大夫好好瞧瞧，他的嗓子有沒有治好的可能，要是沒有就算要是有......”“就用啞藥，讓他這輩子，都不能開口。”老管家搶先說，趙老爺子笑著點點頭，“去吧。”

　　接下來的日子，趙府上下，看白羽惠的目光，從之前的異樣變成了此刻的同情，大家紛紛傳言，原來白羽惠伺候少爺，忍辱負重不知道受了多大的罪，真是難為了這個孩子，為了養活一家子把自己都給出賣了，同時，也在暗地里對這個“紈绔”的禽獸少爺，更加的敬而遠之，都暗暗詛咒希望他有朝一日，亂箭穿身而亡，臨死不得善終刀砍、雷劈、火燒、車壓、馬踩。總之，怎么帶勁就怎么說。誰又曾料想，趙崢心里壓了一塊多重的石頭，他擔負起了所有的罪責，保全了自己心愛的人。

　　問世間情是何物？直教生死相許。天南地北雙飛客，老翅幾回寒暑。歡樂趣，離別苦，就中更有癡兒女。君應有語，渺萬里層云，千山暮雪，只影向誰去？

　　“于是乎，你就留在了趙府，趙家老爺忍你當了他的干兒子，你每天過著衣食無憂的生活，卻一直念念不忘，那個被關在后院小樓中的男人，對么？”我有些挑釁的問道，“兩個相愛的人，住在同一屋檐下，卻要裝作仇人模樣，瞞過趙府上下那么多雙眼睛，你的城府和心計不亞于，趙天豪啊。”

　　白羽惠：“趙家老爺子，趙天豪。哼，有什么事情，能瞞得過他的眼睛，其實，從一開始，他就看出了端倪，他只是不想我的崢郎，再做出極端事情。何況，十天后天就要迎娶天鷹派的千金，為了今后相安無事，為了他趙家的百年基業，更為了排除異己，擠垮許家為將來獨霸武林，甚至登上九五之尊的寶座，他又怎么會和我這樣一個小廝，糾纏不清呢？我和崢郎，都是他的棋子而已。”

　　我：“可是，他還是沒有料到，事情并不像他想的那么順利。”

　　白羽惠：“不錯，千算萬算，不如老天一算，誰都沒有想到，娶親的那天，也是趙府上下滅門的那一天。”

我：“南海天鶴——章伯遠，他一生如果還有些功德，也就是這件事情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