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六章    沒話找話

　　柴榮唱完歌，也沒有看裴景，就擱下麥克風和別人喝酒了。這回他倆倒是都很默契的裝著互相不認識。

　　邊喝邊玩，菜還沒上完，就有人喝高了，指著另一桌的女生說，“賀美佳，我從跟你坐同桌起就喜歡你了，怎么樣？做我女朋友吧。”這么大膽的告白，滿屋子頓時各種尖叫聲。

　　林平年大笑，“杜至聞，你當時不是暗戀金寶琳嗎？還拜托我送情書。每天一袋糖炒栗子你都忘了你？”

　　杜至聞端著酒杯晃悠悠的就走過來了，“扯淡，當時我是看你對金寶琳有意思，順水推個舟！我沒記錯，我喜歡的就是賀美佳?！?/p>

　　跟醉酒的人不能較真，只能順著他的話往下說，可惜林平年也喝的有點高，大概也是因為裴景坐在身邊，就把這條金科玉律拋腦后去了，站起來指著他說，“我女朋友在這兒呢，盡胡說！我還記得情書里幾句話，等著啊，哥們念給你們聽聽?！?/p>

　　裴景聽見女朋友三個字，鬼使神差的瞥了一眼柴榮，柴榮大概也是因為聽見那話，跟裴景眼神對了個正著，他目光也不躲閃，只是唇角擠出個笑容來，裴景忽然覺得無限辛酸。

　　眼看這倆人臉紅脖子粗的要動起手來，賀美佳趕緊走過來勸。裴景心底煩透了，將椅子往邊上靠了靠。邊上是柴榮初中的同桌陳可盈，陳可盈見裴景這樣就笑了，“你男友要跟別人動手了你也不著急。”

　　裴景氣呼呼的低聲道，“誰是他女友？今兒他死拽活拽的把我拉了來，這會兒又要耍酒瘋?！辈駱s這時聽見，才側過頭來看了她一眼。

　　裴景別過柴榮目光，側臉叫林平年，“喝多了的人，少說一句。”林平年伸手握住她胳膊，“我當時真的沒喜歡金寶琳。你要信我?！?/p>

　　桌子上大家哄的一下笑起來，裴景紅了臉站起來往門口走，“你喜歡誰關我什么事。”

　　林平年顯見得是高了，“不給哥們面子，嗯？坐下?！北娙饲浦鴼夥詹粚Γ胖谅勏壬蟻頁胶汀４駱s和右邊的人說完話掉頭時，就看見杜至聞酒杯里的酒全潑在裴景身上了，大家都傻了。

　　裴景左肩的傷初好，被這樣一拉扯，只是疼的皺眉，又被灑了酒，一時不知所措。林平年見裴景吃虧，頓時急了，上去就要踢杜至聞。裴景咬著嘴唇跑進了洗手間，鏡子里的自己表情很陌生，打開水龍頭洗了洗臉，覺得有些熱，就將圍巾摘了。圍巾上紅酒的污漬很明顯，襯衣也濕透了。

　　她剛才那樣洗臉，睫毛膏全融開了。于是打開化妝包，倒了卸妝油卸妝，索性用潔面膏徹底洗一遍。正是滿臉泡沫的時候門開了，她聽見好像是林平年的腳步聲，就說，“幫我抽張紙巾?！币粫核龥_水擦完臉，才看見鏡子里映的臉是柴榮。

　　她怔了一瞬，就又低下頭去化妝包里找柔膚水。

　　聽見柴榮說，“先把這個換上。”裴景側過頭，看見他拎著個手提紙袋遞過來。她還沒來得及拒絕，柴榮就說，“你先換上再說話，我到外面等你?！闭f完就把東西放下出去了。

　　裴景猶豫再三，只好去把門鎖上，解了扣子。左肩上的傷還是很明顯，拿紙巾蘸著溫水擦了擦，嘆了口氣，即便有國內最知名的大夫給看診，只怕還是要落疤了。把紙袋系封的綢緞蝴蝶結抽開，把包衣紙撕掉，是件奶油色的襯衣，跟自己這件很像，其實，是一模一樣，連牌子都一樣。

　　打開洗手間的門，柴榮正背對墻立著，聽見動靜就回過頭，“換好了？”裴景低頭去整理袖口，“多謝，每回最窘的時候總是你幫我?！辈駱s有一瞬的出神，一轉頭，就走進洗手間去收拾東西，“沒什么。”

　　裴景站在門口看著柴榮收拾，同樣是高干子弟，他做什么事情都總是井井有條，西裝筆挺而低調，唯一的裝飾是襯衣上的袖扣。他很愛用袖扣，甚至連裴景都記得他最常用的那一款，一小粒黑瑪瑙上嵌著白金和鉆，價值不菲。不像林平年，總愛開著小跑，穿時下最流行的款式，毛毛躁躁的招搖過市。看他快收拾完了，就不由笑了笑問，“你怎么會正好帶了件女式襯衫，還跟我那件一樣?！?/p>

　　柴榮遲疑了一下，慢慢把她柔膚水的瓶蓋擰住，話說的略帶磕絆，“也沒什么，最近找了個女朋友。”不由抬頭看了裴景一眼，“你找新男友了？”

　　裴景看著他，“林平年只是我爸的干兒子，以前我跟趙思成說過的?！辈恢罏槭裁矗峋懊炕馗駱s在一起，兩人得拼命往趙思成身上扯話題，不然就是無邊無盡的尷尬。

　　柴榮點點頭，露出一絲笑來，“你傷還沒好吧？最近還好嗎？”

　　裴景微微低頭，假裝去看自己靴尖兒，又理了理針織衫的扣子這才反應過來，“你怎么知道我受傷了？”

　　柴榮表現的似乎早有準備，“哦，我看你左手一直不大方便。所以……”

　　裴景抬起頭，才發現他正目不轉睛的望著自己，不由側了臉去望鏡子，鏡子里映著他和她兩個人，鏡子裝了加熱防霧，中間一塊方形的很清楚，四周卻有些水汽蒙蒙，兩個人映在里面影影綽綽的。就好像他們倆的關系，似乎比普通朋友多了那么一點點，只是說不清道不明的那么一點點，卻讓他倆之間不再清晰了。

　　沉默了大約有一分鐘，他和裴景幾乎同時開口，兩人都笑了一下，柴榮便說，“你先說?！?/p>

　　裴景“嗯”了一聲，“其實，就是問問，你怎么會在這里。”

　　柴榮聽完就樂了，“同學聚會啊?！迸峋靶睦餇磕c掛肚的有許多問題，可再不知從何說起，只好道，“我問完了，你說吧。”

　　柴榮還想再說，抬頭卻看見林平年走過來，就把整理好的手包遞給裴景，說，“他來了。”裴景很默契的轉過身，眼睜睜看著林平年一步一步走過來，忽然飛快的回頭問，“趙思成還好嗎？”

　　柴榮點頭，“他很好，你放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