外面很晴朗,風又很大,一陣狂風夾裹著殘雪一掃而過,銀樺路變的很干凈,連根枯枝也找不到。一條百米來長的路,清一色是帶小院的紅瓦頂別墅,全是給退休的省級高干配的。
林平年把東西一趟取了回來,正好見金寶琳穿著卡其色的風衣站在巷口,好好的格紋圍巾也被吹的隨風亂飄,頭發也亂了,分外狼狽。忙就踩了剎車放下車窗叫了聲,“金寶琳!”又問,“你是來找裴景的?”
寶琳也有一年多沒看見林平年,自然分外欣喜,說了句“真巧”,就拉開車門坐了上去,開始整頭發圍巾。林平年哈哈大笑著說,“風真大”,就手欠的把敞篷車的頂篷給摁下去了。
金寶琳再沒想到他會這樣,被撲面而來的風吹的欲哭無淚,林平年放下墨鏡,猛一腳踩下油門,車轟的一聲就沖了出去。金寶琳頭發立刻被吹成一團,火冒三丈的簡直想掐死他,大叫,“你個瘋子!”
她越生氣,林平年就越得意。
其實林平年很討厭金寶琳,因為總覺得她無比做作。然而他偏就只跟金寶琳做了特別久的同學,從小學開始,一直到高中畢業。同校同班同年級,隔三差五調座位,還要坐同桌,這一同就同了十二年。大學他沒考好去了英國,后來聽說金寶琳被港大錄了,不覺大松口氣。
只可惜,在諾丁漢的新生歡迎周上,他一眼就瞥見了金寶琳的丸子頭。真是要了他的命。
好在他倆不是一個專業,他申碩的時候有意沒告訴她,自個兒悄悄潛伏回國來考的研究生。他常常想,要是換成裴景,能做這么多年的同學,他肯定覺著是好幾輩子修來的福氣。可惜是金寶琳。
對于金寶琳,他只有倆字:冤孽。
紅燈,紅燈,紅燈,紅燈,紅燈。
林平年摁門鈴的時候心底還在數剛一路上遇見的紅燈。他深度懷疑自己有嚴重的強迫癥,證據就是:他給自己定了條規矩,要是一路上遇見的綠燈多,就說明接下來會很順利,反之亦然。
像今天接金寶琳出去兜風,一大圈全你媽是紅燈的情況還真是前所未見。
張嫂開的門,屋里靜悄悄的。金寶琳擱下CUPCAKE的盒子就先上樓了,林平年穿的是系帶的高球鞋,只好蹲下來解鞋帶。低頭換完拖鞋正打算上樓,就聽見似乎有哭聲爭吵聲。林平年從小好奇心就重,沿著聲音就過去了。
聲音來自樓梯下面的小廂房,林平年伸手輕輕扭了扭門把手,沒有鎖。這種偷聽的事他雖然也不是頭一回做,可這到底是在裴景家。
這房子有些年份了,舊式的別墅走廊總顯得特別長。他站在走廊這一頭,聽見不遠廚房傳來煮東西的聲音,張嫂大概在準備咖啡茶點。一樓確實一個人也沒有。他耳朵貼著鑰匙孔,然而里頭的聲音并不真切,好像隔了一層似的。
鬼使神差,真的是鬼使神差。他甚至都沒有考慮別的,只是打開門,冒冒失失的闖進去了。
每年無論裴景回不回這邊,金寶琳都要找著跟裴景見上一面。按照金寶琳的話來說,這是保持兩人的友誼。
裴景自然也喜歡熱鬧,她在鳳城只念了一年初中,最要好的朋友就是金寶琳。張嫂推門進來送吃的,裴景傷口沒好,只能半躺在床上跟金寶琳說話。看見張嫂進來,就問:“林平年呢?”
金寶琳一聽就起哄,“一時半刻不見就離不了?你倆還不如干脆在一起算了呢。”
張嫂陪著笑,把托盤放在小茶幾上,她祖上是上海人,是打小就跟著老太太的。雖說經歷了一氣兒破四舊的運動,卻仍舊小資的很,小姐少爺的不離口,“我下去看看啊,剛才林家少爺和金小姐一起進來的,拎了一箱子行李的。小姐別急啊,我這就下去看看好了啊。”
金寶琳意味深長的看著裴景笑,裴景只好說,“你不用去找他,隨他便吧。就把我箱子里的東西整理了吧。”張嫂答應著要出去。裴景忽然想起來,又補了一句,“你幫我把里頭的一本硬木相冊拿上來,我給金寶琳看看。”
桌上放的咖啡很香,張嫂煮咖啡的手藝向來是一絕,金寶琳端了一杯給裴景,“你喝點嗎?”裴景只搖頭,“傷口沒好,我還是只喝水吧。”又看見碟子里的小蛋糕,忍不住說,“幫我拿塊蛋糕吧。”
桃粉色的杯形蛋糕在小碟子里,張嫂還特意摘了兩片新鮮薄荷葉擱在一邊做點綴。金寶琳見她出神,就找話題說,“你以后打算怎么樣呢?”
裴景拿小叉子撥開上面的裝飾紙,“我也不知道,以前倒是都計劃好了的。可現在就全變了。我總不能再回去,也不能再找他了。”側頭看了一眼窗戶,話音微不可聞,“到底是不合適。”
金寶琳只是嘆了口氣,“我不也是全變了嗎,咱倆都一樣,都是為一個男人。”
張嫂遞了相冊簿進來就出去了。金寶琳從裴景手里拿過去,一頁一頁的瞎翻,“你要給我看什么?”
那相冊倒是不厚,特別的是有一個硬木殼,上面畫了只毛茸茸的松鼠在取榛子。裴景打開相冊翻了幾頁,抽出來一張照片。又闔上冊子,伸手去擰那個立體的小榛子,榛子是個機關,底下連著音樂盒的發條。裴景轉了幾下放開手,音樂盒叮叮咚咚的響起來,是天空之城的調子。
金寶琳從前沒見過這玩意兒,很是新奇的顛來倒去的捧著相冊看。裴景把方才抽出的那張照片面朝下擱在枕邊,指著相冊說,“你慢慢看,里頭都是我整個大學濃縮的血淚史。
血淚史什么的,金寶琳平素最八卦不過,立刻埋頭津津有味的研究起來。
裴景只是有些凄凄然的側臉去瞧枕畔的那張照片。那是張新年Party的合照,里面有趙思成和他的所有好友,當然也有那個人。那個人姓柴名榮,是趙思成發小兒,兩家的四合院是挨著的。
這大概是她唯一一張有那個人的照片。離開前她和趙思成已經鬧僵了,是柴榮自告奮勇來送的自己。
如今,大概是再也無法相遇的了。
她刪了趙思成的一切,也刪了和趙思成有關的一切,照片,短信,QQ,校內,手機,郵箱;他朋友們的照片,QQ,手機……
那樣多的人一個個刪除下來,她點鼠標都點的麻木了。她和趙思成的Q號是大學以后專門申請的情侶號,里面全是跟他倆有關的人,把這些人全都刪除,好友名單里幾乎就空了。刪到最后一個,還剩下柴榮。她看著柴榮的頭像,是她、趙思成和他的合照,看了半天,忽然哭的很放肆很委屈。
以前她和趙思成鬧了別扭,總是去找柴榮說。如今,她不會再找他說話,但是看著柴榮的名字放在那里,終歸是一種安慰。
而那張小紙條,是唯一一根維系她與他們那個世界的線。
她還記得他說,“裴景,我知道的,他其實很愛你。”
機場里人來人往很嘈雜,她只是將紙條揣在大衣兜里,回頭沖他笑。然而他望她的眼神有些叫人不忍心,她就又折了過來,和他隔著薄薄的半人高的隔離板。他勉強笑一笑,“你這一走,還回來嗎?”
她忘記她是怎樣回答的了,只記得他說,“就算沒有趙思成,你也可以回來啊。”
然而那張輕飄飄的紙……到底還是不在了。那是她和趙思成的最后一縷聯系,還是斷了。她真覺得不可思議,若不是這些照片,她幾乎要真的以為是夢一場了。如果,他們知道她受了槍傷,知道她這樣躺在床上……
裴景心里很痛,卻痛的很莫名。她不知是在傷心趙思成,還是傷心自己,還是什么,其他……
“裴景。”金寶琳叫她叫的很干脆,“這是你們養的狗?”裴景順著她的手望了一眼,照片上是一只大吐舌頭的咖啡色可卡,就說“嗯,叫排骨。”
“排骨!?”金寶琳哈哈大笑,“你和趙思成是得有多愛吃排骨?”裴景覺得很囧,就說,“已經送給托管中心了,趙思成嫌它太麻煩。”
裴景的姥姥站在門外,扶著門框沖金寶琳笑,“寶琳難得過來一趟,平年也在樓下。你們幾個都留下來,留下來吃完晚飯再回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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