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五章    我在廣州跑江湖

　　曾經，我對大學生活寄予了無限的希望，但是仍有些故事一樣令我始料未及，當最初的驚奇與激情已經逐漸失去，且看我們在十面埋伏的大學校園里闖蕩江湖。

　　我來校方這里的時候，已經是本院建校五年的后期，算不得元老級人物，那時候的元老級學生拿的還是中山大學的學士學位，那是廣東省最牛的學校，然而只給本院校兩年的指標。可是當初，我并不知道自己的大學四年竟會在這個鳥不拉屎雞不下蛋的不毛之地度過，而后知道了幾乎很多大學校園都是盤踞在各個城市的郊區之外，心中多少也就平衡了那么一點點。畢業后有機會過清明節，一定會來燒些紙，因為這里埋葬了我們的青春。

　　高考的那天，在北國的6月8號，我們是在傾盆大雨中度過的，還記得那兩天的出租車可以免費搭送，我抑郁的答完考卷后就平生第一次坐出租車回了自己的的出租屋，然后輾轉回到教室等班長的下一步指示。而后轉念一想，都畢業了，班主任班長什么的，還牛個屁呀，索性也就不管了，一溜煙跑到學校最高的建筑物樓頂——看戲。

　　高中終于畢業了，想記住些什么，就必須做出一些瘋狂的事情，盡管我不知道接下來會有什么戲看，但是我想，一定會有戲看的，同樣封閉了三年的學生，我太了解他們了。家住的近的同學已經開始收拾東西準備回家了，家里有倆錢的同學也已經有豪車來接送了，然而平均每個學生一百公斤左右的書本卻無法處置，不知何時，也不知誰發起，同學們都紛紛開始撕書——我是看到地上已經白花花了才跑到建筑物樓頂的，看著大家在宿舍、在班級、在路上、在車里，紛紛把自己當初寶一樣的書本一張張撕碎，努力的拋向空中，無暇看看扔了多高，就開始撕下一本書，我心中一陣糾結，這樣是送給我去賣錢，肯定值不少錢的呀......

　　學校的六月下起了鵝毛大雪，樹上、窗臺上、路上，到處都是白花花的紙，我知道這是大家在宣泄自己在這個封閉式學校三年甚至是四、五年的不滿。學校廣播里大聲吆喝著要大家自重，不要干這種損人不利己的事情，卻沒有人理睬學校那一套，同學們撕的更加激烈了。看了半天，我才想起來，口袋里還有一臺像素30萬的手機呢，趕緊拍照錄像，結束后，我很遺憾沒有參加到撕書隊伍里，然后美美的把自己的全部書本一股腦全賣了，賣了一百多塊錢呢，我記得那年書紙還漲價了，大約好像似乎只有五毛錢一斤，對，就是五毛錢一斤，我確定一定以及肯定。

　　晚飯后，班長蘇永飛組織大家去KTV玩一個晚上，其實我也很想去的，因為已經不止一個女生說我唱歌好聽了，而且，我至今也沒有去過KTV那么高級的地方。可是，晚飯后我卻把自己弄丟了，在縣城生活了三年，我楞是沒找到那家KTV在哪里，或者說等我找到的時候，大家都已經開始散場了。我對好友說，不如去網吧吧，幫我申請一個扣扣號，繼而發現全縣城的網吧里都是高中畢業生，TMD都瘋了嘛，畢業了不回家，跟老子搶什么網吧呀！

　　在自己出租屋唯一的一張寫字臺柜子里，有一瓶我珍藏了好久好久的葡萄酒和兩個酒杯，本來是想將來有了夢中情人并且泡到手后和她一起進行燭光酒會的，可是后來發現酒的保質期都過了也沒有找到那個夢中情人。于是畢業那晚我自己獨自喝了，事后也沒發現肚子疼。

　　第二天，也就是六月九號，學校三令五申要求高三畢業學生必須在那天全部撤離學校。哇塞（俚語是臟話），老子家那么遠，東西那么多，車又那么少，我倒是想走，可是怎么走??？于是，像我這種暫時回不了家的同學開始和學校打起游擊戰來，反正老子晚上又不睡在學校，你能奈我何？和同學們耗到了下午，無聊之余，我一個人找了一本高考考試參考答案，自己一個人回憶下前前后后對了兩次答案，給自己估分估了538分，這也是我平時成績的左右區間，最后滿心歡喜的回家了。

大學生活，三個月后，不見不散。

　　半個月后，分數線下來時，聽說文科一本線只有532分，我高興的從床上跳了起來，差點兒碰到天花板時，這才發現自己高興早了，自己分數又不一定是538，高興個啥勁兒呀？二本線是489分。我高三之后，時常關注省內外高考分數線，關注我記事以來到本年的所有分數段，這次二本線似乎是最低的一次，讓我怎么接受得了？二本，也就是廣東這邊傳說中的2A，在北方，2B就是三本。

　　我的分數下來了，媽媽說打電話幫我問了，我的分數是488，我次奧，打死我我都不相信，后來上網一查，果真是488，我是在別人家的電腦上查的，我沒有時間去想明白自己的分數怎么會與自己的估分相差那么大，這并不是第一次給自己估分，平時的誤差也都在20分之內，怎么這一次，就差了那么多呢？更何況，這個成績，根本就不是我的正常水平，而在7、8號的那兩天，就算是沒有超常發揮，但我至少沒有怯場，算是發揮出了自己的正常水平，可是，命運卻給我開了這么大一個玩笑，一分之差，瞬間秒殺！

　　這是希望越大失望越大的完美詮釋嗎？有時候生活就是那么戲劇，查完成績后，我就不敢回家了，任何一個稍微有些良心的人，此時也無言面對家中父母，我在朋友家聽了一整天的傷感曲子，后來，才知道那首曲子叫《神秘園之歌》——以后也成為我認為最為傷感的背景純音樂，沒有之一。

　　我賣書的錢剛好可以買到一張火車票，分數下來的第二天我就去了火車站，那是我平生第一次坐火車，也是我平生第一次離開家鄉，第一次走出生活了二十年沒有走出過的小縣城，站著K1007次列車走京廣線，一路飄到廣州。沒有買到坐票，全程23個小時，我就一直保持一個姿勢站著，粒米未食、滴水未進、半眼未合，算是我對不起自己高考成績的一種自罰。

　　我還能怎么樣？整天在家里面對兩鬢霜白的父母唉聲嘆氣？在鄉里鄉親的詢問下坦然告知自己的分數？與其這樣，還不如離開那個傷心的地方。經一天一夜到達廣州后，表叔把我接到他的屋里，我倒頭就睡了一天一夜。

　　那段時間，心里到底是啥感覺，就感覺特對不起爸媽，高考這個成績上對不起天、下對不起地、中間對不起爸媽這么多年拋頭露面揮淚灑汗資助的人民幣，還有就是對不起自己三年來的起早貪黑廢寢忘食的艱苦努力。

　　那些日子，我們起得比雞還早，睡的比狗還晚，吃的比豬還糟，活的比驢還累，怎么就讓我被秒殺了呢？二本差一分，三本我寧愿不上。那時候到底有多難受，我也大抵忘了，也才知道，所有的肉體上的難受一點兒也比不上精神上的創傷。買到站票也不吭一聲，也只當是對自己的懲罰，接下來我就開始思考人生，本來是想到廣州打工呢，以后就在這里呆吧，學也不上了，因為在我們這些自感良好的學生的潛意識里，大學最差的也就是二本，也就是2A，有些人甚至認為此生非清華不娶、非北大不嫁。

在我身邊就有兩個很好的例子：曾經有一個師兄連續三年都接到了武漢大學的通知書，卻三次都拒絕了，最后迫于校方的壓力才心不甘情不愿的去了武漢；還有一個師姐勵志去清華，在同一個復讀班里連續攻讀八年，最后也沒考上，卻嫁給了她的班主任。我還算是正常點兒的，考不好就考不好唄，反正現在沒事，就想在廣州找份工作賺點兒外快，但是表叔說我初來乍到，讓我玩幾天先。

　　獨自坐在廣州市白云區的富力桃園小區的花園里，就像當初史鐵生老先生一樣獨自坐在地壇里，我靜坐思考了好幾天，最后也終于成功參透了人生，徹底看透了高考，心情豁然開朗起來，以后的生活中，我也養成了靜坐和思考的好習慣，然后揣著剩下不多的錢，步行走到了越秀區，在某個小巷子里的地攤上買了一張廣州地圖，開始看著地圖游走羊城。

　　還好，高考剛剛結束后的我，知天文、曉地理、識人心。沒有雨傘的情況下也沒有淋雨，沒有指南針的情況下也走遍了半個羊城，沒有防備的情況下擺脫了幾個騙子。很快，我就邂逅了我的第一次邂逅，當然，我不能稱之為：艷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