宋二虎能安插倆個人在這堵著,這之后的事情就沒完了。我爹把我大哥叫進院里一通埋怨。說你呀!怎么想不明白呢?弄了這么倆喪門星,這就后患無窮了。生意還做不做?但凡尋點理由,他又得鬧事。“這就好比兩堆屎,他就是一動不動在那擺著,這也惡心人啊!”
我大哥道:“我有辦法,宋二虎走了,收拾他們就簡單了,我在煙臺常遇到這樣的事兒。”
我爹又囑咐道:“可得防備住了,宋二虎被你打了臉,這口氣他一直憋著呢,咱家的糧食都做上記號,店上的賬目也有標注清晰,免得被他們誣賴了。”
我大哥安撫我爹不要生氣了,然后就站在了柜臺便跟兩個小子耗。我爹唉聲嘆氣道:“荊山,你回去練武吧,眼看就是谷雨花會了。”
我大哥道:“爹,我在這站樁呢,不耽擱練功。”
我爹打量了一下,臉上轉出了一點笑容,道:“不錯,內外功結合,不錯。回頭你搖大錘,也要按著這個筋骨要求來。”然后還很高興地向我們炫耀,“看到了沒有?你哥這副身架,一般人拼勁力氣也推拉不動。但他但凡一移動,就把人家給撞出去了。”
我爹過去也算是個好武之人了,只是為了承諾家業在放棄了鉆研,但是這個夢他一直沒有丟棄,所以才想讓我哥在武學上造出些成就。可他倒是有了時間,我哥卻要頂替上來支撐家業了。他能找到練功、做事兩不誤的方法,我爹自然是非常高興的。
我爹哼著小曲,溜溜達達進了油坊,對我跟小蓉道:“我怎么早沒發現這個法子呢?用這大錘練靠打,比什么辦法都管用。”
我跟小蓉看著他展開了笑言也替他高興,可想他好武好了一輩子,卻把十多個徒弟都葬送了,而今卻要對著兩個閨女談論拳法,老頭子的晚年也夠凄涼的了。
我對小蓉說:“姐,你看把我爹高興的,你得空勸勸我二哥,讓他也勤著點練武。”
小蓉道:“他怎么會聽我的呢?還摸不著他的心思都放到哪里了呢。”
我爹本來正扎著馬步橫移著,試探著使臂膀朝著懸吊的大木錘上靠擊,聽得小蓉這么說,他又轉出了油坊,安慰小蓉道:“等我回頭教育吧!把他綁到這木梁上。”
小蓉莞爾笑了笑,“我二哥呀!他能把這房子拆了。”
我爹有些替我二哥丟臉的樣子,卻維護他道:“哎,都是我把他慣壞了。”
小蓉四下望著大院,似乎在羨慕男子的自由,道:“舅,你不必非得讓我哥在這屋里練拳,這里畢竟分心,在練功房掛上一套家什也就成了。”
我爹道:“因緣和合,不必強求,練功方法有多種,你們閨女家的,跟著看個熱鬧就好了。”
我就跟我爹爭辯,閨女怎么就不能練武,傳說螳螂拳祖師王朗還打不過他媳婦呢!我爹笑笑道:“那你哥還真不好找媳婦了。”
看得出,我爹對我大哥還是很有信心的,是啊,家里多了個有主意的幫手,這比吃藥管用多了。小蓉出主意道:“舅,要不讓我爹去縣衙走動走動?”
我爹道:“用不著去逢迎他們,關鍵不在大老爺,就是宋家那一窩壞東西。”
我大哥待在店里也沒閑著,他就跟老明坤在地上畫起了圖紙,他在煙臺時學習過西方榨油機的操作,知道其中的工作原理。他就把這些告訴了老明坤,問他是否可以通過改進鐵、木件結合的工藝,制作新式的機械。老明坤說,此類方法以往也不是沒人想過,但是沒有必要。如果是從擠壓力度上,利用木材的韌性反而更好。聽我大哥的意思,西方榨油機跟傳統榨油機一樣,不過是木輪手柄換成了鐵桿的,油盤換成了一條螺旋桿,然后有漏斗直接進料,由葉片打散擠如螺紋桿,進步的部分,不過是省了壓盤子了,另外就是有電動機器帶動螺紋旋轉,以此代替了復雜的木楔沖擊。但機器需要用機油保養,難免會有怪味,而且民宅拉電線維持機器這種事情非常危險,除非建設廠房才敢運用。想必這也是宋家一直不用西洋設備的原因。
不過宋家榨油的法子倒可以效仿一下。宋家運用的是沖壓法,油盤子摞垛放置,由高空墜落的大鐵柱子沖壓榨油。老明坤去幫忙修理過工具,宋家的木榨是立起的封閉榨,雖然不長,但是并排一大溜,鐵砣子由滑輪牽引非常省力,幾臺木榨可以同時運行,除了占地大一些,比西方榨汁機效率更高。
我大哥起了興趣,其實鐵機器榨油,好處不過是省時省力,但一臺機器再怎么也頂不過幾臺木榨同時運行。我大哥靈機一動,又想到了舂米法,說可以設二層油坊,以杠桿控制舂錘。老明坤聽了就笑了,說:“少東家,稍微用點力氣就能干成的活兒,費那么大勁做啥?這都是畫蛇添足。你要功夫好,都可以用腳踹呢,呵呵。”
把門那二人一陣嘀咕,我大哥走過去道:“你倆是無賴嗎?”
二人爭相回答:“王老大,咱們無冤無仇的,口下留德啊。”
我大哥道:“那你倆也不是狗吧?”
狗子的臉色就不太對了,道:“王家老大,你這么說咱可不愛聽了啊。跟你不對付的我們家二爺,你有本事你找二爺理論去。”
我大哥不溫不火地道:“沒事,我就問問,不是無賴,不是狗,那就影響不到我做生意了,如果因為你們倆,影響了我家生意,我肯定是先找你倆賠。”
老鼠把兩只**的小眼睛瞇縫成了兩道縫,但就是這樣,那賊光還是一閃一閃地往外冒。“王老大,你什么意思?宋家家大業大,至于堵著你干不了買賣?”
“哦!對了,你是叫老鼠是吧?我聽二虎都是這么叫你。你是長得賊眉鼠眼的像老鼠呢?還是之前有什么作奸犯科的案底大爺不知道?”
“王老大,你這么說就有點不近情面了啊?我倆如果是無賴、小偷,宋二爺會用我倆跟春誠和這辦差?”
那個外號狗子的,也凸著一張齙牙嘴道:“王家老大,如果有什么氣啊火啊的,您找我們家二哥說去,你要是愿意,你也可以在我們家店里歇著。俺哥倆就是給人跑腿的,也不想得罪你王大少爺。”
“別惱,該找他時我自會找他。你倆我也問清楚了,既然不是無賴不是賊,又不是顧客,如果我店里少了什么,壞了什么,你們說,我是扭著你倆見官呢?我還是先找你們二爺呢?我找你們二爺,你們二爺服氣嗎?”
“王家老大,你可不要誣賴好人啊!”老鼠跟了一句。
我大哥道:“那你倆最好到街上晃悠晃悠,別老盯著我一家,如果你倆堵著我做不了買賣,爺們索性就不做買賣了,先把你倆送上大堂再說。你倆口口聲聲搜查飛賊,你們主子都跑了,你倆還在這犯傻,小心我告你們倆圖謀不軌。”
“行!你行,我倆往外站站就是了。”老鼠拉著還想繼續辯駁的狗子到了門外。
過午,征得我爹的同意,我大哥精心包裝了大大小小的蜜汁梨膏,派跑街伙計依著名單送給老相與們品嘗。說辭是,這是少東家回來后的第一批梨膏,請各位老友品嘗。本來是應該宴請各位老相與的,只是少東家這些日子忙于工藝改良,等改良成功,再請老相與品嘗新品種的梨膏。
被贈送的有親戚朋友,也有生意上的伙伴,余外給縣長及巡捕房的人都送去了一份,并說好日后登門拜訪。
我爹笑呵呵地看著我大哥安排著一切,雖然有些心疼那些上品梨膏,但感覺我大哥已經有了掌柜風范,為了支持兒子,他只是私底下表示了一番心疼梨膏的樣子,嘴里念叨著希望不要白費了心機。
我知道,我爹的心里還是很忐忑的,這就跟種莊稼一樣,種子下去了,都期待有個好收成。雖然不是辛勤耕耘就能豐收,但不投入就絕對沒有回報。
我看出我哥做事與我爹的不同,也不能說他就是有氣魄。我哥的骨子里是非常倔強的,我娘只顧著高興,我爹又指望著將來,沒有一個人認真問過這五年他是怎么過來的。他不是出去享福的,從他的表情習慣上就能看出,這五年他遭了許多的罪,而且背負著“偷拳賊”的名義。是賊便心虛,這份心虛如果不能用道德征服,他便會反噬道德,膨脹成一種莫大的聲勢。我很擔心我大哥,他做了五年苦力,忍辱負重,都是為了今日的施展,而今他輕易就得了字號的生殺大權,不知道他會如何對待。
小蓉偷偷地暗指我大哥道:“哥,如果你有什么想法,在字號內不好施展,你可以往墻外看看,你在煙臺學到了先進的經驗,也自由先進的廠房需要您這樣的人才。而今做事,少了錢財自然不行,少了人才則有錢也不行。”
我大哥若有所悟,直愣愣地看著小蓉,直把小蓉看得紅著臉偏過了頭。
門外那兩個狗子,自然是把看到的一切都匯報給了他們的主子。
本站所收錄所有玄幻小說、言情小說、都市小說及其它各類小說作品、小說評論均屬其個人行為,不代表本站立場
Copyright © 2011-2021 云文學網 All Rights Reserved 上海市作家協會 版權所有 上海作家俱樂部有限公司