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床上睡了一個懶覺之后,巴虎突然覺得,自己不能一直這樣得過且過地混下去,他應(yīng)該干點什么,只有這樣,他大概才有機(jī)會去追求張妮。張妮不就是楊小龍請來的嗎,楊小龍不就是走了狗屎運(yùn)掙了幾個臭錢嗎?張妮一直在楊小龍身邊,這讓他無形之中生出一絲的嫉妒羨慕恨。
巴虎想:“我也要做生意,就在楊小龍的眼皮底下做,我也要掙錢?!?/p>
但是做什么呢?他問李結(jié)巴:“哎,你說現(xiàn)在,做哪樣又輕松,又能掙錢?!?/p>
李結(jié)巴想了半天,想出來什么能輕松又賺錢:“想、想不出來,掙、掙錢就就是把別、別人的錢放、放到自己口、口袋里,這種事、事情,都不會是輕松的?!?/p>
巴虎表示失望,說:“我也沒指望你能想出哪樣好點子?!?/p>
李結(jié)巴說:“有、有了,好多人都說,錢掙錢,輕、輕松?!?/p>
巴虎說:“這不是廢話,哪個不曉得錢掙錢輕松啊,再說了,沒錢我才想著掙錢,要是有錢了,老子花天酒地想搞哪樣就搞哪樣,誰他媽還有事沒事去想著掙錢啊,窮人才想掙錢。”
當(dāng)巴虎自己說完這句話的時候,腦袋里靈光一現(xiàn),問:“你覺得,在鎮(zhèn)上開一家茶館,會不會賺錢?,F(xiàn)在來岜沙的人那么多,大家都是來娛樂的,開家茶館,我覺得可以。”
巴虎覺得自己這個主意不錯,在岜沙,甚至整個丙妹鎮(zhèn)上,確實還沒有一家像樣的休閑茶館。岜沙突然馳名中外,就像有人突然中了彩票大獎一樣,根本沒有思想準(zhǔn)備和相關(guān)基礎(chǔ),它不同于古鎮(zhèn),就是酒店,也只是最近才修起來的,其他配套設(shè)施,根本還來不及完善,這是一個難得的機(jī)會。
巴虎說:“我就要開一家整個丙妹鎮(zhèn)最大的茶館?!?/p>
拿著從楊小龍那里拿到的那筆錢,巴虎在小鎮(zhèn)唯一的十字路口交,租下一套民房,進(jìn)行改裝。樓下一層是臺球室,樓上是茶館,設(shè)有雅間,因為去過上海、廣州等大城市,見過不少世面,整個茶館的設(shè)計,都按他的意思來,看上去倒還頗具檔次,絕對是當(dāng)時岜沙一帶最好的。
在裝修的時候,巴虎遇到張妮,向張妮打招呼。
張妮表示客氣,說:“是你開的茶館啊,真不錯,有錢人啊?!?/p>
巴虎故作謙虛道:“談不上,就是想找點事做。我這個人沒哪樣生意頭腦,不過我聽說,張小姐可是這方面的大學(xué)生,是高手,不知道愿不愿意過來幫我,我這個人不會虧待人的?!?/p>
岜沙人叫女孩都叫姑娘,巴虎去外面混過,趕了時髦,就叫小姐。
張妮笑道:“謝謝你看得起我,我可不是什么高手,就是一個打工的?!?/p>
巴虎說:“你跟楊小龍干,也是干,你跟我干,也是干,他給你多少錢,我加一半?!?/p>
張妮說:“謝謝了,我喜歡現(xiàn)在的工作,以后要是失業(yè)了,再找你幫忙啊?!?/p>
巴虎溫文爾雅道:“那好,如果有需要你一定要找我?!?/p>
在茶館開張那天,巴虎的狐朋狗友都來了,在店前放了幾個小時的鞭炮,大家恭維不止馬屁不斷:“巴老板,哈哈,你現(xiàn)在是老板了,要照顧兄弟們啊。”
“虎哥,現(xiàn)在你開茶館,以后開酒店,賺了錢了,我給你當(dāng)司機(jī)?!?/p>
巴虎說:“當(dāng)司機(jī),你以為當(dāng)馬車的司機(jī)啊,你會開車嗎?”
大家哈哈大笑。
巴虎準(zhǔn)備了一盆花,讓李結(jié)巴送去給張妮,說是今天茶館開張,想請張妮。
當(dāng)時,楊小龍又去村寨里了,魯婧和張妮在店里。張妮對李結(jié)巴說,真不好意思啊,現(xiàn)在是上班時間,開張就恭喜他了,不過我現(xiàn)在走不開,你告訴巴虎我一會有時間再過去看看。
李結(jié)巴覺得請不到人沒面子,就說:“這、不是還、還有魯、魯警官嘛,讓她幫、幫著看,你去去一會就回回來,不不耽擱事?!?/p>
張妮說:“魯警官是來陪我的,我總不能讓他幫著看店自己走了吧,多沒禮貌。你回去吧啊,我有空就過去,我現(xiàn)在可是在工作,不能自己走了,老板知道了會扣我工資的?!?/p>
李結(jié)巴說:“扣、扣工資,就楊、楊小龍,他敢?!?/p>
魯婧說:“李結(jié)巴,你這是請人嗎,誰不敢啊,你是老大還是老二啊,人家是上班時間,你請到了,去不去是人家的事情,難道人家不想去,你還想強(qiáng)請去不成?”
李結(jié)巴頓顯窘迫,說:“魯、魯警察,我、我不是那意思,說、說話錯了?!?/p>
魯婧說:“話帶到了你就回去吧,她有時間會去的?!?/p>
李結(jié)巴說:“唉,那個,張、張小、小姐,你一哈,一哈要、要來啊?!?/p>
李結(jié)巴走后,魯婧對張妮說:“巴虎好像對你挺殷勤的,他是不是在追你???”
張妮說:“好像是吧。”
魯婧說:“那你怎么想?”
張妮問:“什么怎么想?”
魯婧問:“你會考慮嗎?”
張妮說:“開玩笑呢,不會考慮。”
魯婧說:“我希望你也不要去考慮,巴虎這個人,我知道,之前從來就沒干過什么正經(jīng)事,經(jīng)常惹事生非,現(xiàn)在你別看他開了個茶館,還真不知道他這錢是從哪個地方來的。不是我小看他,我敢保證,他的錢十有八九肯定不干凈,之前也沒見他干什么,突然就有錢了,你說奇怪不奇怪。再說,他這種人,就是個無賴,你不招惹還好,要招惹了,想脫身都難?!?/p>
張妮說:“放心啦,他不是我的菜,我喜歡高高瘦瘦白白凈凈的,不是他那一款。”
張妮和楊小龍把一大片地買下來之后,陷入到無事可做的閑暇中。楊小龍心里有一絲著急,長此以往,光銀行的貸款利息就夠得他們拼命償還的。楊小龍和張妮談過,要不要想辦法招商引資把這片土地轉(zhuǎn)手出去。張妮堅決反對,這片土地擺著,只會賺不會虧,轉(zhuǎn)出去太可惜了。
楊小龍說:“我相信,但問題是,我們的錢全部投進(jìn)去了,總不能閑著吧。”
張妮說:“有時候,我們需要閑下來?,F(xiàn)在沒事可做,我們就利用這段時間,好好休整,一旦新的機(jī)會來了,有事做了,那時候想休息都不行了。放心吧,地在那里不會跑的?!?/p>
楊小龍說:“要不這樣,反正我那個店還在開,你和我一起去走走村,串串寨,收集些民族飾品,順便了解岜沙這地方,說不準(zhǔn),這么走一圈下來,會發(fā)現(xiàn)什么好的項目?!?/p>
張妮說:“你和我想到一塊去了,閑著也是閑著,我也想到處走走,看看?!?/p>
在之后很長的一段時間里,楊小龍和張妮出雙入對地在岜沙一帶,一個村子一個村子地走門串戶。魯婧看在眼里,憂在心頭。她已經(jīng)深深地愛上了楊小龍,但是張妮突然出現(xiàn)。
雖然張妮或者楊小龍,只是工作關(guān)系,現(xiàn)在并沒有往那個方面想。但誰保證,孤男寡女在一起久了,會不會橫生什么枝節(jié)呢?貓和老鼠在一起久了,還能產(chǎn)生感情呢!魯婧覺得,心里就像擱著一根魚刺一樣,渾不自在,但是她又沒有什么辦法,總不能自己去找楊小龍把事情說破吧。
附近的村寨,楊小龍基本上都逛遍了,該收集的都收集完了。原本有幾個老人家,有幾套很漂亮的苗繡,堅決不賣,但終敵不過楊小龍的軟磨硬泡和高價誘惑,最后還是賣了。
這些東西,漸漸少了,知道值錢的人越來越多,生意越來越不好做。有時候,楊小龍和張妮出去,并沒有什么收獲,也不奢望什么收獲,只不過是找一個借口出去走走,呆著無事可做的感覺令人恐懼。張妮理解楊小龍的心情,錢全部放到購買土地上了,還欠了銀行一大筆錢,雖然他嘴上不說,但心里的憂慮,她可以感受得到。但張妮看準(zhǔn)了,這些土地將來會帶來豐厚的利潤,睡覺都能掙錢。做生意,有時候要忍受一下停擺期,資本靜止有時候比運(yùn)轉(zhuǎn)更能賺。
這個道理她明白,但楊小龍未必能懂。
楊小龍出去算是工作,張妮當(dāng)是在旅游?;蛘哒f,在徒步旅行。一直以來,他們下村寨去,都是走路去。當(dāng)然,去得最多的還是岜沙村里,主要是楊小龍去看阿依和阿德老爹。每次去,阿依都會拉著張妮歡快得像只山雀。阿德老爹多半,又是在鼓搗他的槍殼子了。
張妮不太清楚緣由,便問:“阿德爹啊,你做那么多槍殼子,是拿來賣嗎?”
阿德爹呵呵地笑,說:“不賣,就是手癢了,做著耍的。”
張妮說:“閑了,你可以做其他的事情啊,為什么要削槍殼子?”
楊小龍就告訴他,阿德爹什么都可以離開,就是不能離開槍。
阿德爹捋捋胡子,呵呵地笑,說:“幾十年了,槍都成了命根子,沒槍就像斷了只手?!?/p>
楊小龍對張妮講,阿德爹可是岜沙有名的神槍手,年輕的時候,天上飛的,地上跑的,不管大小獵物,從來沒有從他槍口下逃生的。有一次,有人不服氣,說自己的槍比阿德爹的準(zhǔn),兩個人斗槍。比槍準(zhǔn),都準(zhǔn),打了幾十槍也沒有分出勝負(fù),最后變換方法。槍子準(zhǔn)膽子大,兩人的頭上各自頂著一個拳頭大小瓜仔,槍各自上了一枚筷子大的鋼珠獨子。結(jié)果,對方瞄了半天,手抖得厲害,滿頭大汗的,就是不敢扣動扳機(jī)。阿德爹呢,瞄了一下,只見他嘴角的肌肉輕輕抽動了一下,槍響了,瓜仔滾下來,對方嚇得像失了魂。但是阿德爹呢,輕描淡寫地吹了吹槍口,把頭上的瓜仔拿下來,說回家可以炒菜。從此以后,沒有人再敢和他比試了。
張妮像在聽神話,說:“阿德爹,你真是厲害,如果參加比賽,肯定能拿世界冠軍。”
阿德爹作為岜沙唯一被禁槍的男人,他說對于槍,他這輩子沒什么遺憾,唯一遺憾的是,沒能打死老虎,因為在他很小的時候,他記得他父親曾經(jīng)獵過一只老虎,獨子一槍破頭。
很多年輕人聽他講,就笑他說:“我們只聽說東北虎,華南虎,岜沙有老虎嗎?”
阿德爹嘆道:“現(xiàn)在是沒有老虎了,說了也沒人信,都說岜沙沒有老虎。但是以前的岜沙這一帶,那是深山大嶺,太陽落山,人都不敢出門,你們說哪里可能沒有老虎啊?!?/p>
楊小龍說:“張姑娘是大學(xué)生,有學(xué)問,你可以問她岜沙有沒有老虎?!?/p>
張妮說:“岜沙應(yīng)該是有老虎的。唐代有個文學(xué)家,寫了一個故事,說的是有人從外地買來了頭毛驢,帶到貴州來。貴州的小老虎見了,就去試探。驢只是踢了幾下,就沒有其他辦法了。結(jié)果就被小老虎給吃掉了。這個故事還有個成語,叫黔驢技窮,很多人以為是貴州的驢,其實不是,驢是從外地帶來的,貴州的是小老虎。可以看出,岜沙這些地方是有老虎的。”
阿德爹呵呵地說:“有學(xué)問就是好,知道的事情多,說話就公道。不過,現(xiàn)在想找一只老虎,是找不到了。以前隨便打獵,獸物遍地都是,現(xiàn)在都不打了,但一只耗子都難得見著,也難怪現(xiàn)在的人都不相信岜沙以前有老虎了?!闭f著,阿爹布滿皺紋的臉上,溢過一絲憂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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