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章    character12

電視里上演著生活里的故事，顯得似乎太過悲傷，那里邊的人兒動不動就尋死覓活的，難道生命真的如此脆弱？景曉念看著婆婆，她正吃著飯，看著她看不懂的電視，很專注，雖然婆婆視力不好聽力很差，可是她似乎看的很起勁。

景曉念夾了幾塊肉多的排骨給婆婆的菜碗里，“媽，多吃點。”曉念不曾想象，要是自己天天都只能吃沒有味道瘦肉，會是什么樣的情況。她忽然對這個不喜歡自己的老人產生了一絲的憐憫，畢竟這個人待自己的兩個兒子是很好的，雖然她不喜歡自己。不過現在，老人家似乎對自己很好。

“嗯。曉念，這些天辛苦你了，每天都來醫(yī)院看我。”老人家若有所思，說的話似乎飽含深情。不知道情況的人，一定以為這是一對關系要好的母女，誰也不會料想到她們曾經是仇視著對方的婆媳。

“媽，不辛苦的。”曉念的聲音很溫柔，一想到自己唯一的一個老人正在死亡的邊緣掙扎著，她竟無端生出了很多柔情。況且，這個老人照顧了自己的兩個兒子，整整十八年的時光，她都耗在了她的兩個孫子，也就是自己的兒子身上。不管曾經兩個人的關系是多么難堪，她現在只是把眼前的這個人看作是自己的親媽媽。

“曉念啊。以前是婆婆對不起你。”老人家一臉的慈祥，誰也看不出來她曾經是個小氣的老太婆。

看著婆婆那深深的皺紋，蒼茫的眼神，景曉念心里一陣酸楚，淚水早已經在眼眶里打著轉。

“媽。我們不說這些。你就好好養(yǎng)病就行了，不要擔心花錢。”醫(yī)院里似乎特別能讓人感覺到死亡的存在，景曉念一直這么覺得，她覺得有必要早一點讓這個老人家出院，可是出去以后，她該住在誰的家里呢？這個問題，老人家的兒子女兒都沒有討論清楚。

“我沒擔心，我還要等著看我兩個孫子結婚生子呢。”老人家這話里盡是思念，自從兩個孫子去讀大學以后，她就再沒有開心過。只有每次接到乖孫子的電話她才會開心，可是掛了電話以后，留給她的只是冷冷清清的寂寞。她一個人住在鄉(xiāng)下，只有與那只狗為伴。

想到這里，她又不禁想起自己呆了一輩子的村子，還有那只狗，不知它過得還好不。說真的，她討厭這座城市，一點都不清靜。

“媽會等到那個時候的。”曉念說得很違心，婆婆這么瘦弱的身體，怎么能撐到那個時候，只是肝癌這一個病就能要了她的命，更何況還有心臟病之類的。看到婆婆那眼神里的執(zhí)著，曉念心里頓生無際的蒼涼，她竟不知道該怎么回答老人家了。

“你早點回去吧，明天還要上班，早點回去睡。”老人家有些累了，她說話的時候沒有吃一口飯，或許，她早就吃膩了這些食物吧。

“嗯，我就回去了，你也早點睡吧。有事要叫護士。姐姐說她明天要過來陪你。”曉念收拾起盒飯，丟在門外的垃圾桶里。然后進來提起自己的包，看電視里還在演著一幕幕苦情戲，她拿起遙控器，“媽，我?guī)湍惆央娨曣P了吧。”

“也好，里邊總是哭哭啼啼的，攪得我也心緒不安。”老人家看著電視。

關了電視，曉念見婆婆的眼睛還是盯著電視屏幕。“媽，你睡了吧。”

老人家沒有轉過頭，她還是盯著電視的屏幕，思考著人生。“嗯，我過一會兒睡，你去吧。記得把門關上。”

“嗯。”曉念不再多語，她關上病房的門，拖著疲倦的身體離開醫(yī)院。

老人家盯著電視，她耳邊響起了電視里的哭泣聲。其實，她知道自己的身體狀況。當兒子女兒的告訴自己，說她得的不過是肝炎的時候，她就看出了他們眼睛里的難過。那可是自己的孩子，她怎么會看不出她們的謊言呢？她清楚地知道，自己命不久矣。

只是，她覺得這世界還有太多留戀的東西。她還有兩個乖孫子，在上大學呢。她覺得自己不能那么快的就死去。可是看見兒媳們，兒子們，女兒們的神情，她知道自己不得不早早離開人世。人說五十而知天命，她都80歲了，早就清楚自己了。

她知道，孩子們在騙自己，其實孩子們也知道，她也在騙人。只是這所有的騙，都來得那么心酸。愛，也有很痛苦的時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