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爹山匪、海匪都見過,根本不吃這一套,指使王金山強(qiáng)把我娘架會了二道院子,就迎著宋二虎的鐵尺道:“小兔崽子,你當(dāng)我是你爹啊?干什么都來暗的?”
“咱五龍的規(guī)矩講得好,愿比就得服輸,你家的梨膏就是不行了,你還有什么不服氣的?”
我爹就把宋二虎往外推,宋二虎恐嚇道:“松手,松手!再推我翻臉了啊?三叔,你年輕那會走南闖北的,聽說有一身好武藝,還受過梁師爺?shù)闹更c(diǎn),今天當(dāng)著眾鄉(xiāng)鄰的面兒,我看就別等荊山回來了,咱倆先試吧試吧得了?我也不欺負(fù)你眼瞎,我閉上眼睛跟你打如何?”
我爹氣得胡子亂顫,強(qiáng)忍著還是發(fā)出了一串咳嗽。
宋二虎就故作詫異地道:“三叔,你家的梨膏不是保治咳嗽么?你都咳了十年了,咋還不見好呢?”
我爹哆嗦著道:“二虎,你妝還沒卸,你現(xiàn)在臉上敷得誰,你身上就背著誰,夏侯淵怎么也是一代名將,我不跟你爭執(zhí),你趕緊回去吧,你們家那么多客人呢。”
宋二虎道:“不勞三叔掛念,我家兄弟多,都不用我爹親自上手。三叔,我聽你說今年山會你不把我揍了,你就挖個坑把自己喂了梨樹?你一敗涂地是肯定的了,但你可別把自己喂了梨樹,那樣誰還敢買你們家的梨膏?我擔(dān)不起這個罪過,這不,我早就想好了,我去北關(guān)棺材鋪給你訂一口油光水滑的金絲楠,你看咂樣?”
人堆里就是一陣唏噓,說這棺材鋪的姚胖子就是靠著金絲楠起家的呢!金絲楠的棺材可是最好的,這也就是民國年間了,若放在大清,不夠那個品級的,莫說金絲楠,就是水楠、香柏都不敢用。二少爺真是大方啊,一口四獨(dú)板的楠木棺材,都能頂下春誠和這樣的三座宅子了。怕是二少爺沒想好吧?這年頭,就是有錢的也是使用杉木的。”
宋二虎回頭道:“嘀咕什么?春誠和當(dāng)初就是販木頭的,我都打聽了,底三寸、幫四寸、蓋五寸,厚上一寸三五放樣,再厚上一寸有五六放樣,最大放樣四獨(dú)板,棺材鋪還得臨時進(jìn)整木,若是杉木十三圓,蓋四幫三,咱用漆一推,看著還是整塊月牙蓋,春誠和就有現(xiàn)成的,我再弄張楠木板子給里頭弄個躺板,三叔你看怎么樣?舒服嗎?”
好在我爹只咳嗽不哮喘,趁這功夫,我跑回去看我娘已經(jīng)緩過來了,正扶著二道院子有氣無力地喊我爹呢。王金山還勸我娘,道:“奶奶,你就先別管了,咱家老爺一進(jìn)來,那二虎子指不定會不會跟進(jìn)來呢。”
我娘就哼哼著道:“還有沒有王法了。”西跨院的鐵匠伙計(jì)都撂下了手里的伙計(jì),一個個扎撒著大粗胳膊,問我娘說,只要奶奶一開口,咱就出去摁倒那**的。
我娘說,冤家宜解不宜結(jié),就是動手,也是拉著我爹。我娘又叫我去拉我爹,都知道我爹最疼我了。
等我回去的時候,宋二虎卻到了門外,正蹲在地上用那鐵尺量我們家的門框。門外,我姑父李豐年正被一群人圍在中間,攔著不讓他上前講情,我姑父就跟著老遠(yuǎn)喊:“宋家老二,該回去吃飯了!”喊了跟沒喊一個樣。
“二尺八,二尺八,活人死人一起搭。”正在吵吵嚷嚷的時候,卻有一個外鄉(xiāng)的聲音,慢條斯理地念叨了一句。
宋二虎都驚奇地回過了身,見是一個算命先生模樣的人,還帶著一副墨汁眼鏡,仔仔細(xì)細(xì)地打量了一下我家鋪?zhàn)拥拇箝T,然后又隔空用虎口比劃了幾下。嘴里念念有詞,而后道:“不用打了,這家大掌柜的壽限差不多了,眼前正有一個坎兒,如果能熬過七天,往后就能再活七年,再過下一個坎兒。可如果這七天動了真氣,不到年底就挺了。里邊那位是掌柜的吧?看氣色已經(jīng)動了真氣了。地上這位是孝子嗎?”
宋二虎不等起身就罵了一句:“你也眼瞎啊?他有那個造化嗎?”
算命先生呵呵一笑,道:“哦,這位掌柜注定有個敗兒,我當(dāng)是你呢?你不是孝子量什么尺寸啊?你是棺材鋪的?”
“你娘才是棺材鋪的!”宋二虎說著就發(fā)火了。
可他還沒等起身,我爹循著聲音就是一腳。宋二虎本來就扭頭朝外蹲著,任他的馬步扎實(shí),還是從臺階上蛤蟆一般滾了下去。
宋二虎不愧是地趟螳螂高手,就地一滾,一個烏龍絞柱就翻起來了,合著一身衣靠,那動作還挺美觀。三兩步躥上了不高的臺階,探手就要去抓我爹的衣領(lǐng)。王金山往前一迎,把我爹攔在了身后。都是熟人,他也不好上手打人,就手一推,被宋二虎一把扯住胳膊,左手一拉,右手一掀,踢左腿橫了一腳絆子,王金山一頭挖下了門臺。
宋二虎吵著又往門內(nèi)拱,王金山爬兩步撲過去,雙手抱住了宋二虎的腳脖子,我爹就手給了他一錘,宋二虎就手一擋,但卻腳底一劃,劈著胯子就趴在了門臺上。
宋二虎惱羞成怒,回頭就蹬了王金山一腳。一個高蹦起來,又要去撕扯我爹,眼看把揪住我爹了,卻又突然一仰,倒翻兩步又摔了下去。
我驚叫一聲:“爹!我哥回來了!”
宋二虎一回頭,“磅”一下子!臉上立馬挨了一拳。
宋二虎罵罵咧咧擦了擦嘴,臉上的油彩已經(jīng)變了模樣。通過空子,我看到我那比走之前高了一個頭的大哥,竟然沖天而降一般擋在了宋二虎前頭。
顯然宋二虎也愣了一下。“王老大?”話音未落,卻突起一拳斜摜太陽。
見王荊山左手曲肘抱頭,身子反而往前一撞,格開宋二虎的拳頭,另手一肘子擊在了他的顴骨下方。老遠(yuǎn)都聽著“噔”的一聲。
宋二虎猛一仰頭,然后發(fā)瘋似地拍打我哥。我哥三旋兩轉(zhuǎn)躲過了拍打,宋二虎一把揪住我哥的左邊袖子就往斜里撕扯,我哥左手一揚(yáng),順著上步右手一展,宋二虎被抹得一頭栽地。
但就在他要摔到地上的時候,卻將左手一摟我哥的右腿,右手朝上切住我哥的身子,我哥被他撲得倒退半步定住膝蓋。宋二虎的身子卻再次失重?fù)涞亍5趽涞箷r候,還是摟著我哥的小腿不放,右手抓了一把泥土往上一揚(yáng),我哥趕緊雙手護(hù)眼。得著一絲松懈,宋二虎硬是貼地一抽,把我哥也拖翻在地。
我大哥爬起來又要反撲,四下卻涌來一群人把他攔腰抱住了,不斷地勸解著不要打了。而宋二虎卻趁空給我哥的臉上回敬了一拳。
我大哥吼叫起來,警告身旁的人再不松開就不客氣了。不知道是被他兇猛的氣勢嚇著了,還是真的試探出了我哥身體的變化,這些人真就同時撒了手。但趁著這時,宋二虎又沖我哥肚子重重地?fù)v了一拳。
待他再要上手,卻突然捂著頭皮罵了起來:“**的誰用石子丟我?”
我大哥作勢要蹬他一腳,可腿一抬起,卻打撲了一下褲子上的泥土,道:“是二虎子?我還當(dāng)是誰呢?誤會啊!早知道是你我就不打你了。”
宋二虎也收了架勢,不服氣地道:“操!誰打了誰了?”也許是那一肘的疼勁上來了,宋二虎找了找那個算命先生,轉(zhuǎn)了一圈沒見著人影,又大搖大擺地回去了。
我趕緊跑出來喊我大哥,我大哥一高興,把我高高地舉了起來。我看到宋三虎正躲在胡同口上提著一條扁擔(dān),身前身后是他的一撥跟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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