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章    叁

　　揚州城素來是熱鬧的，摩肩接踵，人山人海，歌舞升平，男歡女樂，太平繁華之地啊！月朵樓之于此處，算不得什么名酒家，也沒有鎮店的美食秘方，之所以屹立于眾酒家之間不倒且小有名氣，全靠了那一處別致的風情——老板娘。老板上哪去了？很多人問過，老板娘總說在外城忙著，但日復一日，誰也沒見著過，好奇的都是些貪色之徒，自然也不愛去追究這問題，只要不礙他們的色心，管那老板在哪個角落。說起這老板娘，誰也猜不出她年齡，看似妙齡，又覺得過于有風韻，五官面容并非絕色，自是因為那一份風韻，格外引人注目。她嫌老板娘這個稱呼太世俗，喜歡別人叫喚她，婉依娘。

　　月朵樓的客人，不少財大氣粗的，今兒卻來了一個財大氣粗又霸道的，一進門就嚷著要包場。婉依娘知道她喊價再高，這人也出得起，但這不是事關一個錢字，而是她眼睛里厭惡這種作風，先是笑臉迎上，幾個笑臉，幾句甜言，把那人哄坐下了，再有計策，讓他知個好歹。婉依娘說笑間便脫身而走，這是多年練就的一門嘴上本領，換上養女秦劍為這大老爺斟酒。一杯下肚，婉依娘又出來陪著，歡聲笑語中藏著逐客令，那人也還真就這樣輕易離開了。別人看不出其中奧妙，邊旁靜坐一人卻是看得一清二楚，秦劍舉酒壺時指間夾著一小根羽毛，倒酒時，羽毛朝里，進了別在袖口一小瓶里，送酒時又不經意一點酒杯，這毒，也就下成了。

　　婉依娘回到柜臺后，開始算帳，靜坐觀戲之人離開走到她面前。

　　“好厲害的下毒功夫啊！”

　　婉依娘心中一驚，卻沒露于動作表情之上，微微抬頭，仍是笑著，見到那人面容時，又是一驚，直接從心里流露于表情。“陸亂？”

　　“哈哈，好久不見了，我來這城中，見這月朵樓招牌，第一便想到是你自婉依，第二才會疑惑是不是那軒轅兄弟大隱隱于市了？”

　　“少耍嘴皮子，你來這做什么？”婉依娘又自顧自算起賬來。

　　“最近有不少關于冰液劍的風聲……”

　　“冰液劍在江湖上失蹤很久了，四君子劍中只有這一把最為神秘。”

　　“四君子劍都已成傳說。”陸亂想起慕容情的往事，不由得心里一沉。

　　“時間差不多了，秦劍，去取貨。”婉依娘朝里喊了一句，秦劍便又出來了，陸亂見這女子樣貌似曾相識，可她年歲尚幼，自不可能是舊日相識了。

　　“這個小女孩什么來歷？”

　　“小女孩？都十五歲了，只怕可以嫁人了。哈哈，這是我十年前撿來的孩子，想來她也孤苦，我也孤單，搭了成伴。”

　　“沒給她找父母？”

　　“怎么找？自己養著得了，反正我也孤苦伶仃，如果你現在仍是形只影單，暫且在我這月朵樓住下吧！天天有戲看。”婉依娘一抬頭，又見一個老客人，變出一副風情萬種的笑臉又迎了過去。

　　夜幕之中，秦劍已歸來，陸亂暗中猜想到婉依娘謀生的手段，無非下一點慢性毒藥，再來個劫惡富濟善貧。陸亂尋著關于冰液劍的風聲一路而來，想著母親遺物中書信撰寫當年炎農谷變故，這把君子劍已消失數十年，這陣風聲到底因何而起？相傳，冰液劍通體透明，內有透明液體活動，是煉成之時形成，卻有解百毒的奇效，若戰弦尋著方子讓慕容情維持到現在，冰液劍定能救下她，只怕這陣風，是那蘇無痕放出來引戰弦上當的，那女人已將夫仇散于三把君子劍了。陸亂與婉依娘這一見，勾起不少往事，自又是通宵難眠之夜。陸亂心想，這一夜失眠的應該不只自己一人吧？那婉依娘難道不會因則自己這個故人而重溫那些往事？我睡不著，她也睡不著，不如兩人喝上幾杯，共嘆往日流水年華，舒暢心中壓著的憂郁。其實早應看淡了喜怒衰樂，悲傷離和，又不禁想要舉杯一銷萬古愁。那婉依娘似乎知道今夜不用她獨自一人捱過，酒菜都已備好，只等客人叩門。

　　陸亂走到婉依娘房門前，忽想一試婉依娘究竟有多少真功夫，若單憑下毒，她不可能維持至今。他拾一顆石子，朝屋內光源打去，一下滅了光亮，一掌推門迅勢而入，婉依娘拍桌而起，裙擺一揚，避了陸亂第一道掌風，陸亂反身又是一掌，婉依娘又是朝邊一轉，一掌推在陸亂臂上，將那掌風推向別處，陸亂心想，她只避不攻，試不出功夫的，只能徒手出一殺招，借婉依娘那掌之力，模仿者使出軒轅假劍法中回旋之招，婉依娘順勢往上一擺，裙擺動如蓮開，坐回原來位置，點亮了蠟燭。

　　“陸大哥這番為何啊？”婉依娘自是憑那招回旋知了他身份。

　　“試試你功夫，怕你功夫不夠，會受欺負。”陸亂此話半真半假。

　　“女子行走江湖，自是諸多不便，可我也非尋常女子。”

　　陸亂也承認這一點，借著燭光，看婉依娘的臉，白日的粉岔已抹去，女人還是會老的，白日的風情萬種到了此時，不過一個為情憔悴的普通女子，任歲月剝蝕她最好的年華。婉依娘已為陸亂添上酒一杯，陸亂輕念：“容顏離影難歸返，只恨無情意。后庭簾動又相思，自憐佳人凋落到天明。風塵不笑塵埃落，月朵花如淚。問天涯倦鳥長旅，可識我眉頭里夢中人？”

　　婉依娘又喝下一杯，附和上另一著《虞美人》，“塵風空夢了無痕，莫須留追憶。水流花去恨無常，且將相思愁換半生歡，何能不念紅顏苦，月未央思量。夜深詞苦語凄涼，卻又奈何深隱累風塵。”

　　陸亂心中忽生一種想法，冰液劍的風聲，也許正是婉依娘放出來，引軒轅日月出現的，當年慕容情受襲，軒轅日月怕因自己有月朵劍在手連累白婉依，慕容情戰弦歷史重演，因此絕情離去，杳無蹤跡，只剩婉依娘苦中作樂對紅塵，好不凄涼。

　　冥火幽幽，懸于浮梁，暗暗照亮整個廳堂，四面鐵臂，色澤冷淡。暗心門中，蘇無痕苦心修煉十年，終成一門功夫克制軒轅劍法。大堂肅靜，只有蘇無痕與針雨師徒二人，蘇無痕反手一道小匕首射出，針雨一指，只見那小匕凌空截斷，一根銀針釘到門柱之上。蘇無痕露出滿意的笑容，忽然殺氣凌歷，一道小匕直射針雨，針雨甩手一針，徑直從刀尖插入，小匕首瞬間裂成四片，如花朵綻放一般。蘇無痕大為欣喜。“你的風語神針已經練到家了。”蘇無痕的言語間頗有得意之情，這風語神針不同于滄海銀針，前者重在力，后者重于速，蘇無痕只因自己擅于此功，便覺這風語神針高于滄海銀針。然而針雨卻很是明白風語神針弊病所在。

　　“謝師父夸獎。”針雨毫無欣喜之情。

　　“為師閉關期間，江湖上可有君子劍消息？”蘇無痕想到此處，便是咬牙之恨。

　　“幽谷劍，月朵劍銷聲匿跡，青筆劍行蹤詭秘，但揚州城內興起了一個酒樓，名叫月朵樓，似與劍的主人有些關聯，且關于不冰液劍的傳聞不斷。”

　　“冰液劍？難道冰液劍也重出江湖？”蘇無痕一驚。

　　“只聞其聲，不見劍身。”針雨回答得十分淡定。

　　月朵樓里，三壺酒后，才到三更天。婉依娘話鋒輕輕一轉。“你可知，秦劍的來歷？”

　　“不是你撿的嗎？”陸亂一笑，笑那婉依娘真是醉了。

　　“錯，錯，錯，她可是蘇無痕的女兒。”

　　“你怎么知道？”陸亂怕她是酒后胡話，婉依娘又是一笑，從懷中取出兩樣東西，一是一把小匕，二是一塊劍形玉佩，柄處刻一蘇字。陸亂見小匕時只是一笑，見那玉佩卻著實一驚，心中更是往事無限。

　　“我有打聽過，暗心門當時全門出動，就為尋找一個女孩，再聯系這兩樣東西，我便明白，她是蘇無痕的女兒”

　　“那你為什么不送回去？”

　　“蘇無痕害了慕容情，我這樣，算是我的報復。”婉依娘酒都喝光了，起身又去取來一壺，陸亂心思一動，清水不就是無痕的嗎？蘇無痕想來就是當年一面之緣的蘇清水，又有那玉佩，必然如此了，只是暗心門又如何與一劍千軍萬馬蘇家扯上了干系，抑或那兩個門派本就是一家？陸亂百思不得其解，曾聽師父仇千茫所言，天下武功來龍去脈，盡收白術寺典籍之中，其師遁入空門亦有幾年，想來時機適當，便拜訪白術寺，一問究竟。

　　陸亂向婉依娘要了那玉佩，她自是猜到其中有故事，看著那小小的玉佩，又想到自己的故事，當年她是為報師仇才出了谷，無奈技不如人，重傷之下得軒轅日月救助，同樣是有他相助才手刃仇人。往事歷歷在目，婉依娘正回憶軒轅日月的臉，忽然發現，那張臉竟然糊模起來，她十分害怕，難道自己已忘了他的臉？陸亂倒沒憶起多少往事，只是一心想去一個地方，心中莫名其妙生出一份疑惑，卻又說不明哪里有疑。

　　月朵樓里生意照舊，婉依娘來者便是客，眉來眼去，沒少下功夫。陸亂靜坐一旁，一壺淡茶，看著婉依娘的表演，同時注意著鄰座一個少年，此人氣度不凡，冷默深邃，頗有戰弦的氣息。陸亂看他指間的繭便明白，是暗心門的弟子。招待他的是秦劍，陸亂見秦劍看著那少年的表情，不禁一笑，將婉依娘招來。“你女兒也情竇初開了。”

　　婉依娘順著看去。“這丫頭手腳當真比平時快多了，菜碟換得真勤快。喲！她給他倒的是我私藏的酒，這敗家丫頭。”

　　陸亂笑得更開心了。“你不也說她年紀不小，該嫁了，那小子看上去也不錯，過了這村就沒這店啦！”

　　“再笑，你再笑，當心我神不知鬼不覺給你下一毒。”陸亂連忙夸張的蓋住酒杯，二人不約而同大笑起來。

　　針雨多年來第一次離開暗心門，蘇無痕緊隨其后。他的任務是一探月朵樓，是否當真是那軒轅日月隱居之處。月朵樓表面一片豪華，看來只有夜訪，方能明其虛實。這一夜，陸亂出城去了，秦劍是最先聽見動靜的。樓中多了兩人，她抬頭看婉依娘房間，燈光忽然一滅。秦劍一時心急出門，正遇一夜行者，一掌打去，那人往一旁躲開。秦劍并無多少武功，從婉依娘那學來得大多是下毒手法，真真正正的功夫，只有一套梅花掌法，秦劍手若花瓣，左右相接，依次打往上，左下，左下，右下，右上，中間六個方位，每一掌，配合步法一變，走向相反的方位，以掌和步形成一個牢，步與掌不同搭配，又生成上百種變化。夜行者似不想傷她，只躲不攻，漸漸發現，無法從這掌風之中找到脫身的口子，秦劍步踩左下，掌風朝中，夜行者一掌相對，便將她推回房中。

　　樓上那人已入婉依娘房間，婉依娘在他破門之時打翻燭臺，只聽幾道極小的風聲擦身而過，婉依娘看不清暗器也明白來的師出何門，自不用手下留什么情面，或隱藏功夫了，一躍而上，疾風一指點在那人左胸，又送上一掌將他推出。

　　這一人剛下，又有一人躍入，婉依娘見他手上有兵刃，便回頭而去，見一根銀針釘在床邊，明白是剛才那人使的暗器，拔出反手一針，那人舉劍一擋，婉依娘從床下取出一把劍來，又是一甩，劍鞘飛去，不知為何那人劍橫在胸前，劍鞘一觸，便向上彈去，自己的鞘也橫飛而出。婉依娘大驚，是軒轅劍法！心急試探，一劍斬去，那人又是回旋，將婉依娘連人帶劍擺到一旁，婉依娘這下才明白，必要用大家劍法，否則不能近他身，逼出劍氣。婉依娘將劍托于手中，一掌打去，那人一劍直指，兩劍劍刃相觸，婉依娘的劍硬生生被逼回手中，婉依娘接劍，一躍而去，似往左斬，劍走一半，忽急轉由下向上一撩，那人劍鋒急轉，只能應付一擋，婉依娘又走右攻，劍走一半轉上，轉上一半又回右，速度變化飛快，令人不知其下招之處，更無從攻防。那人一招回旋，將婉依娘擋開，婉依娘借力轉到另一方位，躍墻倒掛襲來，正是陸亂劍法中回星襲月，卻似乎略有不同，那人當空對刃一斬，婉依娘劍風向下，那人借力后退，退出屋中。正是破風劍招，二劍相接時，一劍劍氣金光流轉，一劍劍氣寒光凍人，婉依娘追出門外，那人已不見蹤影，先前打出門外之人也不見。就算夜里，見不著面貌，婉依娘也知，他必定是軒轅日月。

　　先前被婉依娘打出的人，是被秦劍救入房中。會用毒，自然也能用藥，毒與藥，其實往往只是一念之差，生與死都是永隔。秦劍揭開那人的蒙面，果真是白日店中少年。敷上藥，那人也便痛醒，秦劍引一支燭光而來。

　　“是你？”少年有點驚訝，頓感危機四伏。

　　“你中了義母的梅霜指，點在肋骨之上，我已清出你皮肉里的碎骨，這門功夫非常狠毒的，還好天黑，她點到骨上，若點進內臟，人基本都是廢了的。”秦劍倒不顧少年心情。

　　“我夜探你義母房間，你為何還救下我？”少年開始覺得并不危險。

　　“我也不知，你稍候悄悄回房，每晚來我這換回藥，七日便無大礙。”

　　“謝秦劍姑娘了。”

　　“你定是白日留心到我的名字，我還不知，你的名字。”

　　“在下針雨，是師門取下的名字，本來名字卻早早忘了。”

　　“你快回自己房中，我怕義母等會兒來看我的安危。”

　　針雨起身離開，趁夜色回到房中。

　　城外，陸亂站在一處墓前。只是恨，當初自己若不去尋什么青筆劍，也不會連她最后一面也見不著，也不會連她如何死的也不知道，如今有的，只是一個冰冷的“蘇清委之墓”。陸亂忽感背后有風聲，回首劍鞘一擋，是一把小匕。發暗器的女人從林中走出，陸亂自已明白來者會是何人。

　　“果然，蘇無痕，便是蘇清水。”

　　蘇無痕笑道：“你也會來看我姐姐？”陸亂自是明白蘇無痕對當年往事，仍耿耿于懷，又憶起戰弦谷中之事，一時想勸她收手，卻又明白，她沒反過來勸自己助她，他也便不要刻意插手此事，也就對得起那墓中人了。“清委命苦，你好自為知吧！”蘇無痕自是聽出其中意思，有幾分勸自己收手，卻又不會插手其中的意思。蘇無痕看著姐姐的墓碑，心里正是下了決心，非報仇不可，看著陸亂離去背景，心中又不禁嘆息，可憐了他對姐姐的一片癡情，最終亦是天人兩隔，姐姐一死，陸亂便也會一輩子記得她的好。

　　軒轅日月一客路著冰液劍的風聲而來，到了月朵樓，一看這塊招牌，便覺是暗心門蘇無痕下了套。樓外潛伏半日，也是看到了月朵樓下毒劫富的勾當，決心夜訪一遭，探一探其中奧妙，果真古怪不少，白日里的倒酒小妹使得出困人身形的掌法，樓上老板娘一通暗器，二懂劍法，三握冰液劍在手。軒轅日月更是覺得月朵樓不簡單，軒轅日月本是見過炎農谷這套仙人流云劍，只是年月已久，當年使劍之人劍法遠不如今日婉依娘所用之精妙，因此識不出來。婉依娘卻是迷惑，軒轅日月為何要與自己交手，難道自己已經衰老到讓他認不出了？還是他根本不知道自己是這的老板娘，十年不見，卻因夜，也未看清他的面目。

　　陸亂自會一輩子記著蘇清委的好，只是更希望蘇清委能活生生的與他相伴天涯。陸亂行至當年戰弦與慕容情隱居的谷中，發現那小院中燈火通明，很是不解，偷偷翻墻而入，里面的人似察覺到了陸亂的動作，屋內燈火一滅，一個黑影飛出，陸亂一驚，劍已出鞘，正是一招無翼之飛，劍指地面，劍刃彎下，帶著陸亂向后一退，避了黑影一招。不料黑影一劍追來，陸亂以劍將黑影之劍向旁一挑半圈，從下向上一撩，那人卻硬生生斬了下來，陸亂借他之力倒翻，一腳直塌他劍刃，向上一躍，又一回翻，一劍直刺，那人橫劍以刃面抵鋒，身劍同時一偏，劍旋一斬，便把陸亂的劍刃打到地上，陸亂再借力躍起，這回是一招天涯利風，那人直接以刃相觸，陸亂忽施一招回旋，那人因力住旁一偏，正是陸亂后背，橫劍一斬，陸亂反手一擋，力自是不足，被推至一旁，那人劍又襲來，陸亂欲往右閃，那人劍居然直指右方，陸亂只能以劍一擋，這下正面相對，可真相大白了，黑影正是戰弦。

　　屋里有聲音傳出，“你就別為難陸大哥了。”這聲音也不是別人，正是慕容情。

　　戰弦大笑，“快進屋喝上幾杯吧！幾劍下來，費了你不少心力啊！當年你我初次相逢，便是比上了幾招，再度重逢，又對上了幾招，此中緣分當真是極大的。”

　　陸亂進屋，果正是慕容情，笑顏依舊。

　　“我的好慕容妹子。”陸亂當真又驚又喜。“你是什么時候活了？”

　　“陸大哥說笑了，我什么時候死了？”慕容情嫣然一笑，依舊是風情萬種。

　　“那一夜，我追出去后，究竟發生了什么？”陸亂很是疑惑。

　　那一夜，慕容情慢慢道來。那一夜，她中了蘇無痕那一指煙彈，當即不醒人事，戰弦暫用一些普通解毒之物緩了緩，煙彈打在后頸要害之處，戰弦小心檢查，發現硬傷并不重，只怕毒隨血流，流去全身。他心中明白，解毒只能找兩個人，蘇無痕肯定不會給解藥，便只能去炎農谷，尋一位高人。陸亂聽到此處，便明白，這二人是要去尋婉依娘的師弟，但那曲貽成常年采藥在外，行蹤恍惚，他們必然是撲了空。戰弦一路帶著慕容情去了炎農谷，不見一人，戰弦此時心灰意冷。漫谷藥香，吸入慕容情體內，她昏迷多日，也漸漸醒了，戰弦心想，說不定這混合的藥味，正是一種慢性解藥，便在此住下了。幾日之后，戰弦忽見一女子身影，拜倒在谷中一座墓前，哭訴不止，突然起身，奮力朝那墓碑撞去，戰弦連忙截住。此女便是沒有等到軒轅日月的婉依娘，陸亂心想卻不是婉依娘解毒手法多高，而是忽然明白，她有冰液劍。

　　“婉依娘用冰液將情兒救醒。”戰弦接下慕容情的話。

　　陸亂覺得有些諷刺，軒轅日月正是因為慕容情受難一事，大受刺激，決心離開婉依娘，而婉依娘卻有君子劍在手，救了慕容情，自己為此事心憂多年，也不過一場空，慕容情早就痊愈了。“你們倆繼續隱居快活，可憐了我們這段塵世俗人憂心不安啊！”

　　“陸大哥此言差矣！你與軒轅大哥逍遙四海，教我們如何通知，你們雖在塵世，卻也是塵世之中的高人，局外人，然而喜怒哀樂，悲歡離合，卻是任何人都不可避免的，無論出世入世，總要為之所動，亦可視為生之不可或缺。”

　　陸亂當真服了慕容情的巧嘴，心思又轉向別處，婉依娘的冰液劍從何處得來？說道：“想來戰兄興許不知炎農谷當年一件大事。”

　　“可是暗心門云里千枝落明君問罪炎農谷？”慕容情是四大家族中慕容家中人，雖不曾練武，這些江湖往事倒是耳濡目染一些。

　　“正是，當年云里千枝問罪，一是因炎農谷毒絕圣手賀羞玉曾傷她，練就神功欲報此仇，二是炎農谷玄絲山掌山林月溪盜了她門中蜻蜓劍法。”陸亂將當年谷中鬧劇一一傾述，也說明此事從母親遺物中記載知曉，更首次袒露自己身世與之聯系。“自炎農谷此次大劫，冰液劍失蹤。”

　　戰弦自是明了陸亂疑惑，“但這婉依娘一直都有冰液劍。”

　　“我想，當年必是水儒舍與白秉游兩位前輩想出了這樣一招，借由我外祖父母私奔嫁禍，看來你我識得白婉依那時起，她便已是冰液劍的主人。”

　　“陸兄不知，那白婉依的本事高著呢！”戰弦笑說道。

　　“只怕……我得回月朵樓去，蘇無痕要挾婉依娘殺軒轅日月報仇。”

　　“那潑婦還在江湖上撒野？我與你同去，也報了情兒受傷之仇。”

　　“不，你二人在此消遙是，那女人與我有些淵源，我不想害她。”

　　說罷，陸亂一口飲下杯中酒，一躍而出，一路疾奔，蘇無痕三個字，在心中漸漸念成了蘇清委，往事成了散在腦里的珠子，蘇清委三個字成一條線，將它們一一串起，卻又無法完整。似是初遇的林子，陸亂倚著樹，蘇清委從林梢間躍過，陸亂抬頭一見，心想哪個冒失鬼，闖進幻劍門的領地來了，起身追去，那女子也是感到后有追兵，步伐越快，后又與陸亂賭約，再到師父講起愿做這個媒人，婚宴在蘇家與幻劍門各辦了一次，那洞房花燭夜，那藝成闖蕩江湖前的蘇家幾日溫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