地玄女救走獵布,逃離了天魔雪發和騎龍戰士的追殺,眼瞅著對面的刀切崖上,有一個黑咕隆咚的洞,獵布身受重傷,必先找一個地方為其處理。只見地玄女抱著獵布,踏崖而上,洞中驚起一陣黑色的蝙蝠。洞內異常寬敞,奇形怪狀的鐘乳石使洞內充滿了鬼魅陸離的感覺。因在半崖之上,雖沒有其他巨型惡物寄居,但各種奇形怪狀的小蟲子,卻隨處可見。
獵布全身上下,不是被天魔雪發抽打,就是被龍獸咬傷抓傷,加之一路逃亡,突然變得十分虛弱。當地玄女把他帶到洞中之時,獵布已經奄奄一息:“不要管我了,去幫助他們,要讓他們到南方去。”在昏迷狀態的獵布,仿佛夢囈一般,一直在說這句話。
地玄女輕嘆一聲,并沒有理會他,抱著他放到一塊巨石上,看著這孩子臉腫得都快看不見眼睛了,如果這樣下去,真不知如何是好。地玄女舉目四顧,只見一串巨體紅蟻從洞穴深處絡繹不絕地爬出來。洞內,竟然源源不斷地飄來裊裊的霧氣,使得氣溫很暖和。
地玄女猶豫了一下,伸手解掉獵布身上粗布衣衫,露出獵布瘦小的上身。瘦小的身體上,骨骼清晰可見,到處傷痕累累,幾處被抽打或者被龍獸咬過的地方皮開肉綻,讓人觸目驚心。
地玄女原為九天玄鳥修練成人,畢竟沒有見過男人的身體,她猶豫了一下,還是解開了獵布最后一塊遮羞布,赤裸的獵布讓她的臉不覺紅了一陣,人也不禁走神。
半昏迷狀態的獵布,口中不斷發出低微的呻吟,才使她很快回過神來。
地玄女走到霧氣裊裊而出的地方,捉起幾只紅蚊。她揪住紅蟻的頭,紅蟻張牙舞爪的要反抗。她騰出一只手,把獵布身上的傷口擠合成一條縫,然后把紅蟻的嘴巴對著傷口壓上去。紅蟻被捉住,拼命想逃脫,自然是逮到哪里就咬住哪里,很快緊緊地咬住了擠合到一起的傷口。地玄女順勢擰斷紅蚊的脖子,盡管身首異處,但紅蟻的嘴巴始終緊緊地咬著傷口。
地玄女用這個方法,把獵布身上裂開的傷口,全部一一縫合。
地玄女看著這個可憐的孩子,不禁眼睛濕潤了。他不過只是一個孩子,他到底懂什么,明白什么,屬于他的年紀,本應該在虞夢澤中打漁,不周山上狩獵,本應該唱著情歌跳著舞,大塊吃肉喝著酒,但是因為戰爭,他卻早早地變成了一名頂天立地的戰士,幸乎?悲乎?
對于一名身受重傷的人來說,這個時候最急需要的東西,就是補充食物和能量。地玄女仔細查看了一下這洞內,應該沒有什么東西可以傷其性命,又因這洞內不斷有暖和的氣流涌來,并不會太冷,地玄女讓獵布躺在大石塊上,扯下自己身上的一件薄衫蓋在他身上。
她決定一個人出去,先給他找些吃的。獵布躺在大石塊上,整個人的神態處于恍惚之中,覺得體內血氣翻涌,體外如置冰窖,寒氣流竄,他一會覺得熱,一會覺得冷,口中不斷飄出他的感受。當地玄女回來的時候,獵布全身都是汗,地玄女拿到手里的,是一種果子。
那果子外形丑陋,看上去有人的那般頭顱大小,外皮褐黑,長著大大小小的肉刺。地玄女在果子上插了一根小竹筒,果子里面滴出乳白色的液體,那液體發出一股淡淡的乳香味。
地玄女把流出的液體滴到獵布干裂的嘴唇上,獵布確實也餓了,嘴唇情不自禁地吮吸著。
吸了大概幾分鐘,地玄女一直保持著一個姿勢,把丑陋的果子舉在他臉的正上方。
洞內的氣流不斷涌出來,鐘乳石上的巖漿滴落著,發出滴噠滴噠的聲音。吸了一會,獵布停止了吮吸。因為果子是冰涼的,吸進去之后雖然胃部飽和了,但整個身體的熱量也被食物吸走,他突然覺得奇冷無比,口中不斷喊:“冷,冷,冷”,臉色一下子變得通紅起來。
地玄女看著獵布,一時措手無策。人在冷的時候,會不由自主地往兩邊亂撈,潛意識中在尋找些可以遮風避體的東西。看著獵布在徒勞地掙扎,地玄女身上的母性一下子被激發出來。這孩子真可憐,家沒了,親人沒了,還受這么重的傷,生命怎么這么狠心殘酷呢!
在地玄女走神的時候,獵布拉到了她衣衫的一角,仿佛好不容易抓住了一根救命的稻草,獵布使出了全身的勁,地玄女一個不留神,就跌到了獵布的身上,獵布迅速感受到了溫暖的氣息,緊緊地抱著她。地玄女“啊”地喊了一聲,并沒有掙脫,任憑獵布緊緊地抱著。
獵布抱了一會,大概身上的寒氣緩了一些,手上的力氣也松了一些。
地玄女輕輕拿開獵布的手,展開她背部兩扇彩羽巨翅,蓋在獵布的身上。那個姿勢,像一只大鳥在呵護著她的鳥雛,像一位天使,在守護著她的嬰兒,這一幕如此溫馨動人。
仰阿莎離開女媧,獨自一個人跟隨錦雞上路。乖巧的錦雞一邊叫著婉轉的歌,一邊飛站在一枚枚隨風蕩漾的蘆葦和楊柳枝上,它似乎在和仰阿莎說著話。行走了一天,仰阿莎已經累了,抹了抹額頭上沁出的絲絲汗滴,眼看太陽已經掛到了山頭,那株迎風而立的枯樹上,她不知道還要走多久,才會遇到九黎族的殘部。這樣想著,不小心腳下滑,跌在一個坎里。
錦雞迅速飛過來,站在仰阿莎的面前,嘰嘰地叫,似乎在對她噓寒問暖。
仰阿莎笑笑,拍拍肘上的泥土,說:“我沒事,我們走吧。”
仰阿莎從溝坎里爬上來,呈現在她面前的,是一片黃岑岑的草地,那草高過她的胸,風一吹來,卷起一層草浪,伴著草浪的聲音,似乎在草叢中,有獸物在打斗,隱隱約約傳來的吼吼的嘶咬聲,仰阿莎不禁心里一陣緊,這里是野獸橫行的是非之地,還是盡早離開為妙。
仰阿莎沿著一條干枯的河流往前走去,當她漫不經心地回過頭來的時候,發現河流揚起一陣塵埃,仿佛枯河的那邊,沖來了一陣沙塵暴,那像龍卷風一樣的飛沙像河流一樣涌來。她不知道這是什么,當她想看清楚的時候,在涌動的沙塵中,看到了一雙火紅的眼睛。隨后,她又看了有著像手臂那般粗大的白森森的牙,一頭雄壯的獸物,朝她奔襲而來。
仰阿莎一下子被嚇住了,她想拔腿就跑,但腿還沒有邁開,自己就被那龐然的獸物帶來的一陣旋物掀翻在地。她頓時腦海一片空白,驚得空中的錦雞一陣嘰嘰喳喳亂叫。但是那獸物并不是沖仰阿莎來的,它直接從她的身上飛跨過去,后面,是一頭又黑又壯的熊在追趕。
當那黑熊從阿娜位的身上也跨過去的時候,仰阿莎有一種世界都變黑了的感覺。黑熊肚子上垂下來的長毛,還摩挲過她的臉,帶起的沙塵落了她一身,它們根本不在乎她的存在。
驚魂甫定,仰阿莎站起來,拍拍身上的塵土,錦雞早已被剛才的遭遇嚇得驚謊失措。
虛驚一場,仰阿莎繼續往前走,穿過了這條干涸的河流,來到河流的源頭,這是一處湖泊。湖水很藍,放眼看到湖的對岸,云水一線,在湖邊淺淺的沙灘上,飛著鋪天蓋地的鸑鷟鳥,把湖邊都裝扮若百花競艷,整個湖泊,仿佛戴了一個萬紫千紅的花環,花環的影子還倒映到水中,未開墾過的處女地,美得一塵不染。時不時,鸑鷟會驚出一陣陣飛躍的浪,那是幾只藍狐獸在捕食,仰阿莎被這一幕的美麗給迷住了,錦雞站在她的肩膀上,嘰喳叫個不停。
仰阿莎走向湖邊,驚飛幾只鸑鷟鳥,她洗了一把臉,看著湖對岸,白云深處。
“錦雞,南方是在那個地方嗎?”仰阿莎問站在她肩膀上的錦雞。
錦雞歪著腦袋,嘰嘰了幾聲。洗臉之后,仰阿莎又得繼續上路,方圓近百十公里,皆是荒無人煙,野獸橫行,巨大的食草龍,飛翔的金鱗龍,食肉的鐵齒龍,爬在草叢中的巨型苔龜,在草地上追逐的千紋獸馬,捕食幻小動物的長翼蝙蝠,仰阿莎走進了一個史前動物天堂。
仰阿莎從來沒有被動物侵害過,在和女媧一起的日子,那些獸物都是經過馴化的,像朋友一樣巧乖,她還曾經騎在紫翼龍的背上,飛到云上去看過太陽。她以為,這片土地上的其他動物,也會一樣的對她友善。她看到草叢中巨大的墨皮青蛙,還向它們打招呼。
當仰阿莎走到一塊巨大的青石前時,太陽已經快落山了,她走了一天,雙腳生疼,人也累了。她坐到大青石上,把獸皮做的靴脫下來,她嬌小的腳上,已經磨起了幾個鮮紅的血泡。
她揉了揉生疼的腳,又把獸皮靴穿上,打開包襖,取出鮮花糕點,然后把包又捆上,她先掐一點放在手心上,遞給錦雞。錦雞拍著翅膀飛過來,蜻蜓點水一般從她的手心,啄走鮮花糕點,落在旁邊的青石上,慢條斯理地啄食。仰阿莎自己掐了一些,細嚼慢咽地吃起來。
仰阿莎大概在青石上坐了一刻,從遠處,一頭高如巨樹,四足若龜,頭似馬面,脖子比身高長出三倍以上的長頸龍,扭著身體一步一步朝青石這邊走來,來到青石前就站住了。
長頸龍匪夷所思地看著錦雞和仰阿莎,似乎這是它從來未見過的動物。
仰阿莎發現一個暗影朝她罩過來的時候,她一抬頭,已經看到長頸龍的頭在她的頭上了。
長頸龍面無表情,木然的神色讓仰阿莎不知道它要干什么。它一直盯著仰阿莎看,仰阿莎以為它是不是想嘗嘗自己的鮮花糕點,便抬抬手問:“你是想嘗嘗我的鮮花糕點嗎?”
長頸龍還是面無表情,脖子左右甩了甩,鼻子里發出嗚嗚的聲音。當仰阿莎反應過來的時候,已經看到它在她的頭頂上,張起了血盆大口,白色的巨齒閃出沁骨的寒光,喉嚨深不可測,一股帶著淤泥的腥味鋪天蓋地而來,原來它不是想吃什么鮮花糕點,是要吃人啊!
仰阿莎“啊”地大叫一聲,抓起包袱起身就跑。笨重的長頸龍,張開的大嘴直接啃在大青石上,抬起嘴來,鼻子撞出了星星點點的綠色血液,不斷地甩著頭,發出憤怒的咆哮。
仰阿莎一邊跑,一邊回頭來看。那長頸龍馬上追了過來,雖然它的動作是如此的笨拙,但因為它實在是太巨大了,每跨出一步,就抵仰阿莎跑好幾步,瞬間,仰阿莎已經感覺到整個身體完全被它的陰影罩住,置于其巨口之下,頭頂上傳來帶著泥腥味的粗重的氣息。
仰阿莎還是拼命地跑,哪怕被它罩住了,也要跑。慌不擇路,不知道腳下被什么東西絆住了,仰阿莎跌倒到地上去,拼命往前爬去,而這時,長頸龍的嘴巴,仿佛九天而降,直接朝仰阿莎咬來。在那一瞬間,一條九彩紋巨蟒,卷起它粗大的尾巴,狠狠地打向長頸龍。
原來是仰阿莎被巨蟒絆倒了,長頸龍下嘴的時候,正咬在了九彩紋巨蟒的身上。
九彩紋巨蟒是最毒的蟒蛇之一,一般的蟒蛇都沒有巨毒,但九彩紋蟒恰恰相反,被它咬傷的巨型恐龍,哪怕傷得不重,也會中毒身亡。這蟒最長,可達五十幾米,身體之大,可整吞小牛。大蟒被長頸龍咬了一下之后,激起了它的憤怒,尾巴一甩,就朝長頸龍纏來。
以往長頸龍對九彩紋巨蟒,都是避而遠之,若不得已,絕不敢與之沖突。但今天,這頭長頸龍卻一不留神,和九彩紋巨蟒撞到了一起。隨即,九彩紋巨蟒和長頸龍糾纏在了一起。長頸龍無法掙脫,索性狠狠地咬在九彩紋巨蟒身上,兩個大家伙,翻江倒海,龍爭虎斗。
仰阿莎嚇得目瞪口呆。九彩紋巨蟒被咬破的身體,一下子注出腥臭的紅色血液,與長頸龍的綠色血液渾在一起,把四周的草地染得流光溢彩,不斷翻滾,不斷掙扎,不斷廝殺。
當兩敗俱傷,奄奄一息的時候,引來了草叢中的狼群和獅群,它們站在一旁圍觀了半天,當巨蟒和長頸龍不動的時候,這些長相怪異的雪紋狼和血毛獅,偷襲地上去咬一口。
起初,被狼群和獅群攻擊的巨蟒和長頸龍,還試圖掙扎一下,但漸漸地,就無法動彈了。
面對著這兩個龐然大物,食物太充足了,狼群和獅群,并沒有發生沖動,只是當發現對方靠近自己的時候,發出嗚嗚的警告。沒多久,兩個剛剛還威風八面的巨獸,已骨碎尸裂。
獅群和狼群,你一塊,我一塊,不斷地撕扯,咀嚼,吞食,遍地狼藉。
這一幕,仰阿莎看傻了,她從來沒見過這么饕餮的用餐,這么悲壯的葬禮。
過了一會兒,幾匹飽餐一頓的雪紋狼試探地朝仰阿莎一步步走來,仰阿莎不知道它們要干什么。她睜著一雙雪亮的大眼睛看著它們。當雪紋狼快接近她的時候,從遠處,風吹草低的地方,一匹全身血紅的巨獅,身體像牛一般龐大,雙眼像兩顆正午的太陽,它全力奔跑過來,背脊上長長的毛,形成一陣起伏的波浪。狼群似乎早早就嗅到了危險的氣息,迅速朝兩邊散去。
仰阿莎看那獅子的樣子,剛才又親眼目睹一場血腥的廝殺,料想這頭猛獅肯定是沖自己而來,情勢萬分緊急。身邊的錦雞,又嘰嘰喳喳地大聲叫,神態急躁,似乎在提醒她一些什么。
仰阿莎撿起包袱,不顧一切地奔跑逃命。
那血毛紅獅,也狂奔過來,她似乎可以感受到,它呼出的粗重的氣息,就在她的后頸上;她感覺到,自己的頭顱就罩在猛獅的血盆巨口之下。仰阿莎沒有想到的是,當她大口喘氣穿過密匝的長草,出現在她面前的,竟然是一道寬七八米,深不見底的地縫,前無去路了。
她站在沙石不斷滾路的懸崖邊,只覺心臟突突起伏,兩腿顫顫,耳邊風吟。
仰阿莎回過頭來,看到血毛紅獅站在離她十步之遙的地方,雙目注視著她,沒有走過來。
仰阿莎想起女媧說的:“仰阿莎,不管何時何地,不管遇到了什么,都要冷靜。不能因為害怕和高興而迷失自己,勇敢地面對,一切困難都會迎刃而解。”女媧阿母說得沒錯,可是現在,我應該面對什么呢,往前,那就是掉進山谷中;往后,難道要成為這野獸的一頓之餐嗎?
仰阿莎看著一步一步慢慢向前走來的血毛紅獅,它太龐大了,仰阿莎產生了絕望。她又向后挪了兩步,邊緣上稀松的沙石息里索羅地往下掉。仰阿莎心想:如果這巨獸真的要吃她,她也只能往下跳了,就算粉身碎骨,也要朝著使命的方向去。只是她有負女媧阿母和九黎族人了。
血毛紅獅和仰阿莎對峙了半刻,血毛紅獅居然開口說話了:“你就是仰阿莎。”這聲音仿佛是從肚子里發出來的,帶著一種混沌的回音,厚重幽遠,仿佛是一位蒼老的老人。
仰阿莎驚恐地看著巨獅,睜著一雙像水一樣的眼睛,點了點頭:“嗯,我就是仰阿莎。”
血毛紅獅向前邁了一步,嚇得仰阿莎叫道:“你是誰,你不要過來!”
血毛紅獅站定,說:“你不要害怕,我是靈宵獸王,是女媧大圣派來的,讓我帶你穿過草原。這片草原,惡獸橫行,憑你一個人是走不出去的。一百年前,女媧大圣就料定,九黎族人會有此劫,她也料定,你就是為了九黎族人而生的,我在這里等你,已經快百年了。”
仰阿莎說:“你說的是真的嗎?一百年前,你們怎么會知道今天的事情?”
血毛紅獅說:“女媧娘娘是圣后天尊,自然可以洞曉乾坤,知未來,曉過去。”
仰阿莎看著這巨獸好像也沒有什么惡意,再說現在自己已無去路,與其墜下懸崖,有負使命,不如相信它:“那好吧,我就相信你。那么,你怎么才能帶我找到九黎族人呢?”
血毛紅獅說:“我的使命,只是帶你走出這片草原,至于如何找到他們,我不知道。”
仰阿莎有些失望:“可是走出這片草原,我還是不知道他們在哪里啊。”
血毛紅獅道:“走出這片草原,天意會指引你未來的路。”
仰阿莎想想也是,好歹有它相助走出草原,而不是把她吃了,便說:“那好吧,謝謝你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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