又過了一天,刑警隊員又來了。這次來的只是年長的陸警官。他一到就神色嚴峻地問:“你可聽說過李強吸毒的事嗎?“
“沒有,從沒聽說過。”我回答著,卻更加吃驚和發慌。
“李紅從沒向你透露過這個問題?”
“沒有。我敢肯定她也不會知道。如果她知道,早就對我說了。她和她哥哥感情一向很不好。”
“如果知情不報,包庇吸毒人員,那也得負應有責任的嘛。”
“這我知道。我敢于負這個責任。”
“到現在還沒有來過任何電話嗎?”
“是的。可不知道是怎么一回事?”
“現在可以肯定這是一宗綁架案,而且可能和**有點關聯。我們已查明這輛小轎車已駛出了上海市區,還了解到李強和外市某個有**嫌疑的團伙有過來往。你得小心保護自己才是。近期內盡可能避免外出,也不要隨便給陌生人開門。她父親那里你就不要再去了,我們已通知居委會給他應有的照顧,你可以放心。”
“謝謝,都知道了。”
“奇怪的是他們為什么到現在還沒有給你打來電話。在一般的綁架案中,作案的疑犯都會通過電話急于索要贖金的。”
陸警官用同情的目光看了我一眼,勸我多注意自己的身體,便匆匆出了門。
這一下,我越發意識到了事態的嚴重程度,開始為小李的性命擔憂了。她還是一個涉世不深的人,在日本的不幸遭遇已充分說明了這一點;如今落到了**團伙的手里,又不知道去了什么鬼地方,真難預料她會受到怎樣的傷害,能保住她的性命已是我的最大愿望。
我能為她做些什么呢?在這樣的災禍面前,我深深感到自己的渺小和無能。
我天天都巴望著綁架者的電話,然而天天都落空。
一個星期過去了,我忍不住給陸警官打去了電話。對方聽說綁架者仍然沒有給我來過電話,埋怨我沒必要給他打電話。他說,案情很復雜,牽涉面很廣,破案有一定的難度,叫我別太心急,靜心等候他們的消息。
可是我能這樣無所作為地一直苦等著他們的消息嗎?
我下了決心,不再聽從執法部門對我的勸告,呆在家里只保自身的安全。我又去找了小李的爸爸,向他提出在媒體上登尋人啟事。在征得了他的同意后,我又給陸警官打了電話,希望能得到他們的同意。陸警官請示了領導后才給了我答復,說,登尋人啟事大概不會有什么效果,不過他們也不想阻攔我,可以一試。
于是我就不惜代價地在上海所有的報紙、電臺、電視臺,以及外地某幾個大城市的媒體上都登了尋人啟事。雖然花去了一大半存款,但我相信多少會有一點作用。尋人啟事由我和小李她爸爸共同具名,聯系人則是我一個人。
尋人啟事登出不久,果然很快有人打來了電話。一聽,原來是苑春打來的電話。她說了刑警隊員曾去找過她和蕓芳的事,還說了不少表示震驚、同情以及對我的勸慰話,而且準備和蕓芳一起來看望我。我連忙婉言謝絕了。
此后我不再接到過任何有價值的電話。
小李失蹤已快近一個月。其間我曾和陸警官通過多次電話,還曾去找過他兩次。他雖然總是滿含著同情的口氣和我說話,卻一直沒有告訴我任何破案的訊息。
我覺得自己真正老了,精神晃忽,渾身疲乏,頭腦里常常會產生一些自己制造出來的妄想,尤其是在晚上。最可怕的妄想是小李正在遭受某個人的強暴,遭受肉體上的折磨。這時候我就會發瘋似地大喊大叫,恨不得趕去殺了這班強盜!我恨死了李強,恨死了這個該死的流氓壞蛋!
到了這年舊歷二月初,小李的爸爸突發心臟病死了。我只好打起精神為他辦了喪事。我得說,多虧當地居委會給了我不少幫助,才把追悼會開得像個樣子。那位陸警官也來參加了追悼會。從他們對我的態度看,他們好像已承認了我和小李事實上的夫妻關系。這多少給了我一點心理上的安慰。
在這過程中,我突然產生了一個計謀:我為什么不可以借此機會把這位老人逝世的消息在媒體上登一個訃告呢?這對李強應該是一個具有很大實際價值的誘惑,他貪圖的還不是我這一套新買的房子嗎?如今他父親已經去世,知道我有條件可以賣了房子用來給他們交付贖金了。
我又不惜代價地在幾份發行量較大的報紙上登了訃告。訃告由“兒李強,女李紅,婿徐天杰”共同具名。好在登訃告不像辦理結婚登記那樣須要提供什么證件,我就厚著臉皮這么做了。
然而,我的計謀也一樣落空,好多天過去,仍然沒有接到我意想中的電話。
至此,我已完全處于束手無策的境地。除了依靠執法部門,我自己還能做些什么呢?不過,我始終相信小李不會拋棄我。只要有可能,她還是會尋求活下去的機會,會帶著她肚子里的小寶寶回到我身邊來的。
眼看著已經到了第二年的春夏之交。小李失蹤已快近兩個月,依然毫無音信。
苑春和蕓芳曾幾次前來探望我,勸告我對小李斷了念算了。她們說,從警方提供的情況看,是由她的親哥哥綁架了她,親哥哥畢竟是親哥哥,不會怎么兇殘地對待她的。最大的可能是,她哥哥不希望她一輩子和我這個年長的人生活在一起,在不得已的情況下才用強迫的手段讓我們分離,使她能到異地去另覓年齡相當的對象。也正因為這個緣故,他們才不像一般的綁架者那樣索要贖金,否則就無法解釋綁架者的作案動機。
從理性出發來思考這宗疑案,我以為她們說的不無道理;但我在感情上卻始終不肯接受這樣的解釋,這樣的結論。我甚至還有點懷疑她們這樣說,可能和苑春對我的舊情不無關系。我知道苑春已經回過一趟臺灣,在臺灣住不了幾天就又急急趕來了大陸,說是為了繼續考察投資環境,工廠卻一直沒有開辦起來。此外,從蕓芳說的不少話中也常常暗示著這個意思。苑春每次來,只要蕓芳避開了,她就不失時機地和我談起年輕時候種種相親相愛的往事,使我更加不能不往這方面去想。
是啊,如果苑春真的還有破鏡重圓的意思,我和她的確算得上是完全匹配的一對,就年齡、體貌而論,旁人決不會放一個閑言碎語的屁。何況我們還有過那么一段如火如荼的初戀經歷呢。
一天,由蕓芳出面給我打來了一個電話,說,后天清明節,正是苑春小姐的生日,苑春小姐準備舉辦一個生日宴會,趁機宴請一下有關方面的領導和上海的幾位臺商,所以她很希望我也能去赴宴,幫助她招待一下客人,因為她在上海還沒有一個特別知心的朋友。
“苑春小姐叫我先和你打個招呼,問問你,如果你高興來,她自己再給你打電話,免得你為難。”
我沒有作出任何回答,只是說我的精神狀態很不好,幫不了苑春的忙,就把電話掛了。
按說,在這樣的情況下,前去幫助苑春招待一下客人,作為一個老同鄉和老相識,我也是無可推托的。上海的社會環境我的確比苑春熟悉得多。再說,我畢竟和苑春是多年的老鄰居,當年曾和她親密相處得那么久,不應該太拒人于千里之外吧?如果小李還在我的身邊,相信她也會勸我去的。但從我的精神狀態而論,實在沒有這個心思和余力去參加這樣的社會活動和應酬。
我對此絕不動心。如果在不知道李紅的命運如何,最后是不是還能回到我身邊來的情況下,我卻背著她去和苑春重敘舊誼,我還算得上是一個人嗎?我得說,那比獸類更加不如了!
我決不是那樣的冷血動物!
這天晚上,我是半夜以后才入睡的——自從小李失蹤以來這已成了習慣。等我好不容易進入了夢鄉,電話鈴聲把我吵醒了。這使我很不高興,以為是苑春半夜三更給我打來了電話。
我在迷糊狀態中懶懶地拿起了話筒,不料電話里傳來的是一個男人的聲音:
“徐先生嗎?我是刑警隊的陸文龍。”
“陸警官!”我的頭腦一下子完全清醒了,精神振奮地問:“什么事?有什么好消息了?”
“你的身體狀況還可以嗎?”
“還可以。不,我的健康狀況很好。怎么回事?”
“如果你身體能吃得消,請你現在到我們這里來一趟。馬上就來,我們在你家附近派出所大門外的警車旁等著你。”
“李紅怎么樣?你們找到她了?她好嗎?她沒問題吧?”
“請你多穿點衣服吧,現在已快近凌晨兩點鐘,今晚上可能別再想睡覺了。”
“好,我這就去!”
本站所收錄所有玄幻小說、言情小說、都市小說及其它各類小說作品、小說評論均屬其個人行為,不代表本站立場
Copyright © 2011-2021 云文學網 All Rights Reserved 上海市作家協會 版權所有 上海作家俱樂部有限公司