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媽媽，我們去哪？”

　　小李凡抬著自己閃爍不定的眼睛，看著母親牽著走向一條和家相反的路。

　　李蔓在孩子面前是個誠實的人，她回答道：“你昨天不是看上一個玩具熊么？恩，媽媽現在去給你買。”但她始終抬著頭，熬著一股不知名的氣，“你還想要什么樣的玩具，媽媽都給你買，都給你買。”

　　小李凡似乎瞥見了母親眼角里忍耐的淚光，她驚慌失措地想讓李蔓寸步難行，但也只是一種撒嬌的行為罷了，小李凡哭著喊著，揮灑著小孩子式的歇斯底里，“我不要，我不要什么玩具了，我要媽媽開開心心的。”

　　“沒事了，沒事了孩子。”李蔓牽著女兒的手微微一緊，她揮手攔下了一輛的士，平常的她就算上班也會省著去坐公交車的，但已經不同了。她說：“爸爸不在的時候我們也活得好好的，媽媽……媽媽不在了沒關系的。”

　　之后，她聽不到了女兒的哭聲，她不想聽見所以不去聽見，城市的光影像倒帶影片般的在車窗玻璃上閃爍，閃著一些事兒，或許也沒有，李蔓常常把那些事情忘得干干凈凈……騙著自己，和女兒，然后活下去。但這也有終點的。

　　終點在這輛車的車窗里的光影里……

　　李蔓并不是一個喜愛逛街的女人，她上商場也只會買些生活用品罷了，但現在的她，讓那些跟她打招呼的商販們有點吃驚，她把一張張青的紅的白的鈔票像紙一樣地甩柜臺上，卻只要了一個便宜的玩具熊，她還去了兒童用品店，買了很多很多的女式衣服，從四歲，到十四歲，每一個年齡都買了三件。

　　直到，她回到了家，小李凡也停止抽泣，李蔓溫柔地用手帕擦去女兒臉上的鼻涕和淚水。

　　然后微笑著，像個沒事人一樣。

　　李蔓打開自家的房門，把買來的東西放在屋子門口。屋里很安靜，一切的擺放都很正常，和上次離開時一樣。

　　李蔓把女兒抱到電視前的沙發上，打開電視，并把節目調到動畫片上，才說：“媽媽現在就給你做飯。”小李凡聽話地點頭，沒有回應，也不哭不鬧，她一直很懂事，比任何一個孩子都要懂事，可能是因為少了爸爸的原因吧。

　　這個單親媽媽開始習慣而熟練地忙碌了起來，開始煮飯，拖地板，擦玻璃，洗干凈早上買好的蔬菜，擺上一盤盤美味佳肴。

　　最后擺上了三雙筷子三個碗，空氣很寧靜，夕陽斜在透著水滴的玻璃上，透著美味撲鼻的香氣。這頓晚餐也是李蔓所夢到的，三雙筷子三個碗……三個人，一個完整的家所擁有最簡單的，最簡單的美好。

　　“一起，吃頓飯吧。”李蔓這么說到，空氣變得不再那么安靜，一雙從角落里伸出的潔白的手，輕輕地環抱起看電視的小李凡，讓她坐到了椅子上，青年才坐到了真正屬于自己的位子。

　　“這位叔叔是誰？”小李凡眨著自己的大眼睛。

　　青年搶在李蔓前頭回答了，“你媽媽的朋友，從很遠的地方來看你們一眼。”李蔓點了點頭，她拍了下女兒的頭，說：“去臥室等我喊你，我跟他…跟你這位叔叔講幾句話。”

　　小李凡懂事地沒有提問，她靈巧地跳下椅子，跑進了臥室，金黃的陽光灑在她背影里。

　　青年的眼神末端留著小女孩的背影，他轉過頭時，說：“你應該全說了。”李蔓沒有說話一一這也是一種默認，她夾了紅燒豬肉里最肥最好的那塊，放到青年的碗上。

　　“嗯……”青年尷尬了一會，他看著李蔓而不是碗上的那塊肉，“你知道我的原則。”

　　李蔓這次點了點頭，她又夾了一口花菜在青年碗上一一她并不知道青年喜歡吃什么，她只能憑自己的感覺，“收手吧，好么？在處理完我的事情之后。”

　　“我不知道怎么處理，你的事情。”青年極為罕見的，不知所措，從他顫抖的雙手，他回答李蔓的另外一個問題，“我已經沒有機會了。”

　　“怎么會不知道呢？”李蔓的笑聲輕盈，像風鈴聲，“你是個太過聰明和太講原則的人。”

　　“對于我來說，我更相信命運。”似乎在很短的時間，像是重新戴上了面具，青年變回了自己的風格，他伸出雙手，“左，還是，右？”李蔓看見他的食指顫抖了一下。

　　“李凡的生日是八月十二日。”李蔓并沒有急著抉擇，她囑咐一樣地對青年說，“她喜歡吃花菜，肥肉，但怎么吃也吃不胖。”“她喜歡的書籍我都放在她的房間里。”“她的衣服我放在門口……”“……你選。”青年的聲音有點變了音調，喉嚨里像是卡了塊骨頭。

　　“差不多就這些了。”李蔓伸出雙手，同時把青年的手折成拳頭，她呼喊了一聲女兒的名字，小李凡便從臥室里跑了出來。“你看。”李蔓笑著把青年握成拳頭的手放到女兒的面前，笑道：“叔叔要送你一個禮物，在右手呢還是左手呢？”

　　“禮物呀？我選右，我選右。”小李凡笑地拍著青年的右拳，青年緩緩地縮回它，把它伸入左邊的衣袋，抽出了一張信封，交給了李蔓，他捧起小李凡的小臉，認真地注視著她的眼睛，說：“我送給你一個稱職的媽媽。”

　　青年轉首對向李蔓，說：“如果，你意識我不再聯系你的時候，請打開這個信封。”“拜托你給李凡一個我得不到的童年。”說罷，他給了李蔓長長的熱吻，李蔓從那片陰影里看到那張殘破的臉，但她并不害怕，不知不覺里，李蔓的臉頰泛上少女般的粉紅。

　　相吻的雙唇分開時，青年轉身將要離開之際，李蔓喊住了他，“你知道，你一定會知道的，李凡是你的……”“不要說出來！求你……”青年唐突的話打斷了她。

　　“我想再欺騙自己了一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