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八章    各自籌錢

　　中午的時候，韓正音在家早早地做好了飯菜，他給妻子李水姿打電話，但李水姿的手機一直忙音。打了好幾次，終于打進去了。

　　“你催命啊，電話打個不停。”李水姿在電話里埋怨韓正音。

　　韓正音強忍心頭的火氣，說：“人家關(guān)心你嘛。”

　　“什么事？”李水姿還是沒有好語氣：“我正忙著呢。”

　　“中午回家吃飯嗎？”韓正音問。

　　“不回家，公司里忙死啦。”李水姿話還沒說完，就掛了手機。

　　韓正音很失望，但也沒有辦法。他自己坐下來，喝了半瓶長城紅酒，吃過飯，就去李水姿的公司找李水姿。

　　李水姿真的很忙，一會兒接電話，一會兒去看電腦設(shè)計，一會兒又去看廣告物料，她的辦公桌上，還放著剛剛用過的快餐盒子。

　　等李水姿再次進辦公室，韓正音趕忙說：“老婆，我找你有事。”

　　“沒看到我在忙嗎？”李水姿說。

　　“就五分鐘。”韓正音說。

　　“那你跟我一起到工地上，我們邊走邊說。”

　　“工地在哪里？”

　　“機場大道。”李水姿說：“我接了文明辦幾個戶外廣告，今天安裝。”

　　李水姿說完，顧自往外走，去公司樓下開車。韓正音不回答，趕緊跟著李水姿。

　　坐在車上，韓正音想說話，但看到李水姿很專心開車的樣子，又憋住了。倒是李水姿主動，她邊開車邊問韓正音：“你不是找我有事嗎？”

　　“是。”韓正音說：“公司現(xiàn)在周轉(zhuǎn)寬余嗎，我想要點錢？”

　　“多少？”李水姿問。

　　“300萬。”韓正音說。

　　“你自己不是有嗎？”李水姿說。

　　“不夠。”韓正音說。

　　“要這么多錢干嗎？”李水姿放慢了汽車速度問。

　　韓正音停頓了一下，然后開始面不改色地編故事：“我把工程的資料給了大哥，天順公司很感興趣，決定馬上啟動，現(xiàn)在他們通過關(guān)系找到了一位重要領(lǐng)導(dǎo)，事情基本上確定下來了。但是，這位領(lǐng)導(dǎo)要介紹費……”

　　“這么快？”李水姿開車的速度越來越慢。

　　“你應(yīng)該知道潘榮華他們的能力，他們天天跟當(dāng)官的打交道，關(guān)系很鐵的。”韓正音自圓其說。

　　“韓正音。”李水姿明顯很生氣：“你以為我是三歲小孩啊，編這樣的故事來騙我？最起碼我在溫州商業(yè)界也做了十幾年的生意，我也天天跟那些當(dāng)官的打交道的。”

　　韓正音啞口無言。李水姿看韓正音不說話，又加快了開車速度。

　　韓正音又不說話。李水姿覺得夫妻這樣說話有點過份，于是改口說：“你干嗎不跟我說老實話呢，我們之間需要隱瞞嗎？”

　　韓正音停了一陣，終于說：“我答應(yīng)借錢給別人。”

　　“給誰？”李水姿問。

　　“王奔。”韓正音說明。

　　“王奔？”李水姿的神經(jīng)好象被針刺了一下，她又放慢汽車速度，說：“我們上次借給他的500萬還沒還呢，好象這個月連利息都沒付吧。”

　　“王奔的擔(dān)保公司出了問題，現(xiàn)在負(fù)債累累，全家人都在逃難。”韓正音說。

　　“韓正音，我是一個商人，我的錢只能放大，不能有去無回。”李水姿說，態(tài)度很堅決：“無論你怎么說，這個錢我不會借。”

　　“王奔是我的好兄弟。”韓正音說：“其他兄弟們都在想辦法，我總不能坐視不管吧，”

　　“你的兄弟你自己看著辦。”李水姿說：“還有，那500萬要是拿不回來，我也算在你的頭上，當(dāng)時是你的鼓搗，我才愿意借錢給王奔的，你還信誓旦旦地做過保證的。”

　　“你別忘了，我才是廣告公司的法人代表，公司的錢也有我的一份。”韓正音最后喃喃了一聲，他很失望，但是也很無奈。

　　汽車到了工地，李水姿給了韓正音一個安全帽，讓韓正音幫她看著現(xiàn)場，然后干事去了。韓正音拿著安全帽，覺得很無事可事，去干活吧，覺得有失面子，而且自己也確實不懂。不去干活吧，都來了工地啦。最后，他還是決定躲在一邊，開始打電話。

　　下午兩點，韓正音準(zhǔn)時來到了溫州銀行東郊支行，進了行長辦公室。

　　行長葉樹林是韓正音的好朋友，也是韓正音事先約好的。行長看見韓正音進來，一邊說“稀客、稀客”一邊站起來給韓正音泡茶。

　　韓正音接過茶水放在茶幾上，然后給葉樹林遞上一根香煙，最后在沙發(fā)上坐好。

　　“我想貸款。”韓正音開門見山。

　　“韓老板到我這里貸款，一句話的事。”葉樹林也很爽快：“貸多少？”

　　“200萬。”韓正音少說了一些，他也感覺借銀行的錢要準(zhǔn)時歸還，少貸一些，自己也輕松一些。

　　“沒問題。”葉樹林還是那么爽快，說：“不過程序必須完整，貸款需要抵押的。”

　　“這個沒問題，我有房子，還有十幾輛出租車。”韓正音說：“只是我急等著用錢，今天辦手續(xù)，明天能不能拿到錢？”

　　“開玩笑。”葉樹林說：“我這里只是支行，所有貸款手續(xù)都要在總行審批，手續(xù)辦完，半個月內(nèi)給你放款。”

　　“不行。”韓正音說：“過了后天，這個錢就沒用了。”

　　“做什么生意呀？”葉樹林問：“帶兄弟也掙點？”

　　“保密。”韓正音笑著說，他很聰明，不會跟別人提王奔的事。

　　“這樣吧。”葉樹林不再追問，他給韓正音建議：“前幾天，我的一個朋友委托我說，他有一筆閑錢想借貸出去。要不你先從他那邊拿，等貸款放款下來，直接還他？”

　　“擔(dān)保公司？”韓正音很敏感。

　　“可以這么說。”葉樹林說：“你只是多化了幾塊錢利息，我盡量幫你早放款。”

　　韓正音考慮了一會，最后說：“行，就這樣辦。”

　　“那好。”葉樹林補充說：“這個朋友正好晚上約我吃飯，我們一起去。現(xiàn)在我給你辦理銀行手續(xù)。”

　　潘榮華在公司里等了一個上午，董事長還是沒來。他最后堅持不住，去問前臺文員，前臺文員說：董事長今天沒任何交待，也沒來電話，要找他，那只能給他電話。

　　潘榮華給董事長電話，董事長說自己正在陪規(guī)劃局的一個領(lǐng)導(dǎo)吃飯，還問潘榮華來不來。

　　潘榮華說：“我找你有要緊事商量。”

　　董事長說：“那等我吃過飯，下午一點，我們到‘瑞歐咖啡廳’碰個面吧。”

　　下午一點不到，潘榮華就提前來到瑞歐咖啡廳，他要了一個比較偏僻的雅座，等董事長到來。

　　直到下午一點半左右，董事長才來到咖啡廳。他面帶紅光，明顯喝過酒，而且興高采烈。

　　坐下來后，董事長問潘榮華：“什么事這么急，我還準(zhǔn)備睡個午覺呢。”

　　“我個人的事。”潘榮華一副難以啟齒的樣子，他從隨身包了掏出一個信封，遞給董事長：“我想辭職。”

　　“辭職？”董事長的酒好象醒了大半，他驚訝地盯著潘榮華：“能跟我說說原因和理由嗎？”

　　“是我個人的原因，跟公司沒有關(guān)系。”潘榮華說。

　　“個人什么原因？”董事長追問。

　　“我急需要一筆錢。”潘榮華說。

　　“多少？”董事長問。

　　“3000萬。”潘榮華說。

　　董事長沉默，半天不說話。

　　“我想轉(zhuǎn)讓公司的股份，換成現(xiàn)金。”潘榮華說。

　　董事長再次沉默，半天才說：“是不是公司現(xiàn)在效益不好，讓你灰心了，你想急流勇退？如果這樣的話，你要摸摸自己的良心，這么幾年，你在公司也掙了不少錢。”

　　“不是，真的不是。”潘榮華辯白：“我的一個朋友落了難，急需要錢，我答應(yīng)幫他籌錢還債。”

　　“是怎樣的朋友能讓你費這樣的心？”董事長問。

　　“一個兄弟。”潘榮華說。

　　董事長又沉默，思考一陣說：“你兄弟的事我不好發(fā)言，但是，你要辭職和轉(zhuǎn)讓公司股份的事，我請你三思，畢竟這不是兒戲。”

　　“我知道，我認(rèn)真地考慮過，可是沒有其他辦法。”潘榮華說。

　　“你來召集開個董事會吧，你的事最好讓董事會來解決。”董事長給以答復(fù)，但補充說：“從我個人角度出發(fā)，我反對，你要做好思想準(zhǔn)備。”

　　“那我能不能先向公司借這個錢？”潘榮華說：“公司帳上現(xiàn)在有錢。”

　　潘榮華的話再次讓董事長感到驚訝：“數(shù)目太大，你不要有這種打算。”

　　董事長看著潘榮華，怕潘榮華誤會，趕忙解釋說：“公司正在接洽一個鄉(xiāng)鎮(zhèn)舊村改造工程，馬上就要啟動，估計需要幾個億的資金，我今天跟規(guī)劃局領(lǐng)導(dǎo)談的就是這個事，公司里錢不夠，準(zhǔn)備向銀行貸款。”

　　“給我一段時間，我分期還給公司。”潘榮華要求。

　　“這個方面你很清楚。”董事長說：“你在公司的權(quán)限是1000萬，我這個董事長也只有2000萬，3000萬的事，必須通過董事會來決定。”

　　潘榮華不自覺地點頭，說：“那我召集所有董事，明天就召開董事會。”

　　“我的意見還是要你三思，就算召開董事會，估計贊成率不會超過半數(shù)。”董事長說：“而且我可以直接告訴你，你的事我都反對。”

　　潘榮華沉默，董事長也沉默。許久，董事長說：“榮華，合作這么久，你是怎樣的人，我很清楚，我也很理解你現(xiàn)在的心情。從個人情感角度來說，我很支持你。但是，3000萬不是小數(shù)目，它絕對可以毀掉一個家庭，甚至一個家族，你要好好考慮。”

　　“就算傾家蕩產(chǎn)，我也愿意。”潘榮華堅定地說。

　　“那你只能想想其他辦法。”董事長說：“恐怕公司這次幫不上你。”

　　好象覺得這樣說過于刺激，董事長又說：“如果只是生活上的需求，我一定會幫你。”

　　潘榮華點頭，并“恩”了一聲。

　　看著潘榮華不再說話，董事長站起來，說：“中午喝了酒，很想睡覺。”走的時候還說：“董事會的事，你自己決定，如果召開，我一定準(zhǔn)時參加。”

　　董事長走后，留下潘榮華一個人坐著發(fā)呆。這個時候，潘榮華突然很想抽煙，他向服務(wù)臺要了一包香煙，然后一個人坐著抽煙。

　　抽了幾根香煙，他又覺得很無聊，于是打電話問韓正音在哪里？韓正音說自己在銀行辦一些手續(xù)，等一會就好，韓正音還反問潘榮華在哪里，有什么事？

　　潘榮華明白韓正音也在忙籌錢的事，他說：“辦完事給我電話，我們找個地方好好喝頓酒。”

　　“行。”韓正音心中也正在為妻子不肯借錢的事窩火，聽潘榮華的語氣，知道潘榮華辦事也不順利，于是爽快答應(yīng)，又象突然想到了什么，問：“要不要叫上老二、老四？”

　　“不用，就我們倆。”潘榮華最后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