三

　　第二天，朱芊芊果然給劉美找了一個私家偵探。朱芊芊給劉美打電話，要劉美到她家跟私家偵探碰面，還囑咐劉美帶一張魏子恒的照片。劉美匆匆趕到朱芊芊家的時候，那個私家偵探已經在等候著劉美。私家偵探穿著很普通，休閑西裝，桃領羊毛衫，藍色牛仔褲，一雙運動鞋，年紀大約三十多歲。從表面看，與其說是一個私家偵探，那還不如說他是某工廠藍領工人更貼切。這一切跟劉美心中的“福爾摩絲”距離實在太遠，劉美有點失去信心。

　　朱芊芊介紹說，他叫肖克民，別看人家打扮普通，人家干活可有一套，當年我前夫的一舉一動，就是被他三天內搞得清清楚楚，尤其可貴的是，肖克民的攝影技術很高，即便是夜晚，拍出來的照片也是清晰明朗。

　　肖克民也開口了。他說，關于劉美的事情朱芊芊已經給他做了簡單介紹，沒問題，家庭調查跟蹤男人是他的拿手好戲，一個星期內保證搞定。按正常程序，跟蹤一個星期應該收費5000元，但是看在朱芊芊老客戶的份上，給打個六折，就收3000元吧，不能再還價了。

　　劉美還是有些猶豫。

　　朱芊芊問：“你還在猶豫什么，舍不得花錢，就得不到有效證據，舍不得孩子就套不住狼。”

　　劉美說：“不是錢的問題，真的不是錢的問題。我擔心這樣子做會不會讓魏子恒知道啊。再說，我心里總是不踏實，有一種犯罪的感覺。”

　　肖克民說，我的跟蹤技術是最高明的，決不會讓對方發現一點蛛絲馬跡。

　　朱芊芊也說，小妹呀，你一定要把眼光放遠，你這樣做，出發點是好的，你要打一場戰爭，是為了挽救魏子恒、為了你們自己的將來，你打的是一場婚姻保衛戰。

　　劉美終于被說動了，她咬咬牙，最后掏出了魏子恒的照片，還把魏子恒的公司地址以及日常生活情況全部交給了肖克民。

　　肖克民果然是稱職的私家偵探，自從他接了劉美的這單業務以后，幾乎每天都守侯在魏子恒的公司門口，甚至扮演客戶進去過魏子恒的公司，在魏子恒的辦公室拍下了幾張魏子恒的辦公照片。同時，肖克民還二十四小時和劉美保持著聯系，隨時向劉美匯報魏子恒下班時間以及上班時間出門應酬的情況，每天下午三點，兩人還象地下黨一樣在海州開發新區一個茶座里接頭，接頭時間里，肖克民回將自己拍到的照片交給劉美。

　　一個星期很快就過去了。在這個星期里，魏子恒的工作狀態和生活習慣完美得幾乎沒有一點瑕疵。惟獨讓肖克民抓拍到有價值的照片，就是魏子恒有一個下班后的晚上出去應酬，飯局里有三個女性客人，但是三個女客人年紀要比魏子恒大，而且吃飯時沒有坐在魏子恒旁邊，在整個飯局過程中，魏子恒也沒有跟女客人喝過酒。

　　最后一次跟肖克民“接頭”，對于這樣的結果，劉美心里既高興又失落。高興的是魏子恒順利地通過了這關考驗，失落的當然是劉美自己沒有抓到魏子恒的任何證據，自己的3000元算是打水飄了。

　　難道魏子恒已經知道了自己的行為？劉美還是有些不相信，他自己也覺得一個優秀的男人的生活不應該這么干凈。但是，魏子恒又是怎樣知道自己的行為的呢？自己這幾天每天晚上在家，表演得可以說是滴水不漏，魏子恒不應該是從自己的身上發現的。那么，難道自己真的多心了？魏子恒真的外面沒有女人？

　　劉美愣在一旁，耐心的肖克民也有些不耐心了，他問劉美，要不要繼續跟蹤下去？如果繼續跟蹤下去，服務費用可以再次考慮優惠。

　　劉美說：“不用不用，看來我老公真的沒問題。”實際上，劉美這個時候有些心不在焉，她在想朱芊芊的話，而且她很快做了決定：使用最后一招，在魏子恒的提包里放幾個避孕套。

　　魏子恒發現提包里的避孕套是兩天后的事情。上午上班的時候，魏子恒尋找一份重要的文件，然后就習慣性地開始翻閱提包。就在翻閱的時候，魏子恒看到了避孕套。

　　魏子恒當時就愣住了。他開始回憶自己這幾天的生活經歷，他首先肯定了自己，這幾天沒有喝多酒，自己的腦袋一直很清醒。然后他再次肯定，自己這幾天沒有上過任何娛樂場所，當然就沒有在外做過任何風流事。最后魏子恒還頑強地肯定了自己，這個星期自己除了在家跟劉美做過愛，根本沒有碰過其他女人。

　　但是，這避孕套到底是怎樣來的呢？首先可以肯定一定，那就是不是自己買的，因為自己跟妻子做事從來不用這個東西，他跟劉美老早就計劃生個孩子，可惜結婚兩年，老天好象在跟自己開玩笑，劉美怎樣也挺不了肚子。

　　魏子恒不愧是策劃高手，他很快判斷了這樣一個結果：肯定是哪個朋友或者同事在開玩笑，想拿這幾個避孕套做自己的風流證據，然后敲自己竹竿子。

　　魏子恒在心里笑了笑，然后拿出避孕套準備扔進垃圾桶。但是，很快魏子恒又反應過來，他覺得這個東西扔進辦公室垃圾桶還不安全，要是被晚上打掃衛生的阿姨看到了也不行。

　　最后，魏子恒決定把避孕套扔進樓下大路邊的公用垃圾桶里。為了這個計劃，他出門時還特地向同事編了一個謊言，然后很鎮定地走出辦公室，一路跟幾個平時喜歡搗蛋的同事打招呼甚至聊天。魏子恒希望，在自己跟同事簡單聊天的時間里，能發現一些蛛絲馬跡，揪出或者證明誰是搗蛋鬼。

　　四

　　家庭戰爭終于發生了。

　　星期四晚上，魏子恒下班，劉美還特地為魏子恒準備了飯菜。按照魏子恒和劉美的生活習慣性約定，每個星期四是他們夫妻規定的房事日子。所以，在吃過晚飯以后，魏子恒還特地跟劉美喝了幾杯紅酒，然后匆匆開始洗澡。

　　就在魏子恒去洗澡的時候，劉美趁機查看了魏子恒的提包，然后就發現魏子恒包里的避孕套不見了。

　　魏子恒興沖沖出來的時候，劉美已經拉長了臉坐在客廳的沙發上，客廳的茶幾上放著魏子恒的提包，提包里的東西很雜亂地散在茶幾上面。

　　看到這個情景，魏子恒已經敏感到情況有些不對，但是他確實不知道是怎么一回事。

　　“怎么啦？”魏子恒問劉美。

　　“問你自己。”劉美說。

　　“問我自己？”魏子恒莫名其妙：“什么事問我自己？”

　　劉美瞟了一眼魏子恒，沒好氣地說：“自己做的好事，自己會不知道？”

　　魏子恒還是莫名其妙，他小心翼翼地在劉美身邊坐下：“你告訴我，我做了什么好事？”

　　“你說，你最近跟哪個女人在鬼混？”劉美單刀直入，她虎視眈眈地看著魏子恒。

　　“沒有，我對天發誓，我沒有跟任何女人鬼混。”魏子恒說。

　　“那你告訴我，你包里的避孕套哪里去了？”劉美理直氣壯地問。

　　“避孕套？”魏子恒馬上想到了包里避孕套的事情，本來每次吵架魏子恒都覺得自己心虛，但是想到了避孕套的事，他好象覺得自己的人格受到了極大的侮辱，所以他也火冒三丈：“我包里的避孕套是你放的？”

　　“是。”劉美還是理直氣壯。

　　“你為什么這樣做？”魏子恒強忍住憤怒再問。

　　“我懷疑你外面有女人。”劉美性格向來很直爽。

　　“有什么證據？”魏子恒問。

　　“上次你帶我參加飯局，你那個狐朋狗友余樸說的什么話你還記得嗎？”劉美反問。

　　“人家開的玩笑你也聽不出來？”魏子恒說。

　　“那表情象玩笑嗎？”劉美繼續說：“那你說，你包里的避孕套到那里去了？”

　　魏子恒沒好氣地說：“扔了。”

　　“扔了？扔哪里了？”劉美依然不相信：“既然是扔了，你現在去撿回來。”

　　“我扔到馬路旁邊的垃圾桶里了，怎么撿。”魏子恒本來打算不理睬劉美，但是，為了自己的清白，也是為了自己在這場戰爭里的勝利地位，他繼續解釋。

　　劉美站起來，冷不防地拿起茶幾上的提包向魏子恒扔去，嘴里還不依不饒：“你就編吧，繼續編吧。你以為我是傻瓜呀？”

　　魏子恒覺得很憋屈，可是又不知道怎樣才能證明，只能啞口無聲下來。

　　“沒話可說了是不是？”劉美乘勝追擊，她又在沙發上坐下：“魏子恒，我還有我家，哪里對不起你了？”

　　“你這是血口噴人，是污蔑，是侮辱！”魏子恒憤怒地吼叫。

　　“你還不承認是吧。”劉美“唆”地一聲又站起來：“你不承認，我就去打電話叫你父母過來。”

　　“你敢？”魏子恒眼睛瞪著劉美，許久，又有些心虛：“要叫，你就叫你自己的父母過來。”

　　“憑什么叫我父母，我父母那點虧待你了？”劉美的聲音更高了：“你自己摸摸良心，如果沒有我父母，你能過得這么舒坦？你自己看看，家里的所有東西，你開的車，你住的房，那樣不是我家給的？”

　　“我糾正一下，這個房子你家只是首付，所有的按揭都是我付的。就是這個房子，我成了房奴，我也成了你家的奴隸。”劉美的話明顯傷害了魏子恒的自尊心，魏子恒繼續發火：“就是這個房子，夠我后悔半輩子了。”

　　“你說什么？你說娶我后悔了？”劉美問。

　　魏子恒不回答，他也覺得自己剛才的話有些過分。

　　“魏子恒，算你狠。”劉美咬咬牙，繼續說：“你不是后悔嗎，好，我們離婚！”

　　魏子恒的眼睛瞪得更大，他不信地看著劉美。因為結婚兩年來，他們也吵過很多次架，但是吵得再怎么厲害，他們從來沒有提到過離婚。看來這次，吵架性質有些惡劣。

　　但是魏子恒沒有象以前那樣心軟。實際上，這次吵架劉美的話和劉美的行為的確讓他傷透了心。魏子恒覺得劉美在他的提包里放避孕套的行為簡直不可思議，而且莫名其妙的話讓他覺得寒心，更讓魏子恒刺痛的是，劉美不應該用家庭的財富來欺壓自己。

　　魏子恒不再說話，只是深深地嘆了口氣，站起來默默走進了寢房。

　　劉美看著魏子恒的一連串動作過程，心里也稍微有了一些冷靜。她呆呆地坐在沙發上不動，等待下個轉機的到來，她甚至期盼魏子恒在這個時候會象以往一樣走過來向她道歉，向自己承認錯誤。

　　但是魏子恒沒有。魏子恒重新走出寢房的時候已經穿戴整齊，還提了另外一個提包。

　　“你干什么？”劉美感覺情況不對，問。

　　“我還能干什么？”魏子恒看了一眼劉美，聲音很低沉地回答：“我其實已經想了很久，你說的都是對的，所以我同意，離婚就離婚。”

　　終于輪到了劉美發呆，劉美一下子沒話可說。

　　“現在我就把你家的東西全部還給你，我出去找我的窮窩。”魏子恒說，語氣有些陰陽怪氣，甚至有些自嘲：“你放心，魏子恒現在還年輕，出去后還不會餓死。”

　　劉美馬上反應過來，她明白今天自己的話語真的過了，可是她自己還死要面子，她不想在魏子恒面前低頭。

　　劉美走過來攔在魏子恒面前，說：“憑什么是你離開？離婚是我提出來的，要離開也是我離開。”

　　劉美一手奪下了魏子恒手里的提包，然后大步走進寢房，開始整理東西。

　　劉美拉著提箱出來的時候，魏子恒象木雕一樣站在客廳，沒有一聲祝福，也沒有去送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