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五章    戰(zhàn)神之淚

　　太陽從虞夢澤中升起來。山下，戰(zhàn)將們還在齊心協(xié)力地叫罵蚩尤。罵多了，蚩尤心里倒產(chǎn)生了一種優(yōu)越感，你想罵就罵，老子讓你罵，老子就是不下去和你打，我氣死你。只是沒想到，四角的神獸，突然狂性大作，對天咆哮，萬千的翼龍戰(zhàn)士，又蜂擁上來。這些座騎，居然不再懼怕神獸，因為眼睛已經(jīng)被蒙住了，紛紛涌來，神獸全部被鐵鏈拴著，又根本傷不了它們。

　　獵神、戰(zhàn)神等將戰(zhàn)，拼命廝殺。蚩尤也提著天月劍，狂砍著攻上來的翼龍戰(zhàn)士。翼龍戰(zhàn)士實在是太多了，鋪天蓋地，殺了一批又來一批，似乎殺也殺不完。巫神故技重施，讓不周山上僅存的女人們，包括駐守不周山的圣女，紛紛寬衣解帶，以衍形術擾亂攻上來的戰(zhàn)士心志。

　　突然，不周山上，飄動著鋪天蓋地的**女人，似乎是一個用**女人編織的罩子，罩住了不周山，其壯觀曠古未有。黃帝戰(zhàn)陣又被擾亂了。這時，一位綠眼睛，烏黑嘴巴，頭上長滿了小蛇發(fā)的女人，邪惡地笑了笑。她扯掉頭上的一條蛇，摔向不周山。一瞬間，成千上萬的蛇飛撲而來，咬著那些赤身**的女人。被蛇咬著的女人，都只是影子，一下子就化掉了。

　　千蛇陣瞬間，便把巫神的衍形之術，破化于虛無。全身赤裸的女子們，看到飛撲而來的蛇陣，紛紛往冰屋內(nèi)躲去，蛇群攻上來，觸到冰屋，瞬間化掉。原來這蛇害怕千年寒冰。

　　不過，現(xiàn)在巫神的衍形之術已破，翼龍戰(zhàn)士便可專心致致攻打不周山。縱然蚩尤的戰(zhàn)將們勇武無比，又怎敵輪番而來，沒完沒了的翼龍兵團？黃帝坐在戰(zhàn)車上，目睹這一切，由衷感嘆：“還是天玄女厲害，一語道破衍形術天機，看來，蚩尤真的沒招了，眾將群起攻之，殺蚩尤者重賞。”

　　翼龍戰(zhàn)士紛紛涌上去，在天空中，獸龍張開翅膀，像是布了一層云。蚩尤等人力戰(zhàn)，自知這樣下去必敗無疑。戰(zhàn)神殺得滿臉是血，看見神獸憤怒咆哮，再無辦法，只得大聲喊道：“放神獸。”

　　揮刀砍下神獸的鏈子，猛虎出籠，勢不可擋。神獸咬龍殺將，不一會兒，翼龍兵團的勢頭，被壓了下去。有人向黃帝匯報：“主上，山上有四頭兇猛的神獸，萬夫莫當，無法攻殺上去。”

　　黃帝怒道：“這個蚩尤，沒想到還有這么一塊保命之地。也罷，讓戰(zhàn)士們退下來，不要硬攻了，以免作太多的無謂犧牲，讓我想好對策之后，再來攻打不遲。”只有再求教天玄女了。

　　看到黃帝又不攻打了，蚩尤坐在地上，大聲笑道：“哈哈哈，軒轅小兒，你能奈我何？哈哈，眾將把這些賊兵的尸體，扔下山下去！這些畜牲尸體，正好把它們煮了，我們吃肉！”

　　蚩尤命眾將，在不周山之顛，架著大鍋，煮著各種獸龍的肉。蚩尤大口大口地吃著，高聲嘆道：“可惜酒神不在了，有此佳肴，卻沒有美酒！不然，和眾將在神山之顛，一醉方休。”

　　戰(zhàn)神上前，舉著一條煮熟的龍腿，道：“能夠如此和主上大塊吃肉，也是人生一大快事，如若主上允許，我們?nèi)⌒┖┲畞恚运斁疲膊环潦隆！北妼⒚停运斁啤?/p>

　　蚩尤道：“好，戰(zhàn)神，你取水去，我們就以水當酒，在不周山之顛，好好地喝一次！”

　　戰(zhàn)神命人取來寒冰之水，每人盛一大瓢，一飲而盡，真是大快人心。雖然只是水，但這群虎狼一樣的男人，像是真的喝醉了，敲著太陽鼓，在冰面上瘋狂起舞，高聲歌唱。雪山的一邊，突然出現(xiàn)了一道彩虹，蚩尤率領眾人，迎著彩虹跳舞，四頭神獸，也跟著跳起舞來。

　　蚩尤道：“長期困守不周山，不是辦法。眾神好好休息兩日，待軒轅小兒懈怠之時，我們一起逃到荒蠻的南方去。只要大伙還在一起，南方也將會成為我們九黎族人的樂土，在那里，我們男耕女織，破山為土，耕海為田，就像當初對這片土地一樣，幾百年后，再奪回不周山。”

　　眾將道：“我等愿意跟隨主上，有主上的地方，就有太陽，就是我們美麗的家園。”

　　蚩尤舉起瓢，道：“好，那就飲進此杯。”說畢，對一大瓢冰冷的雪水，一飲而盡。

　　屢攻不下不周山，黃帝陷入愁苦之中。他唯一的辦法，也只有先困住蚩尤，再向天玄女求教。半夜了，天玄女還沒有來，以往早在這個時候，她就到了。軒轅黃帝有些失望，這時候，天玄女來了，她還帶著一位又老又丑的女人進來。那女人不是別人，正是不周山神獸的喂養(yǎng)者，戰(zhàn)神之母老嬤。神獸被放出來之后，雖然不會傷本族人，但已很難再拴住它們了，除非有東西引誘，方能再度生擒。畢竟長期這樣放著，神獸就是神獸，過于兇猛，總會難以讓人放心。

　　為此，老嬤悄悄來到不周山半腰，偷采長在雪水中的水靈芝，被天玄女抓了回來。

　　黃帝見到天玄女，欣喜溢于言表：“我還以為仙姑今夜不來了，正不知該如何是好？”

　　天玄女道：“我是去抓這老嬤去了，所以來得晚，有她，你就可以捕捉到那四頭獸物。”

　　黃帝看這老嬤又老又丑，懷疑道：“這老嬤，會有這樣的本事？”

　　天玄女道：“她是那神獸的飼養(yǎng)，自然知道怎么抓住那神獸。”

　　黃帝大喜，問那老嬤：“你快說說，如何抓得住那四頭神獸？”

　　老嬤歪著臉，并不應答。

　　天玄女道：“你且快說，你如果幫助我主黃帝抓了四頭那神獸，算你大功一件！你要什么，都會答應你。但是，如若你堅持不說，我們攻破不周山之日，你將和那蚩尤一樣灰飛煙滅。”

　　老嬤道：“死就死，你以為我怕你啊！死有什么大不了的，你們要是殺了我，我兒子你們知道是誰嗎？他是九黎族最厲害的戰(zhàn)將，不周山的守護神。他雖然不能打敗你們，但要殺你們當中的一兩個人，吹燈拔臘易如反掌，如果我死了，將永遠不知道如何控制神獸，休想攻上不周山。”

　　天玄女笑道：“我知道老嬤本事了得，也不想殺了你，只是想和你合作。”

　　老嬤并不應她，嘴上嘀咕道：“說得好聽，你們不就是想殺掉我主上蚩尤嗎，休想！”

　　黃帝道：“如果你能幫助我喚住那四頭神獸，我保你榮華富貴。就是你兒戰(zhàn)神乾坤，我也保他不死。如果他愿意歸順于我，還是讓他做戰(zhàn)神，獲得在黃帝部落無上的榮譽，你看如何？”

　　老嬤捂住耳朵，大聲道：“不干不干，打死我也不干。”

　　天玄女道微微一笑，取出一面銅鏡，遞到老嬤面前，道：“你看看，看看你的樣子。”

　　老嬤知道鏡中的自己奇丑無比。老嬤愛美，在不周山已是人盡皆知，為了美，她下過很大的功夫，用過各種草藥和香草，都無法改變她又老又丑的容顏。老嬤根本不愿看，緊閉雙目。

　　天玄女道：“老嬤，我知道這些年來，你一直為了變美煞費苦心。因為丑，雖然貴為戰(zhàn)神之母，也只能飼養(yǎng)神獸，因為你下賤的樣子，永遠都上不了臺面，只會給你兒子丟臉。”

　　老嬤緊閉雙目，大聲吼道：“我長得丑關你屁事，要殺就殺，廢話那么多做什么？”

　　天玄女道：“老嬤先別生氣，你雖然用過世間很多名貴的藥材，可是你知不知道，真正能改變你容顏的，只有千年蚌精的淚珍珠。如果有一顆，你會變成九黎族最美的女人。”

　　老嬤道：“你以為我不知道，這千年蚌精哪里去找，淚珍珠更是稀世珍寶！”

　　天玄女笑道：“既然老嬤知道，我就不用多說了，我們做一個交易，你只要幫助黃帝對付了那四頭神獸，我可以給你一顆千年蚌精的淚珍珠，讓你做一個絕世的美人，你看如何？”

　　老嬤沖天玄女道：“你就哄哄三歲孩子吧，你要有千年蚌精的淚珍珠，自己還這么丑！”

　　天玄女道：“我自然沒有，但是黃帝卻有一顆，如果你愿意，他可以給你。”

　　黃帝道：“這個，我確實有一顆，承蒙河伯厚愛，當年贈送予我。”

　　老嬤有些心動，小聲問道：“你真有一顆？”

　　黃帝道：“我是有一顆，不過能不能使人變美，我就不知道了。”

　　老嬤道：“那我也不要。你們就想殺我主上蚩尤，我不能幫你們。”

　　天玄女對黃帝使了個眼色。黃帝走到身旁的箱子里，取出一粒有雞蛋大小的珍珠，遞到老嬤面前，道：“你們說的，是這顆珍珠吧。確實很漂亮，可是對我來說，真的沒什么用處。”

　　老嬤猶豫了一下，說：“能不能給我看看？”

　　黃帝看了一眼天玄女，天玄女輕輕點了一下頭，黃帝把珍珠遞給了老嬤。

　　珍珠到手，老嬤興奮不已，口中念道：“沒錯，沒錯，就是它，就是它！”

　　天玄女道：“只要你幫我們對付那神獸，這珍珠就你的了。”

　　老嬤一聽，清醒過來，把珍珠還給黃帝，道：“就算我不管你們殺不殺蚩尤，但那神獸是我親自喂養(yǎng)，山上又歸我兒子管，我是不會幫你們的。你們要殺，就殺了我吧。”

　　天玄女道：“我們是不會殺你的，自然也不會殺你兒子。我們要對付的敵人，只有蚩尤一個，那神獸，只要想辦法讓它們離開不周山，我們也絕對不會殺死它，你看怎么樣？”

　　老嬤有些心動了，試探地問：“你們說的是真的，我怎么知道你們不會反悔？”

　　黃帝道：“我可以發(fā)誓，如果我反悔了，必將遭受上天的懲罰。”

　　天玄女把珍珠放到老嬤手中。老嬤猶豫一下，緊緊抓在了手中，雖然心中充滿矛盾，但已經(jīng)到手的東西，真心舍不得再拿出來。她已經(jīng)完完全全被珍珠給迷住了，不由自主地說道：“要想把神獸引下山來，其實很簡單，只要在山下燃燒千年靈芝，它們聽到氣味，就會自己跑下來。”

　　天玄女道：“怪不得你下山來采靈芝。好，現(xiàn)在珍珠是你的了，你可以回去了。”

　　看著老嬤出去的背影，天玄女感嘆道：“美貌就是女人的性命，再丑的女人也概莫能外。”

　　老嬤拿著珍珠，歡喜地回不周山。剛到山上，就進房間里，找東西碾碎珍珠，敷到臉上。

　　黃帝命人找來很多的靈芝，放在山下燃燒起來。煙霧飄到不周山上，神獸嗅到了氣息，就開始狂亂，已經(jīng)無法控制了，只是懼于四周懸崖，不敢跳下去，神獸畢竟不會沒長著翅膀。

　　蚩尤大驚，忙叫道：“快喚老嬤來，快喚老嬤來。”

　　人們把老嬤連拉帶扯的出來時，已經(jīng)有一頭神獸跳崖而去。接著，又一頭神獸跳了下去。靈芝的味道，簡直就像迷毒一樣，令神獸發(fā)狂，迷失，不顧一切。正當不周山上為神獸瘋狂一陣忙亂時，山下，是黃帝戰(zhàn)士哈哈大笑的聲音，戰(zhàn)神道：“母親，這是怎么回事，該如何是好？”

　　老嬤驚醒過來，道：“糟了，軒轅已經(jīng)點燒靈芝了。兒啊，我們快跑吧，黃帝答應了，他不會殺你的。他們要殺的人，只是蚩尤。你如果投降，還可以在黃帝部落中，享受同樣的光榮。”

　　戰(zhàn)神道：“你說什么，是不是你給軒轅出的主意，是與不是？”

　　老嬤自知無法掩藏，只得承認。蚩尤和娥嬌、獵神等人紛紛走出來。

　　知道情況后，蚩尤竟然沒有發(fā)火，只道：“天要亡我蚩尤，不能怨人。”

　　娥嬌問老嬤：“你為什么要幫那軒轅，來害主上？”

　　老嬤后悔莫急，道：“我、我為了美麗，為了千年蚌精的珍珠。”

　　娥嬌搖頭道：“你就為了外表的虛榮，出賣主上？”

　　老嬤道：“你是神族最美的女人，怎么會不知道我們丑女人的苦。我只不過是希望自己更美一點而已。”對于指責，老嬤并不以為意，她不斷地撫著自己正在變滑的臉龐，真的變美了。

　　戰(zhàn)神又怒又氣，道：“把她給我拿下，押上屠龍臺。”

　　蚩尤道：“算了吧，她畢竟是你母，天要絕我蚩尤，不能怨人。”

　　戰(zhàn)神道：“我乾坤是不周山的守護神，主上可以不怪罪，但我卻不能因此殉私。”

　　老嬤被押上了屠龍臺，她大喊：“乾坤，我是你母，怎能如此對我？”

　　戰(zhàn)神道：“對不起，我現(xiàn)在是九黎族的戰(zhàn)神，不周山的守衛(wèi)！”

　　老嬤大喊：“你不能殺我，你不能殺我！”其他人紛紛求情，包括娥嬌。

　　戰(zhàn)神不為所動，他咬著牙，下令：“斬！”

　　執(zhí)行的兵勇猶豫不敢下刀，戰(zhàn)神再吼道：“難道你們要抗命嗎？斬！”

　　當屠龍斬切過老嬤的頭顱，戰(zhàn)神滴下了一滴淚。

　　戰(zhàn)神道：“出賣九黎族的叛徒，不管是誰，都要死。雖然神獸已經(jīng)全部跳下去了，但是打仗殺敵，不能靠畜牲，最后靠的還是我們的戰(zhàn)士！我知道你們都是英雄，都是九黎族的驕傲，都是乾坤的兄弟，你們就算戰(zhàn)死，也不會投降給那賊子軒轅，所以，我命你們，死也死在不周山之顛！”

　　眾將道：“我等愿意與戰(zhàn)神并肩作戰(zhàn)，便是戰(zhàn)死，絕不投降！”

　　戰(zhàn)神道：“眾將聽令，請拿起你們的長槍短刀，敵人來一個，我們殺一個！來一雙，我們殺一雙！就算死在了不周山之上，也休想讓那軒轅攻上九黎族的靈山。我們的生命與不周山同在。”

　　眾將領命，都去守山去了。戰(zhàn)神脫下戰(zhàn)衣，不說一句話，抱起老嬤的尸體和頭顱，往不周山最高的地方，仰天長嘯，烈聲慟哭。作為戰(zhàn)將，他做了一件十分正確的事情，誅殺叛徒！

　　作為兒子，他做了一件天理不容的事情，殺了自己的母親。

　　穿著戰(zhàn)衣，他是神族的戰(zhàn)將，要為守護神族而努力；脫了戰(zhàn)衣，他是一名普通的兒子，他要為母親盡孝道。這是九洲最勇猛的戰(zhàn)神，這是最簡單也最直接的想法。他別無選擇。

　　眾人想上前去勸阻乾坤，被蚩尤拉住了。蚩尤搖搖頭，道：“大忠大孝，由他去吧。”

　　站在不周山最高的一塊寒冰上，乾坤唱著一首兒時母親教給他的歌。他想起小時候，當他還是一個赤著腳在水中頑皮的孩子，不聽母親的話。母親拿著一根小棍子追著他打，他被追得呦呦直叫。這是一幕令人溫馨而刻骨的回憶。只是這一切都早已遠去了。大風吹翻他單薄的衣衫，吹亂他的頭發(fā)，吹迷了他的雙眼，吹干了他的淚水。不，淚水在臉上凝成了冰，變成了冰淚。

　　他身后，黃帝的翼龍戰(zhàn)士再一次涌上來了，他知道，他的每一位將士，將會力戰(zhàn)到底，哪怕血流干了，也會屹立在不周山之顛。作為將領，乾坤已經(jīng)做到了不辱使命，一切全憑天意。

　　乾坤抱著母親的尸體，唱著歌，最后大聲喊道：“主上，乾坤不能再為你盡忠了！”說著，縱身跳下了懸崖。一代戰(zhàn)神，誓用生命守護不周山。只可惜，他還是逃脫不了忠孝兩難全的宿命。但是他的精神，已經(jīng)激勵起了九黎族的每一個戰(zhàn)士。他們必將為了守護不周山，戰(zhàn)至最后一滴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