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十七章    橫空出世（十七）

　　公元965年3月，想向宋朝靠攏卻站到了宋朝對立面的全師雄率領叛軍攻打撓州；橫海指揮使劉福、龍捷指揮使田紹斌各自指揮本部兵馬前來支援撓州刺史饒以同。田紹斌從東山的西北方正面迎擊叛軍，劉福從東山的南方夾攻叛軍的側翼，斬首就一萬多級，叛軍被擠落江水溺死者同樣數以萬計。全師雄就將攻擊目標鎖定于彭州，駐守州的刺史就是李繼濤，都監是李德榮，戰斗結果李德榮戰死，而敲詐過孟昶的李繼濤則身負八處戰傷一個人逃到了成都。成都轄下十個縣都響應了全師雄，全師雄自稱興蜀大王，組建了自己的干部隊伍，命令部下分別占據了灌口縣、導江縣、新繁縣、青城縣、郫縣等地，崔彥進趕緊召集了步軍都指揮使張萬友、先鋒都指揮使高彥暉、通事舍人田欽祚合力應對。高彥暉前往導江和叛軍交鋒，叛軍占據狹窄而險要的道路埋伏在竹菁當中，宋軍則冒冒失失地闖入竹菁當中，伏兵殺出痛擊了宋軍，高彥暉就對田欽祚說：“叛軍實力雄厚，天色也快黑了，依我看與其因為視線模糊被敵人分割，倒不如集合部隊暫時退卻，等到天亮再繼續戰斗。”田欽祚想走卻擔心叛軍會抄自己的后路就忽悠高彥暉：“您享受的干部待遇這么好，遇到敵人卻想怯陣逃避，是什么道理？”高彥暉就率領部下十多人回過頭繼續和敵人戰斗，戰死于叛軍的重圍。而田欽祚就乘高彥暉和叛軍在拼命的時候溜之大吉，王全斌又派遣了馬軍都指揮使張廷翰、步軍都監張煦前去應戰，也是出師不利。之后全師雄就分兵攻打撓州、漢州，又封鎖了劍閣，沿江設置營寨，揚言要攻打成都；到此為止邛州、蜀州、眉州、陵州、簡州、雅州、東川、果州、遂州、渝州、合州、資州、昌州、普州、戎州、榮州全都不在宋朝掌控之下，連郵傳（傳舍、驛館，一說是驛丞、驛吏等人員。）也中斷了一個多月，王全斌等人在成都真可以說是度日如年。

　　當時蜀軍還有二萬七千在成都，王全斌害怕他們會和全師雄里應外合就將他們騙到了成都外城和內城之間的夾城屠殺殆盡。這恐怕是王全斌到西川之后所做的最果斷的一件事，就連康延澤懇求釋放其中屬于年邁、幼小、患病等情形的七千人，其余的則在宋軍的押解下浮江而下，要是遇到全師雄的叛軍前來搶奪再殺不遲，也沒能夠讓王全斌放下他手中的屠刀。這是4月發生的事，試問宋朝的將軍做出了這樣不仁不義的事不就等于和整個巴蜀結下不共戴天之仇嗎？正是王全斌一手炮制的白色恐怖讓更多的西川人就此站到了趙匡胤的對立面，將來的事實會證明即使全師雄等人于兩年之后被平定也沒有了解，直到趙光義繼位之后遇到了兩個宿世的煞星，爆發了更大規模的農民起義，這兩個煞星一個叫王小波，另一個叫李順。從唐朝天寶之亂以后，藩鎮以留使、留州等名目截留賦稅的情況比比皆是，五代藩鎮的勢力強大，各地的場院都由地方所把持；每到地方官吏換人之際都會將辦公經費之外的財政收入裝入自己的腰包，或者就作為向皇帝討好的貢奉。宋朝起初也是允許這么做的直到趙普拜相之后才向地方指示除地方政府運作的必要開支之處，要向朝廷上交全部稅收，還派遣轉運使管理各地的場院，開國之初國家財政收入統一存放在左藏庫，當荊南（高氏）、荊湖（周氏）、后蜀（孟氏）的百姓成為宋朝公民之后，家底突然就變得豐厚起來。趙匡胤就對左右的親信說：“軍旅饑饉，當預為之備，不可臨事厚斂于民。”于是就在講武殿的后面另外安排了一個金庫，用來存放每一年國家開支盈余的部分叫作封樁庫。高級別的俘虜孟昶于5月到達開封的近郊，趙光義代表趙匡胤在玉津園慰勞了孟昶，當上朝之日孟昶和弟弟孟仁贄，兩個兒子孟玄喆、孟玄玨，丞相李昊等三十三人在千軍萬馬的環視下待罪于明德門外，趙匡胤則宣布了對孟昶一干人等的赦免旨意（想當初王衍一行被押送到洛陽卻被唐莊宗最寵信的伶人景進搬弄是非，下詔在途中處死王衍一行，幸虧后唐樞密使張居翰張大公公偷偷改動了詔書結果只殺了王衍一家至于隨行的上千官員、奴仆則得以活命。），雖然趙匡胤許諾過會饒恕孟昶但是畢竟有過前國之鑒，因此李昊就曾經擔心趙匡胤會主動或者被動的出爾反爾，事實上曹彬就曾經在孟昶前往開封期間建議趙匡胤斬草除根，然而趙匡胤卻回答：“汝好雀兒肚腸。”對于趙匡胤而言孟昶就是他一件國君等級的收藏品，也是用來顯示自己的能力、氣魄、胸懷的風向標，更是向還沒有到宋朝報到的割據勢力頭目招安的模本。

　　無論如何，趙匡胤的處理結果總算讓孟昶如釋重負，趙匡胤還將孟昶請入了崇元殿并賞賜他襲衣、冠帶。之后又在明德門檢閱軍隊，為孟昶一行在大明殿設宮宴接風洗塵并根據價值大小分別予以賞賜。之后趙匡胤豁免了孟昶的三日朝參并再度于大明殿設御宴招待孟昶及其子弟。6月，孟昶被加封為開府儀同三司、檢校太師、兼中書令、秦國公，長子孟玄喆被加封為泰寧節度使，伊審征被加封為靜難節度使，不久之后又輪到孟昶的三個弟弟和他的次子以及李昊、歐陽炯被加封，孟仁贄被加封為右神武統軍，孟仁裕被加封為右監門衛上將軍，孟仁操被加封為左監門衛上將軍，次子孟玄玨被加封為左千牛衛上將軍，李昊被加封為工部尚書，歐陽炯被加封為右散騎常侍。可惜孟昶在被加封的當月就病故了，趙匡胤為沒有福分當宋朝命官的孟昶輟朝五天，贈尚書令，追封楚王，還給了他一個恭孝的謚號并且賞賜孟家布帛千疋（匹），由官府承擔了孟昶的喪葬費用。當初孟昶的母親李氏也跟隨兒子來到開封，趙匡胤讓人將老太太拿肩輿抬著接到宮里做客：“國母要保重身體，不要為想念家鄉而傷感，將來會送您回歸故里的。”不料老太太詢問：“請教陛下打算安排老婆子到哪去？”趙匡胤回答巴蜀，李氏卻拒絕道：“老婆子是太原人，我這輩子的夙愿就是回到并州去養老。”當時趙匡胤已經有征討北漢的念頭因此就向李氏許諾等到劉鈞被平定就送她回河東的老家。當孟昶死后，李氏也就絕食數日自盡，老太太并沒有痛哭而是灑酒祭奠：“汝不能死社稷，貪生至今日。吾所以忍死者，為汝在耳，今汝既死，吾安用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