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十九章    工作的真相

　　迪昂醒了，揉了揉沉重的腦袋，不知睡了多久，看看手腕上的表，已經12點了，可笑的是他分不清現在是中午12點還是午夜12點，肚子發出的巨響令迪昂意識到已經很久沒吃東西了，就在他苦于找不到食物的時候，加里進來了。

　　“哈哈，我在外面就聽見你肚子叫了。”加里看上去還是那樣友好、風趣，絲毫看不出是那種隨時可能要人命的可怕男人。

　　“是的，我很餓。”實際上迪昂對加里并沒有任何好感。

　　“也許一會你就會慶幸自己什么也沒吃了，走吧。”

　　加里會帶我去哪？從迪昂起身的那一刻，他就這樣想了。出門之后先是向左拐，與來時正好相反的方向，起初還有昏暗的燈光照亮，到后面黑的就連眼前的加里都看不見了。偶爾會聽見加里喊“這邊”，只有“這邊”，具體是左邊還是右邊？迪昂就只能用耳朵來分辨了。

　　不知道經過了多少次“這邊”，迪昂看到了一絲光亮，隱隱約約，是從門縫下面透出來的，加里就停在門前等著，看來門后就是目的地了。

　　迪昂有些緊張，盡管已經大約猜出加里是做什么生意的，但還是感覺事情沒那么簡單。

　　加里敲了敲門，喊道：“是我。”

　　大約過了幾分鐘，門后傳來了各種門閂、鎖鏈碰撞的聲音，看來這里封鎖得很嚴密。

　　門開了，開得很沉重，迪昂先是看到基恩那張毫無血色的瘦臉，緊接著就是一陣撲面而來的血腥味，中間還夾雜著腐臭和某些奇怪的氣味。

　　也許你曾經不止一次聽說過“地獄”，或許你從電視、電影、以及小說中看到過許多關于“地獄”的描寫，又或者你在夢中親身經歷過“地獄”的熔巖和黑暗，但是假如你是迪昂，你就會否定之前所有的抽象概念，因為“地獄”就在眼前。

　　這里很大，大到可以打一場籃球比賽，而且還有很多人，多到你想數都數不過來，只不過站著的只有兩個——基恩和埃克托，其余的與其說是人，到不如說是人體，墻上掛滿了黑的、白的、棕的、黃的各種膚色的手臂和下肢，有些是不是人的你都猜不出來，因為上面長滿了毛；大小不一的顱骨就像籃球一樣整框整框得垛在一邊；10多口不銹鋼制的大桶鍋“咕嘟咕嘟”作響，粘稠狀的腐肉順著鍋邊一直流到地上……迪昂眼前的臺子上正躺著一具完整的尸體，只不過稍微不一樣的是肚皮向兩側外翻，里面的內臟已經被淘洗一空。

　　相信沒有一個正常人看到這樣的場景能堅持10秒鐘，迪昂也不例外，酸水、苦水混著其它不知道從哪個器官里傾倒出來的液體，令迪昂嘔吐到巴不得把胃反過來沖一沖，而加里此時卻依舊保持著慣有的微笑，看著狼狽不堪的迪昂。

　　“哈哈……哈哈……歡迎光臨加里人體加工廠。”加里非常自豪地笑著，就像回家一樣，拽起蹲在地上的迪昂，硬生生地將他拉進這座人間地獄。

　　“兄弟，你知道么？這里是世界上最先進的人體加工廠，每年產出的器官幫助了數以萬計的人，可以說是我賜予了他們第二次生命。也許世界上百分之九十九的人會詛咒我的所作所為，但是我可以非常自信地說，沒有人能夠保證不需要我的幫助，畢竟在死亡面前，一切都是渺小的。你看到這些人了么？”加里說著用手環指了一下周圍，繼續說道：“他們大部分生前都是平淡一生，或作奸犯科、或流浪街頭、或者只是一個普通的老百姓，就像是螞蟻那般微不足道，而我卻讓他們的死亡具有了非凡的意義。”

　　加里說完戴上了始終纏繞在脖子上的耳機，按下了“開始”鍵，說話的聲音也自然得放大，就像是一頭饑餓的獅子在咆哮。“貝多芬的《熱情》，每次都會給予我無窮的力量，它讓我熱血澎湃，擁有無限的創造力，藝術的靈感就是在一次又一次沖擊中孕育而生的。”

　　加里說著走到那具被掏空的尸體面前，左手摁住尸體的頭部，右手拿起一把明亮的手術刀，一刀插進脖子，非常犀利地劃開皮膚和肌肉，僅僅幾刀就已經能夠看見頸椎。加里一邊切著，一邊還不時揮舞著雙臂，就好像是一名指揮在演奏一場音樂會般，嘴里哼著音樂的旋律，令加里每一個動作都充滿了節奏感。僅僅幾分鐘的時間，一顆人頭就被完整地切了下來。加里將人頭托在手里端詳著，就像是在欣賞一件完美的藝術品，然后扔進了旁邊的大鍋里。

　　加里放下手術刀，摘掉耳機，隨手拿起桌上一塊不知道都擦過什么的已經喪失了原本顏色的抹布，擦了擦手，走到迪昂面前，微笑著說道：“感覺如何？”

　　迪昂干嘔了幾下，穩了穩，說道：“這就是我的工作？”

　　“是的，如果你能干得像我一樣好。你能做到么？”

　　“我做不到。”

　　迪昂的話還沒等說完，就已經被一把冰涼的手槍頂住了腦門。

　　“那么你就只能死了。”

　　“那你就沒有司機了。”

　　“司機到處都是。”

　　“但是沒一個能夠令你信任。”

　　“我能信任你么？”

　　“不能，但是我有非做不可的理由。”

　　“哈哈……”加里將槍插回了腰間，頭也不回地說道：“基恩，剩下的事情交給你了，歡迎我們的新伙伴。”又是一陣狂笑，加里消失在漆黑的鐵門中。

　　后來迪昂才知道，原來加里的人體加工廠主要是從事人體骨骼交易，而人體器官只能算是副業，因為器官取出要求苛刻，又無法長期保存，只有當買家下訂單后，他們才會出售符合標準的器官，而至于如何尋找到合適的器官載體，就是加里的工作了，任何人都不知道他是如何弄到源源不絕的“新料”。

　　“新料”是基恩他們對尸體的稱呼，意思是剛剛運進還沒經過任何加工的；而“腐料”是經過三天特質藥水浸泡過的，主要目的是要令肌肉組織變得松散，便于骨骼處理；“基料”是經過加工過的骨骼，首先要擦洗骨頭，放入水和苛性鈉的大鍋中煮沸，溶解殘留腐肉，然后通過紫外線照射，去除骨骼表面的黃色鈣質，最后鹽酸中浸泡，使其變為白色；“成品”就是可以出售的，只要用鐵絲將骨骼連接起來就行了。

　　制作好的成品主要是作為標本銷往各國的醫學院，便于學生的研究和學習。一具標準的人體骨骼，在美國可以賣到幾千甚至上萬美元，兒童的最貴，通常都要幾萬美元，即使這樣，骨骼還是供不應求。

　　自加里離開的那一刻起，迪昂才真正確信，自己的命算是暫時保住了，但是自己一定要做些什么，以備不時之需。就像弗拉基米爾說的一樣，這果然不是一份體面的工作，甚至可以說是這個世界最令人無法接受、嗤之以鼻的。這里到處都充滿著死亡氣息，到處都是腐爛和衰敗的靈魂，天曉得迪昂能夠堅持到什么時候，但是他知道，只能堅持，否則就會淪為鍋里的一灘血肉。

　　令迪昂奇怪的是，住進這座地下尸體加工廠后，還沒有出過一次任務，每天只是在那個小房間里待著，夜里會有人送來各種新料，男的、女的、老的、少的……而且死法還各不相同，有勒死的、刀刺死的，其中槍擊死的最多，還有個別看不出死因，只不過臉部都扭曲的很厲害，看來是非常痛苦的一種死法，當然還有極少數是自然死亡，至少迪昂是這么認為的。

　　迪昂從來不去問這些新料的來源，每次都是基恩來通知，然后他和埃克托將尸體運進加工間。至于之后的事情，迪昂從不參與，也沒人讓他去肢解尸體，看來加里已經默許他為一名專職司機了，究竟為什么，迪昂還一直想不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