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十五章    梨花慢

梨花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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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山上的梨花要是都盛開

　　　近觀如一顆顆純凈的童心

　　　遠(yuǎn)望又如一層薄霧潤濕的紗

　　　也并不是最美的風(fēng)景

　　　要是飾以竹塵臉上的兩朵笑靨

　　　飾以青君那春水般多情的背影

　　　這或許就是人間最美的畫，最美的詩境

　　　三月，是賞花的時(shí)節(jié)

　　　雨后，是兩個(gè)人出游的天氣

　　　梨花溪，是做夢(mèng)的棉被

　　　浸透著梨花將開前的芳香

　　　十九歲的竹塵，正青春美麗

　　　和俊俏的青君，輾轉(zhuǎn)去梨花溪

　　　竹塵的眼神，是一條隱形的線

　　　青君的心，在車窗外飛揚(yáng)

　　　蝴蝶狀的風(fēng)箏，在金色的油菜花上

　　　徜徉，油菜花下疊著一層葉

　　　是春的綠色的暗流

　　　沉睡了半個(gè)年歲的楊柳

　　　在河岸，編織一個(gè)青色的夢(mèng)

　　　如古雅的書法作品

　　　輕輕地點(diǎn)染些淡淡的綠痕

　　　春風(fēng)捻弄竹塵的白色的長裙

　　　青君給湖面的客船留影

　　　碼頭的紅梅繁華將盡，溜進(jìn)鏡頭的

　　　石階邊的桃花和李花，開得冷清

　　　竹塵、青君坐的烏篷船，沒那么熱鬧

　　　這是最后一撥游人，夕陽也不舍春光

　　　斜暉依依地墜入湖水的溫柔的胸膛

　　　粘在小孩兒頭上的野花，落入水中浮走

　　　女子懷中的寵物，伏在船舷叫汪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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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對(duì)山寺廟的鐘聲，在雜草叢生的深林

　　　開辟了一條路，向那梨花溪的黃昏

　　　梨花溪的梨花，青君無處覓尋

　　　聽竹塵的嘆息，人早了，花遲了

　　　只有花苞的梨樹，還在等待那幾夜春風(fēng)

　　　“這是日本開得最絢爛的櫻花”

　　　竹塵看著也歡欣，這是杏花

　　　“春日游，杏花吹滿頭”，她輕盈的身

　　　縈繞在花間。青君失望地望著羞澀的樹枝

　　　“我要的是梨花。我不信這是梨花溪”

　　　如果青君的相機(jī)還有電，他也不會(huì)拍這暮色

　　　暮色下，踮腳嗅梨花苞的是她，她是竹塵

　　　“青君啊，沿小徑走走吧”

　　　“花還沒開，這一晚上怎么過得去啊”

　　　“花會(huì)開的，你沒聞到嗎”

　　　“只有苦苦等，苦苦夢(mèng)，先找家農(nóng)舍住下”

　　　主人是農(nóng)村少見的一位年輕人，二十七八

　　　孤老人是年輕人的母親，沒到花甲

　　　背彎如弓，發(fā)白如印象中去年的梨花

　　　丈夫、長子都沒了，二女遠(yuǎn)嫁

　　　青君住的“梨花門”，老人讀成“梨花慢”

　　　“欲黃昏，雨打梨花深閉門”

　　　旅店的床頭有兩片荷葉，托著一朵假的蓮花

　　　厚厚的夜一層，又一層

　　　靜謐的美一直都沉淀在夜的鄉(xiāng)村

　　　燈光下的荷，窗簾內(nèi)的燈

　　　嬌美的竹塵輕撫青君，用黑色、明凈的眼睛

　　　輕吻他衣襟遮掩下的心傷

　　　青君輕吻竹塵的衣領(lǐng)，夜又不很安穩(wěn)

　　　似乎聽到屋前的初夏的蛙聲

　　　床單像春水，蕩漾著淺淺的波紋

　　　因有竹塵的月信，青君只是輕吻

　　　輕吻出一個(gè)滿含梨花香氣的春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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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沒有雨的天，就有朝陽

　　　只有梨花溪邊的農(nóng)家還有雞鳴

　　　和著湖面吹來的鐘聲

　　　不見閉眼前的青君，枕上只有熟睡的一張老臉

　　　暗黃如長裙上的繡花，竹塵肚中裹了一個(gè)春雷

　　　青君醒來，和兩鬢霜白的竹塵一起炸裂

　　　“你是誰啊，我的青君哪？”竹塵痛哭

　　　“你又是誰，不是我的竹塵啊！”青君無助

　　　青君，青君，青君，竹塵

　　　竹塵，竹塵，對(duì)面也不敢相認(rèn)

　　　奔出去尋青君，去找竹塵

　　　只有一片白茫茫的梨花和薄薄的春雨

　　　青君、竹塵，已伴梨花溪睡過六十個(gè)春

　　　門中的青年，正是農(nóng)家的孤孫

　　　主人不再是從前的年輕人

　　　有的人早已離開，有的人早已死去

　　　青君無情地?fù)u落樹椏上的梨花

　　　他不信農(nóng)家的謊話

　　　竹塵的淚，依舊晶瑩，在刻滿皺紋的手背徘徊

　　　跌入春雨中的竹塵，墜入溫柔的梨花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