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九章    情詩纏綿

　　論起武則天的出身，是名符其實的官二代，她的父親叫武士彟，祖上做過大官，到他那一代，已經沒落很多年了。武士彟從賣豆腐起家，以木材致富，但更想“扶主立忠”、“慷慨揚名”，于是棄商從戎，投奔了武裝起義的李淵。大唐建國以后，更以開國功臣的身份受到兩代皇帝的寵信。

　　據說，武士彟娶武則天母親的時候，是李淵做媒，公主提親，娶先朝貴族之女，結婚的錢都是國庫掏。做人做到這個地步，也算成功了。

　　武則天12歲的時候，父親去世了。李世民出于照顧功臣的原因，另外一方面也聽人說過武士彟這個女兒非常漂亮，就把她召進宮中，封為才人,并賜名“媚”。

　　所以說武則天“根正苗紅”，自幼受母親的影響，識文斷字，有著較深厚的佛教功底，誦讀譯好的佛經，不覺困難。她開始想，唐玄奘千辛萬苦到“西天”去訪求佛經，一定有其道理。她是個好奇心極強的女人，她要發現佛經的奧秘，是何種奧秘吸引唐玄奘去為之奉獻終生的。這種好奇心正好成為她誦讀、研究佛典的興趣。于是，她真的如饑似渴地研讀感業寺所藏佛典了。武則天研習的是玄奘創立的唯識宗，即法相宗。

　　后來，武則天執政時，曾欽撰《大福先寺浮圖記》、《三藏圣教序》、《大周新譯大方廣佛華嚴經序》、《方廣大莊嚴經序》等佛學作品，表現出她較為深厚的佛學修養。她還親自給組織了一次大規模的佛教經典翻譯工作，由此產生了中國佛教新宗派華嚴宗，該宗派以《華嚴經》立宗得名，武則天欽賜創宗人法藏為“賢首”，故又名賢首宗。

　　在中國唐代，唐太宗和武則天是兩位推動佛教發展的皇帝，歷史上有突出貢獻。而在佛學知識方面，武則天又遠比唐太宗深厚，這顯然與武則天在感業寺出家研讀佛經有直接關系。

　　由于武則天的勤苦功課，認真誦讀佛經，讓感業寺的主持長明師太對她另目相看了。當然，這里就不像有些影視劇里寺里的主持如何虐待她了。

　　在感業寺里，許許多多和武則天一起被遺棄的嬪妃宮女就此青燈孤影，了此一生。然而，武則天卻有夢，有期待，有向往，想著有朝一日自己的人生可以有一個轉機。

　　在感業寺里，武則天苦苦地等待了3年。這3年，對后來武則天50年的執政、治國歷史來說似乎非常短，但感業寺3年日日夜夜的青燈孤影，對一個20多歲的女人來說，似乎又漫長了些。她最后終于能夠置之死地而后生了，這就是她不同常人的敏銳與自信，這就是命運給她的不放棄自己，也不放棄一切機會的報答。

　　在人生最黑暗的日子里，武則天竟然能做到這一切，說明她是一個非常勇敢、非常堅強的女人。這樣的女人超級強大，特別是她的精神和意志，打不倒，摧不垮！這樣的精神和意志，堅如磐石！

　　對于一般的宮廷女性來說，如果到了尼姑庵里面做尼姑，有可能就是青燈梵鐘，一輩子了此余生。武則天能這么甘心嗎？她肯定不。

　　那一年在佛寺當中的生活武則天是怎么度過的，可以想象那個煎熬是雙重的；一方面自己那種政治野心，希望得到重用、希望出頭露面的這個野心受挫了，同時在情感上也是被澆滅了。她知道，高宗李治在太宗去世滿周年的時候，一定會來行香。這給了她很大的信心，才能夠堅持下來。

　　她在尼姑庵里寫詩，其中有一首收錄在《全唐詩》當中，盡管武則天研讀佛學很勤苦，造詣也很深，但她畢竟骨子里不是佛中之人。她自己明白，那多半是在打發清苦的日子。她自知“六根”未凈，與佛無緣，只有大唐的塵事，新皇帝李治，才是她所真正關心的、思念的。

　　《全唐詩?則天皇后》中，收錄了武則天的一首叫做《如意娘》的詩，這是武則天在感業寺為尼這個特定的環境下，寫給唐高宗皇帝李治的一首情詩。全詩是這樣的：看朱成碧思紛紛，憔悴支離為憶君。不信比來長下淚，開箱驗看石榴裙。

　　讓我們來分析一下武則天的這首《如意娘》吧：

　　首句“看朱成碧思紛紛”有多重含意。一來明寫抒情主人公相思過度，以致魂不守舍，恍惚迷離中竟將紅色看成綠色，正是心亂眼花使這位癡情女子五色不辨。二來暗指美好春光的流逝，眼見花紅褪盡，枝頭只剩下綠葉。三來借喻武則天自己只身獨處，花紅葉綠不能相扶；又喻自己紅顏薄命，由昔日歡聚的幸福墜入今日冰冷的相思之苦。“朱”與“碧”是兩種反差極大的顏色，構成了強烈的感情的冷暖對照。眼前和一片寒冷碧綠觸目傷懷，引起思慮萬千。“憔悴支離為憶君”一句直抒胸臆。從外表寫入內心，盡言思婦的瘦弱不支和心力交瘁。至此，這兩行詩輾轉寫的是凄切，是寂寞，是深深地哀怨。

　　接下來，武則天筆鋒一轉，打破一、二句的和弦，以全新的節奏和韻律再現詩的主題：“不信比來長下淚，開箱驗取石榴裙”——如果你不相信我近來因思念你而流淚，那就來打開我的衣箱，看看我石榴裙上的斑斑淚痕吧！多么地執著、決然、不掩飾、不造作，一個純情、獨特的癡情女子形象躍然紙上。這兩句是全詩的高潮，它豐富了詩歌的情感內含。“不信”一句訴說著“斷腸”的相思，也隱含著相思的無可奈何，相思的難以喻說。

　　這意思再明白不過了，就是說，這一年，我天天在哭，我在想高宗，你不相信我怎么想你嗎？我整個裙子是濕了又濕，濕了又濕，我都舍不得洗掉；為你流的眼淚，至今還鎖在我的箱子里。

　　多么感天動地的詩情畫意啊？小武姑娘的內心世界里還是柔情萬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