巫神施了一道法,引土為墻,引木為林,引水為江,堵住了黃帝戰士追趕神牛的去路。神牛載著獵神和孩子們,消失在無邊紛亂的戰陣中。巫神又施一道法,在他面前,生出一片無邊的霧海,迷霧中,就算是天空飛的翼龍戰士,也分不清東西南北。巫神對女人們道:“孩子們都走了,我們留在這里已經沒有什么意義,都去找主上吧,讓我們陪著尊貴的主上,流盡最后一滴血?!?/p>
女人們應道:“對,我們都去找主上,女人的手一樣可以拿起憤怒的武器?!?/p>
巫神帶著女人們,踏著遍地的尸體,來到蚩尤帶著八十一位銅頭鐵額的兄弟死戰之地。一番惡戰之后,八十一位兄弟,已經只剩下十幾位了,死的鋪在地上,橫七豎八;活著的已是茍且殘喘,支撐不了多久。最后,只有天將夸父,勇武異常,似乎永遠不知道疲倦。只見他手持長刀,擊兵殺將,掀車屠龍。一只巨大的綠翼龍載著黃帝戰士向他撲來,他身一閃,左手握住了綠翼龍一翅,綠翼龍騰空而去,把他帶到半空中,他長刀揮起,綠翼龍的一支翅膀,生生被砍下來。綠色的血液在天空中飄灑,整個身體像斷了線的風箏,徐徐地往遠處的山谷墜去。
蚩尤早已戰至精疲力竭,手拄天月劍,虎威雖存,卻已是強弩之末。
軒轅黃帝道:“蚩尤,你還是投降吧,別打了,省點力氣?!?/p>
蚩尤怒道:“軒轅小兒,你休要囂張,我殺你爹之時,你娃娃還在娘肚子里吃奶呢,我老人家雖然已經累成這個樣子了,但是,你這尿床吃奶的小孩,敢與我蚩尤決一死戰嗎?”
黃帝道:“蚩尤啊,你是想讓我和你單打獨斗嗎?哈哈,蚩尤啊蚩尤,我知道你能打,單打獨斗我打不過你,但你能斗得過我這成千上萬的戰車和漫山遍野的黃帝戰士嗎?”
蚩尤笑道:“哈哈,軒轅小兒,就知道你無膽,回家去找你娘吃奶去吧。”
黃帝道:“哈哈,蚩尤,我有成千上萬的戰士沖鋒陷陣,如果我和你打,那只是愚蠢,戰場的勝利,并不取決與首領能不能打,你再能打,我一樣可以取你首級,亡你族人?!?/p>
蚩尤哈哈大笑,道:“軒轅小兒,就知道你狡猾奸詐!我縱然身死,也不是敗于你,蚩尤永遠都不是失敗者?!币恢换垱_過來,蚩尤揮刀一砍,虎龍身首異處,順手推翻一輛戰車。
黃帝身邊一位白白凈凈,說話奶聲奶氣的侍從道:“那蚩尤好生無理,不必與他費口舌,也不用如此費事,讓黃帝戰士全部退下,萬箭齊發,他擋住一只擋不住一只,亂箭刺死蚩尤!”
黃帝道:“不可,蚩尤雖然兇霸,禍害宇內,卻也是天地英雄,對于英雄,我們要成全他,就讓他的血一滴一滴地流,戰斗至死吧!”說完,悠閑地靠在戰車上,仿佛準備欣賞一出好戲。
巫神帶著女人們,沖到了蚩尤跟著,急忙問:“主上,可還好?”
蚩尤看到巫神,忙問:“你怎么來了,孩子們呢,還有這些女人,你把她們帶到這里來做什么,這是戰場,這是男人的戰場!蚩尤從不允許女人到戰場上來,難道你不知道嗎?”
巫神道:“獵神已經帶著孩子們,逃往南方去了,女人想跟著主上一起,戰斗至死?!?/p>
女人們道:“對,我們愿意和主上,戰斗至死?!?/p>
黃帝的戰將們看到女人來了,說:“蚩尤,你把女人都帶上來了,難道你們沒有男人了嗎?這些絕色的美人,將會是我們勝利后的床伴?!睉饘儦庋鎳虖?,哈哈大笑。
蚩尤受不得辱,提刀奔殺過去。女人們也憤怒了,欲沖進戰陣。
巫神忙阻攔道:“大家休要莽撞,我有一計,可助主上脫險,不知你們可否愿意?”
女人們道:“巫神請講,便是死,我們也愿助主上脫險。”
巫神道:“那么,為了主上,請你們把衣衫盡去,我自有法術?!?/p>
女人們面面相覷,一個女人說:“脫就脫,為了主上死不足惜,區區幾件衣衫,脫了吧!”
這時,一名身披金甲,騎著獨角獸的猛將,從戰陣中殺出一條血路來,那人正是戰神乾坤。蚩尤命他守住九黎族圣地不周山,不曾想,他身旁的算士掐指,料定蚩尤今日有難,事不宜遲,便殺將過來。眼見戰神殺來,巫神道:“快解掉衣衫?!迸藗兒敛贿t疑,紛紛解下衣衫。
看到女人們解下衣衫,黃帝戰將們又哈哈大笑,只有黃帝旁邊的白臉侍從驚道:“不好。”
果然,脫了衣服后的女人,很快站成一排,一步一步向黃帝戰陣走來。黃帝戰士頓時感到莫名其妙,面面相覷,不忍提刀殺戮,心里防線就這樣被擊潰,斗志全無。巫神微閉雙目,開始施咒,傾刻間,成千上萬的裸體女人,全部泄進黃帝軍陣中,一時之間,軍心大亂。蚩尤見狀,哈哈大笑,殺得昏天暗地,不亦快哉。巫神所施之法,乃衍形之術,可以一衍百,以百衍千,以至萬萬。十幾個赤身裸體的女人,瞬間,便已鋪天蓋地,把黃帝森嚴的戰陣攪得一塌糊涂。
戰神一邊沖殺,一邊吼道:“主上,快快隨我往不周山,休整之后,可來再戰!”
蚩尤一邊廝殺,一邊道:“你讓我蚩尤做縮頭烏龜,不行,要走你們走!”
夸父殺將過來,與蚩尤背對著背,說:“主上,戰神說得有理,我族人皆有萬夫莫敵之勇,巫神國師又有神鬼莫測之術,軒轅小兒,不過是走運罷了。我們休整過后,必可反敗為勝?!?/p>
夸父一邊說,一邊把蚩尤向戰神推去,戰神一把拉住蚩尤,獨角獸趁著戰亂,逃離戰場。
夸父喊道:“大家趕快撤退,到不周山與主上會合?!?/p>
巫神扯了一片葉子,往往空中一拋,然后把女人們叫回來:“趕快把衣服穿上?!秉S帝戰將們,全部覺得眼前只看見一片綠色,這是一葉障目之術,可在短時間內,阻住對方視聽。
夸父打了個口哨,一群彩羽大鳥從空中飛來。大家紛紛躍上鳥背,飛往不周之山。
雪山之顛,歌神唱得嗓子冒煙了,沙啞了;舞神跳得雙腳鮮血淋淋,把冰塊都染紅了。
他們不再關心戰場,死生早已料到,亦早已度外。只想在生命的最后時刻用盡力氣,唱完所有的歌,跳完所有的舞,即使沒有一位聽眾,也沒有一位觀眾,但他們會感覺到,旺盛生命燃燒的痛快感覺。面對生死攸關,他們的心境如此平靜,已經完全沉浸在歌與舞之中。
翼龍戰士攻上雪山,他們相視而笑,互相恭維:“你的歌,唱得越來越好了!”
“你的舞也跳得越來越好了?!备髯猿槌鲅┝恋那嚆~彎刀。
唱著,跳著,在翼龍戰士來到的那一刻,揮刀相向,頭顱帶著笑意跌下萬丈冰崖。
神牛載著獵神和孩子們,一路狂奔,過了八十八條河,又過了八十八座山。靠在獵神懷里的娥嬌蘇醒過來,只見兩邊青山往后奔去,云彩從頭頂掠過,大風摩過耳畔。她看到孩子們,都睜著清澈的黑眼睛看著她。娥嬌問:“這是什么地方,獵神,我為什么會在這里,我們要去哪里?”
獵神沒有回答。孩子中,一個年紀稍大的回答說:“我們要去南方?!?/p>
娥嬌說:“我想起來了,獵神,是不是你把我打暈的?我不能跟你們走,我要留在部落。”
獵神說:“娥嬌是神族之圣后,沒有你,孩子們在南方,根本沒有辦法生活?!?/p>
娥嬌說:“可是,我豈能丟下主上,一個人茍且于南方。作為主上之妻,部落現在深陷水深火熱之中,一息尚存,便沒有滅亡,你忘了部落的不拋棄,不放棄的誓言了嗎?”
獵神黯然無語,作為獵神,作為神族最精準的神箭手,他何嘗不想浴血沙場!但主上的命令不容置疑,他不能不聽,更不能有負重托。娥嬌道:“獵神,你快停住神牛,我要返回部落?!?/p>
獵神沒有理會,任憑神牛向南方飛奔而去。
娥嬌大怒,道:“獵神,你給我停下來!”
獵神還是沒有理會她。
娥嬌大吼:“神牛,你給我停下來,趕快停下來。”
神牛也完全不理會。
娥嬌道:“要是再不停下來,我就跳下去。”并作欲跳狀。
獵神忙拉住娥嬌,叫住神牛,道:“停?!?/p>
神牛往前再跑幾步,停了下來。
停下來的神牛,眼睛里滿是汗水,鼻子呼著帶血的白沫。廝殺之后又連著一路狂奔,這頭巨大的神獸,體力已經透支。它站在地上,雙腳輕輕顫抖,跪下去已經力不從心。
一襲白衫的娥嬌從牛背上跳下來,說:“你們走吧,我回到部落去,如若能救回主上,會去南方找你們,孩子們,到了南方要聽從獵神的教導,要永遠記住,我們是光榮的九黎族人?!?/p>
無邊的竹海在風中,響著壯烈的濤聲。翠綠的竹林深處,一頭巨大的水牛轉過頭來,看了一眼這位絕世的女子。鼻子蹭了蹭腳下的土地。孩子們漆黑的眸子,依依不舍地看著他們的圣后。
透過茂密的竹葉,獵神看了看天空流動的白云。他撫著神牛雄壯的犄角,道:“神牛,我要跟圣后回部落,若能救回主上,我們就到南方去找你們。如若不幸戰死,就請你照顧好孩子們。”說完,取下金剛神箭,交給一個看上去十三四歲的孩子,說:“獵布,這里你年紀最大,你是戰神的兒子,又跟隨我學箭數年,已有小成。箭留給你,希望你能用勇敢和智慧,保護這里的每一個人?!?/p>
叫獵布的孩子沒有接弓,跳下牛背,說:“師父,圣后,我愿和你們一起回部落。獵布不貪身怕死!”他的臉上寫滿了倔強和堅毅,在他心里,他已經是九黎族英勇的戰士。
娥嬌走到他跟前,蹲下來,撫著他稚嫩的臉龐,說:“阿布,你是九黎族的戰士,是族人的驕傲。你要到南方去,保護好孩子們,這是你義不容辭的責任,也是九黎族最尊貴的使命!”
獵神突然發現,他們正置身在萬里汪洋的竹海之中。他若有所思,道:“這是竹海,之前和主上打獵時,在竹海里遇到竹海廚神,此人本事了得,我們可以找他幫忙,護送孩子們到南方去。有他在,就不用擔心孩子們是否能在南方生存下去,我和圣后,便可回部落支援主上?!?/p>
此議沒有疑問,只是人在竹林深處,怎知道廚神在哪里。獵神正在傷神,一只五彩的錦雞飛過來,以猝不及防之勢銜走娥嬌頭上的白色頭巾,穿著竹林飛了過去。獵神見狀,正要拉弓搭箭,娥嬌道:“快住手,休要傷它!這錦雞乃禽中之靈,可能是上天給予我們的啟示,我們且跟著過去,看個究竟。”說著,獵神和娥嬌領著孩子們,踏著松軟的竹葉,往錦雞飛的地方走去。
大家來到一條寬闊的大河前,河對岸,草木繁茂間,幾間茅舍,冒著裊裊炊煙。
獵神道:“沒錯,河對岸,就是廚神住的地方,只是我們怎樣才能過去?!?/p>
獵神看了一眼神牛,它雙足刨地,仰天哞哞地叫了幾聲。
獵神心領神會,說:“辛苦你了。”
神牛前腳跪地,蹲了下來。
獵神先上牛背,把懷孕的女人、娥嬌和獵布一個一個拉上去。
大家在牛背上坐穩,神牛慢慢站起來。
神牛入水,仿佛一柄利劍把江河隔斷一般,載著眾人,游到河的對岸去。
茅舍門外,站著一位手執九蛇手杖,白須白發的老者,背略有微駝,面目千溝萬壑,手里拿著娥嬌白色的頭巾。這老者,正是竹海廚神,他旁邊,立著一位十二三歲的童子,那童子神采奕奕,眉目清秀。見到獵神眾人,竹海廚神忙笑道:“錦雞帶來了信物,我料有貴人來訪,沒想到是獵神來了。哦,這位是娥嬌吧,尊貴的九黎圣后,不用介紹了,你絕世的美貌已經把你出賣。”
娥嬌道:“多謝廚神夸贊,娥嬌愧不敢當。”
廚神看到神牛,忙道:“哦,神牛也來了,蚩尤何在?”
獵神忙道:“主上并沒有來,他正深陷戰陣之中?!?/p>
娥嬌道:“我們此來,想求廚神幫忙,助一臂之力。”
廚神道:“要我幫忙?老朽除了燒菜做飯,何德何能,有點法力,也不及諸位十萬分之一。”
獵神道:“廚神誤會了,這些孩子是我九黎族人最后的希望。如今,千萬族人依然身陷戰陣,我和圣后要返回不周山馳援主上。想拜托廚神,把這些孩子送到南方荒蠻之地,避開軒轅追殺?!?/p>
娥嬌上前,跪在廚神的面前,道:“還望廚神能夠援手相助,娥嬌感激不敬。”
廚神一驚,忙去扶娥嬌,嘆道:“無比尊貴的圣后,快快起來。沒想您竟能曲身求我,老朽若不答應,恐怕天理不容。只是,我此刻不能帶著孩子們離開,要不這樣,孩子們留在我處,你們速速回到不周山,解救蚩尤,不論如何,五天之內必須趕回來,我們一起去南方?!?/p>
獵神道:“只怕不妥,我擔心軒轅會派兵追殺,后果不堪設想?!?/p>
廚神道:“不妨,孩子們跟著我,到摩天洞去。摩天洞在竹海深處,已布上乾坤移形陣,平時隱化于無,就算軒轅派兵追殺到此,也不會找得到。五天之內,老朽定保他們平安?!?/p>
獵神道:“如此甚好?!?/p>
娥嬌道:“娥嬌在這里,謝過廚神救命之恩?!?/p>
廚神道:“圣后休要多禮,我們快快去摩天洞?!?/p>
五彩錦雞在前引路,眾人踏著積落了千年的竹葉,往竹林深處走去。走了一段,廚神突然停下來,用九蛇手杖在地上劃了一個圈。跟隨廚神的那位小童,拿著兩棍小棍子,在竹子之間打奏了一首優雅輕快的樂曲,曲子奏畢,只見竹林往外排去,一個寬闊的洞空大道展現在眼前。
獵神把胸前的獨戈王解下來,交給廚神,道:“這是主上唯一的骨血,也托付廚神了?!?/p>
廚神接過,看了一眼襁褓中的嬰兒,小家伙嘟著嘴,竟然還在酣睡,模樣憨厚可愛。廚神道:“放心吧,你們快去快回,無論如何,五天之內,都必須趕回來?!睆N神看了一眼旁邊傷痕累累的神牛,說:“神牛已經疲勞過度,又身受重傷,它需要好好休息,就讓它留在這兒吧。”
神牛似乎聽明白了,發出抗議,刨著地上的泥,大聲嘶鳴。
廚神道:“你不要抱怨了,好好休息,五天后,你還要帶我們去南方。不過,你們沒有座騎,五天之內是趕不回來的,就用我的座騎吧?!闭f完,一頭青色的麒麟獸,已經來到了跟前。只見這麒麟獸全身毛發如瀑,身型巨大。廚神拍拍它凹凸的頭,說:“它日行千里,一日可返不周山。”
廚神懷里的嬰兒動了一下,小腿蹲了蹲,睜開一雙像海水一樣的眼睛。
娥嬌從廚神的懷里把孩子抱回來,解開衣衫,露出一雙像美玉一樣柔美的**。孩子盡情地吮吸著。娥嬌最近過于勞累,總是憂心,孩子吸不出奶,似乎被騙了,張著嘴哇哇地哭。
廚神把孩子從娥嬌懷里抱回來,笑道:“我養有一只母豹,他餓不了。”
娥嬌道:“那就拜托廚神了!”
獵神向廚神和童子低頭叩謝,把金剛神箭掛上身,拍拍獵布,跨上麒麟獸,拉了一把娥嬌。麒麟獸轉身,快步朝不周山的方向走去,它越走越快,一會兒,兩邊的竹林已經飛快朝后面涌去,白云在周圍浮動,麒麟獸以風一般的速度奔跑著。麒麟的速度已經飛快,但獵神和娥嬌的心,恐怕早已飛到了那片慘烈的戰場上。他們一言不發,目不轉睛地注視著不周山的方向。
已經看不到娥嬌和獵神的影子了,廚神說:“孩子們,我們進去吧?!?/p>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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