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已經記不得這部《不歸路》是根據哪個臺灣作家的小說改編的。它講的是一個二十六七歲的大齡姑娘,因為搭乘陌生人的轎車被**了,對方是一個已婚的中年漢子。這姑娘沒有去報案,反而在猶豫動搖中再一次搭乘了那人的轎車。結果,那**犯就滿有把握地把她帶進了旅館,然后心安理得地和她再一次發生了關系……
這天我和小李見面后,她的神情態度還依然是那么的冷淡和嚴竣,臉上見不到一點笑容,和我沒有說上過兩三句話。但就在銀幕上出現這場床上戲時,我發覺她顯得很不安。突然,出乎我的意料,她歪過身子抱住了我的一條臂膀,還把頭靠到了我的肩頭上。
她的這個親密舉動使我喜出望外。但我并沒有忘記她在我家對我的那番疾言厲色的教訓。我又驚又喜,不知道該做出怎么樣的反應才好。我只是輕輕地捉住了她的一只手。除此以外我一動也不敢動,直到電影散場。
謝天謝地,正是靠了這一番不算太出規的親密舉動,出了電影院以后,她臉上那副冷淡嚴竣的神色已經完全消散,溫情脈脈地說:
“我已經買好了飛機票,大后天一早就得離開上海。我們只有兩天的時間了。在附近找個地方坐下來說說話怎么樣?我生活中有一個十分重大的問題得和你商量一下。”
“那就到隔壁國際飯店十八層樓喝杯咖啡好嗎?”
“好。不過我們最多只能坐一個半鐘頭,因為爸爸今天燒了不少菜,在等我回去吃晚飯。”
國際飯店的咖啡廳很大,但這時候沒有一個別的顧客,顯得空蕩蕩的。我們選了一個靠窗的鴛鴦座。
上了咖啡后,小李先問我究竟在哪個單位找到了工作,聽了我的回答后她果然顯得不怎么高興。不過她只是沉默了片刻,也沒多說什么。接下去她就說了她自己的問題。
她說,她想到翻譯文學出版社去工作的愿望已經落空,人事部門一聽到她的名字就一口回絕了她,根本不說任何理由。她另外跑了幾個文化單位,也都是這么一回事。這一下逼得她只能想辦法留在日本了。可是,要想在日本找到一個正正經經的工作非常困難,她又不想像以前那樣到處去打工,到處去侍候那些該死的小日本。那樣的工作實在不是有志氣的中國姑娘該做的工作。
“所以,我想和你商量的是這么一回事,不過你聽了肯定會大吃一驚,還可能會把我看成為世界上最壞的一個壞女人。可是這件事我只能和你商量,在爸爸面前我也開不了這個口。如果你不會當場罵我是見錢眼開的壞女人,我就對你說。”
“事情有這么嚴重?”
“是的,我自己想想也覺得很不應該這么去做,不過我心里的確有點猶豫不決,因為對我的誘惑力太大了。你聽了不會當場罵我吧?”
“不會。快說。”
“你大概還不知道秋山太郎這個人的歷史吧,他在二戰時期是侵華戰爭中的一個士兵,曾經**過一個中國姑娘,那姑娘當時還是個未成年的少女。這件事他一直隱瞞著所有的人,使他內心深處更加得不到安寧,一想起來就感到萬分的追悔和痛苦。所以他每次到中國來開會,一開口就是認罪謝罪,但這也并不能使他的靈魂得到解脫。我記得那時候他每到上海來,常常提出想到揚州鄉下去考察投資環境,實際上目的是想去打聽一下那女孩現在的生活怎么樣了,是不是因為他的惡行而影響了她的一生?自從我在他那里工作以后,曾幾次偷偷見到他一個人在家里毫無緣由地猛抽自己的嘴臉,而且久久地面對著一張中國國旗長跪不起。最近他知道自己已經沒有多少日子可活了,終于忍不住在病床上向我痛哭流涕地訴說了他年輕時候的這段罪惡史,還爬下了床對著我連連地叩了三個響頭,嘴里不斷地向我認罪謝罪,仿佛我就是當年被他**的那個未成年少女似的。他還說,那姑娘也是揚州鄉下人,如果能向我這個揚州姑娘贖罪,也許他在離開人世的時候心里能輕松一點……”
“他準備怎樣向你贖罪?”
“他對我說,他從中國戰場回到了日本后,過的都是單身漢生活,除了寫作,天天都在花天酒地中打發日子,但從沒和哪個女人正式結過婚。他有一個養女,嫁的是一個極右分子,政治態度很保守,夫妻兩個都有嚴重的反華思想,和他的關系一直很不好,從不和他來往。他現在留下了大概有五十幾億日幣的財產,他想把所有的財產全部遺贈給我,條件是要我到揚州鄉下去投資辦工廠,而且創建一個完全免費的女子職業學校……”
“你說的這一切聽上去有點像通俗小說作家編出來的故事!”我笑著打斷了她。
“你不相信?這么說你認為是我在哄騙你了?我為什么要哄騙你呢?有這個必要嗎?你這家伙,還說愛我已經愛得快要發瘋了,但和你商量這樣重要的事你卻不相信我的話!”她生氣了。
我看看座位周圍見不到一個人,趕快捉住了她的一只手說:“快別這樣,快別這樣。可能是因為我還不了解秋山太郎的為人,請你原諒。”
小李擦了擦眼睛說:“秋山太郎怕的是他的養女和女婿。他們兩個可不是好惹的。他考慮到如果把那么一大筆財產全部遺贈給一個根本沒有任何親屬關系的中國姑娘,他的養女和女婿肯定會提出法律申訴,日本的法院大概會支持他們的。所以,他后來曾經問了我一個問題……”小李把話打住了。
“說嘛,在我面前還能有什么話不能說的?他該不會提出要你和他結婚吧?”
“他問我是不是有長期在日本生活下去的意思,說,如果我想長期在日本生活下去,成個日本公民,這對實現他的贖罪計劃會有很大好處,因為**正在大力吸引外國人投資,作為一個外國人去開設工廠和創辦學校都會方便得多。要做到這一點,那就是希望我能和他結婚,當然是名義上的結婚,因為他已經是個垂死的病人了,這一點他相信我也能完全放心。他還說,要是我感到面子上過不去,可以秘密結婚,只要能拿到應有的的法律文書去對付他的養女和女婿就可以了。”
我也沉默著說不出一句話來了。我感到了事情的嚴重性。聽上去小李說的確實都是真話。她沒有哄騙我。
“說話啊,”她不住地搖撼著我的手說,“你是我生活中最信得過的一個人,所以我什么也不想對你有所保留。你倒是給我拿個主意嘛,何去何從,那會決定我的一生命運!”
我認真考慮了一下,斷然說:“如果讓我來給你拿主意,金錢和財富不是我們生活的目標,幸福才是人生的最大意義和價值,而心胸坦蕩正是一切幸福生活的基礎,人只有在心胸坦蕩中過日子才能得到應有的幸福。就看看秋山太郎吧,他成了暢銷書作家后雖然廣有財富,但因為一直隱瞞著年輕時代對中國姑娘犯下的罪行,他的內心有多么的痛苦。用這種瞞天過海的手段取得的財富,花起來也是于心不安的,何況秋山太郎的養女和女婿是決不會輕易放過你的。我勸你還是早點作好回國的準備吧,只要我能做到,我會極盡全力創造一切條件,盡可能使你過上幸福的生活。”
“好,謝謝你。你的話很有道理。我也曾這樣想過,經你一說我似乎更加明確了。等我回到了日本再仔細考慮考慮吧。我希望你在上海也能買一臺電腦好嗎,這樣我們就可以天天都通E-mail,必要的時候我也會給你打電話的。剛才談的事你千萬得給我保密,不能透露給任何人,我相信你一定能做到吧?”
“這還須說!”
她看了一下手表:“快六點半了,我該馬上回家了。要是這兩天我還抽得出時間,希望我們再能見上一面,我……我……我現在可得走了,你還有什么話想說嗎?”她站起了身子,卻挨近了我一動不動地望著我,似乎等待著我做些什么。
我真想親吻她一下,但我還是把涌上心頭的感情克制了
“送你到車站。”我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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