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綠裙集  文/無枝

第一十章    霧中的纜車

霧中的纜車

(一)

   天晚時,我和姐姐在山中的一家旅店住下。山中的夜很靜,秋蟲的聲音很輕,卻聽得很清晰。姐姐遲遲不想關燈,讓我也睡不安穩。都側躺在床上,我不知道姐姐在想什么。盯著她的背影,我一直在想象山中的夜的顏色,和夜中的霧的溫度。

   姐姐忽然轉過身,問我:“明天怎么去山頂的只云寺?”

   “這個啊,只有四五公里的山路,就走著去吧?”

   “要不走索道,免得行程太緊!”

   我點頭答應。沒有說話,屋外又傳來秋蟲的微吟。我和姐姐又說起話:“今天那個老人,一個人旅游怎么也那么匆忙?要是沒有扶欄,他可能早就把我擠到石壁下面給摔個粉碎了。”

   “人老了,就會覺得時間不夠,看完這座山還要趕著去下一座山!所以就匆匆忙忙吧。”

   “那他的妻子、兒女呢,怎么也不一起呢,都這么大歲數了?”

   面對我的絮叨,姐姐有些不耐煩地說:“你不要一直提這個不祥的老頭兒好不好,他沒讓你摔死不心甘嗎?”

   她這樣一說,我就沒有說話的心情了,翻過身閉著眼睛睡覺。姐姐也“哼”了聲后,好久沒吭聲。當我的小氣消停些了,才想到姐姐可能也在賭氣,我又想找來話題調節氣氛。忽然,姐姐說了句話:“感覺好冷,你來姐姐床上睡好嗎?”我的心怦然跳躍,身體卻不敢蠕動,也不敢說一句話。我假裝睡覺,自然地,就睡去了。

   在只云寺,我碰見昨天的那位老人。他給我們講了很多,他在年輕時候就和妻子約定,到晚年,兩人要一起攜手把從前走過的地方重新走一遍。但是他的妻子在三十五歲那年生孩子,就難產死了,他才五十來歲的女兒在去年也患乳腺癌死了,所以老人就只得一個人帶著妻子的舊照片來完成這個人生中最后的約定。

   老人講了這些事,表情并不難過,我卻很憂傷。我拉著姐姐說:“你都快三十二了,還不結婚生子,太晚了就對身體不好啊!”姐姐笑了:“你懂什么啊,現在這社會還是以前那樣,生個孩子就那么容易死人嗎?再說,我又不是嫁不出去,你瞎擔心什么?”

   “那你找的男友呢?”

   “你不就是嗎?”聽姐姐這樣說,我很不自在,脫口而出:“你是我的姐姐呀,再說我比你小了十歲!”頓然,兩人都無語,老人也不見了。

   從夢中醒來,姐姐已經洗漱完畢,正來催我起床。

   (二)

   清秋時節,越往高走,山間游客越稀少。朝山,這樣一座峻拔、清瘦的秋山,游動在濕漉漉的霧水間,我們不知道陽光在哪個方向。

   往來的纜車大多都是空空的,只載有失落的露珠。我和姐姐坐的纜車是綠色的,和秋山并不搭調。在索道上,我們看不清任何景色,只有靜聽汩汩的滑輪聲。

   我看到從山上滑來一個下山的纜車,也是綠色的,里面似乎只有一個人。我喊上姐姐一起等待,等著看清楚這個綠色纜車里的人。我用紙巾把玻璃窗戶擦了一遍又一遍。

   “唉,這么晦氣,又是那個不祥的老頭兒。這他次不會把我們擠下纜車去吧!”姐姐說。

   “啊,真的是他啊,我昨晚還夢見他了。姐姐快看,他手中還抱著一張他妻子的照片!”

   “他手中除了一個破提包,哪有什么照片?我看你是中邪了吧,居然還夢到他?”姐姐又不高興。

   可是,我明明看見他手中有照片啊,這會兒又放到哪兒去了?老人沒有注意到我們,我們也沒有喊他,只是匆匆地與他擦身而過,在霧中。

   (三)

   后來,我和初戀女友蘭語又戀愛了,還準備在老家結婚,母親很高興。姐姐沒有來參加我的婚禮,只是跟我在電話里面說:“我很遺憾不能來你的婚禮,男朋友要拉我去歐洲度假。但是,我會給你帶禮物回來的啊。嗯… …你長大了,姐姐也照顧不了你了,你要好好的。”姐姐說語氣很不連貫,我問她男朋友的事,通話便中斷了。從此,姐姐的電話聯系不上了,只是偶爾在博客上可以寒暄幾句。

   每個周末我都會打車去《文章》雜志社看看,卻一直都沒看到姐姐,她的辦公桌也沒撤去。聽同事說,她也沒有請過假,領導決定3個月后還不見音訊的話,就認為她自動脫離雜志社了。

   半年來,姐姐的空間一直不見更新,我一次又一次的留言也沒人回復。在九月,我徹底和她失去聯系了,隨著姐姐博客的關閉。我的心情,恰如這一夜連一夜的秋雨,是幾百年的宋詞也寫不出來的凄冷與零亂。深夜中,窗簾拉上后,是黑黑的一片,只有我的眼睛還在動著,枕邊的蘭語已經熟睡在新添置的被子里。

   和蘭語結婚兩年多后,經不住母親的催促,我們終于準備要個孩子。過了半年,問過很多家醫院,蘭語總是沒有懷上。母親只是盼著早些抱孫子,卻不明白蘭語的傷心,總是說三道四。我明白母親的心情,也明白蘭語的處境,我不能責怪誰,只有帶著蘭語到處求醫。

   有天早晨,母親買菜回來時,在樓下碰到鄰居趙奶奶,又提到了蘭語:“這蘭語年輕時候不知道干什么事,肯定是亂來,又不會愛護自己,有了孩子墮了胎,搞到現在想要孩子一直懷不上,弄得這一家子的死人活人都為她心急。”“等過些時候,還是沒有孩子,我就得和兒子商量,應該把她給離了。不然,不然,我家就這么個兒子,老伴兒又走得早,再沒有孫子,那這日子還有什么指望啊… …”說完母親就抹著眼淚,和趙奶奶一起上樓。

   我在窗口,聽到這些,想沖出去給母親說清楚“蘭語沒有亂來,一沒有墮胎,她一直是個好女子”,但只怕又會讓母親老淚縱橫,我也就只有把苦淚咽到心里去。星期六的中學,是要補課的,蘭語早去了學校。我的小雜志社則沒那么忙,便有時間多陪陪孤獨的母親吃早飯,吃母親做的早飯。

   正規醫院去過好多家,省外省內的都有,有的說是輸卵管不暢,有的說子宮原因,也有的說是內分泌原因,都開過很多吃藥。蘭語雖然不想當藥罐子,不想影響身材,但為了能生孩子,還是忍著把咽了許多藥。我想來想去,還是背著蘭語和母親去醫院檢查了一下,結果我還是沒有問題。可是,我真的希望是自己的原因,我不忍看蘭語受煎熬了。母親去鄉下尋來好多偏方,找來好多中草藥,熬成像泥巴一樣的苦水,蘭語還是勉強自己喝下去。蘭語現在又做了高三的班主任,還兼上兩個高二班英語,校團委辦公室的一些事也要去辦,回到家還要忍受母親的冷嘲熱諷。晚上,她倒在我懷中說“孩子他爸,我已經身心疲憊了”,然后就是一陣痛苦流淚。除了安慰她,安慰母親,我真的無能為力。

   漸漸地,我和蘭語的關系越來越近了,我想好好愛她,想和她一起度過最艱難的時刻。然而,姐姐成了我夢中一個遙遠的影子,成了我記憶中一道漸漸風干

的疤痕。

   (四)

   這三五年來,是這個家最冷的時期,就連大過年都是死氣沉沉的。母親哭著鬧著很多次逼迫我和蘭語去離婚。甚至,母親還要強拉我去和她一個朋友的女兒會面,被我狠狠地拒絕了。

   蘭語越發瘦了,母親的白發瘋長。漸漸地,我和母親關系變得不那么融洽,和蘭語也還是不可避免地生疏起來。我只有和雜志社的文友喝酒時,才有勇氣用眼神和眼淚來消釋郁結在心底的苦悶。回到家我是不能笑,不可能哭的。吃完飯可以看書,可以發呆,也可以等蘭語下班,也可以不等她了,也可以一個人睡沙發。我很少翻舊日記本,很少讀年少時候寫的詩,因為每當看到書簽時,總是會想起姐姐,總是會小孩子樣無所顧忌地嚎啕大哭,“姐姐,你去哪兒了,我好想你”。

   在蘭語三十四歲生日那天,“啊,這么快,從二十幾歲結婚到現在,都要快十年過去了”。這天,冬天的雨,落在冬天的冰冷的城市,母親沒有像往常一樣做飯,她前幾天和蘭語大鬧了一場(母親把蘭語往屋外攆,兩人臟話連篇,看著有種特別的滄桑感。蘭語是那么像一個世俗的中年婦女了,我都不敢相信我曾經用詩句贊美過她),母親去鄉下大姑姑下過年去了。

   沒有買什么特別的菜,也沒有像大學時候那樣吃蛋糕。想到是冬天,我還是在下班時,順路給蘭語買了雙保暖手套。因為是蘭語自己做的菜,雖然不算豐盛,她心情吃得還不錯,我也陪著她笑。這個冬夜,我和蘭語又像新婚一樣地度過。

   開春后,母親就搬回來了,因為蘭語有了身孕。母親的熱心與細心比我們剛結婚時更甚,蘭語雖然很不自在,她還是笑得很開心,開口閉口地叫出一個“媽”,我也重新找到了家庭帶來的快樂。我想,“這個家啊,終于從黑暗中解放出來了,只為迎接將要降生的孩子。”

   掙扎到這個年紀,我終于買上了一輛不貴的小車。母親拿出幾乎積攢了半輩子的私房錢給我,讓我們換一套寬敞、明亮的房子,“為小孫孫兒造個好環境”。

   清明小長假,蘭語提議去朝山旅游,母親一口同意,還去把頭發重新染黑了,精神抖擻,仿佛年輕了好多年。

   已經有快十年沒有來過朝山了,朝山的陽光依舊,景區開發擴大了,陌生的游客依舊陌生。夕水瀑布比十年的水流小了,聲音也低了,仍然有年輕情侶在水邊拍照。只云峰上的云海被初夏的陽光曬干了,上上下下的纜車,把我的沉思帶到只云寺去了,帶到十年前的那個有姐姐的清秋。我陷入沉思:“那個坐纜車的老人,他還在世了嗎?我到現在還記得他手上的照片,那是他妻子吧?不,不,姐姐說過他手上沒有照片。可是,可是我明明看見了啊,是霧太濃了,我看恍惚了?不是,不是,照片好像是在我的夢里吧?唉,姐姐啊,你到底看到照片沒啊,我已經記不清楚了,姐姐,你在哪兒啊,和我說說話吧!”

   (五)

   大半年來,母親無微不至地照顧著蘭語,臉上從來沒有半點倦意和抱怨,從來都是帶著笑顏。六月初六,是母親六十大壽,我和蘭語決定給母親舉行一次隆重的生日慶典,就按鄉下的習俗,大宴親戚朋友和街坊鄰居。但是,母親怎么也不答應,說:“蘭語都快要生了,還把心思忙在這事兒上。”我們和母親相持不下,最后,母親又說:“要不這樣,到我七十歲的時候再說,怎么樣?你們難不成還怕我活不到七十?”我和蘭語還是沒法說服母親,只得聽從她的意思。

   九月份,蘭語臨近分娩。在順產和剖腹產之間,蘭語還是咬著牙選擇了自然產,因為母親說“剖腹產的孩子沒有順產的聰明”,還說“還在還沒出世就動刀這些,很不吉利”,她堅決反對剖腹產。

   在醫院近一周了,都以為孩子是在秋分這天出世,但是秋分過后都好幾天,孩子還不見動靜。母親好幾天晚上都在做夢,夢見蘭語生的是個兒子。

   “孩子他爸,你看媽老夢見是個兒子,要真是這樣應驗,那‘芷香’這個名字會不會顯得太小氣了。”蘭語很矜持地問我。

   我笑著說:“那只是夢,只能反映母親的心愿罷了。醫院都說是個女兒,是個美麗的女孩兒。你不喜歡嗎?”

   “不是,不是,男孩女孩我都要,我都愛。”看得出,蘭語的笑靨里充滿幸福。突然,蘭語喊起下腹脹疼,感覺下身濕濕的。我趕快去叫醫生,醫生說沒什么大礙,是好事來臨的信號,“見紅了,孩子今天左右就要生了”。

   已經過去幾個小時了,還聽不到孩子的哭聲,我變得焦慮起來,擔心會不出什么意外,母親批評我:“你不要亂說不吉利的話。生孩子哪有這么快,再說又是第一次,耗上十幾個小時也再正常不過。”

   “啊?這么費事兒啊,蘭語都快三十五歲了,屬于高齡產婦,真不該讓她順產,還要承擔這么大的風險。”我按耐不住悸動的心情。

   母親不作聲。

   母親坐立不安,睡眼惺忪的想打盹兒,但耳朵里老是隱約傳來嬰兒的哭啼,我又被驚醒,又一陣地擔心。

   黃昏時,意外還是來了,即使胎兒沒有錯位,即使是在醫院,即使產鉗、吸引器都用過了,孩子還是不愿意來到這個世上。還沒來得及剖腹產,已經胎死腹中。蘭語恐懼地哭泣,加上失血過多… …蘭語徹底睡去了,孩子到底是沒有哭出聲來。

   這肯定是一個意外,肯定是一個意外,我們的準備工作已經夠完美了。可是,這個意外為什么還是要降臨呢?母親看到床上的死去的蘭語和她還未曾活過的孫兒,痛哭流涕。

   晚上,二姨媽、大姑姑、三舅舅他們都趕來醫院時,我和母親正在醫院食堂吃飯。沒吃幾口飯,母親就驟然昏厥過去。

   母親代替蘭語住進醫院,家就留給了我一個人。二姨媽比母親小四歲,在東城住,現在也整天在醫院陪著母親流淚。母親和我說了幾次話,都是嘮叨我老大不小的年齡,還說:“你去和春碧阿姨的二女兒見見面,看看合適不?她雖然是離過婚的人,但性格這些都很好,況且還長得不錯,比蘭語小幾歲。唉,蘭語,我對不起她啊,還是該讓她剖腹產,是我老糊涂了,弄得連小孫兒也抱不成了。兒子啊,我對不起我的小孫子,對不起你和蘭語啊,對不起你的爸爸,到我死了還有什么臉面去見他們啊!”

   母親的話,我聽不進去半句。我不怪她,但和她從此有了一層微妙的隔膜。在這醫院,母親的頭發又重新被時間染回白色。

   雜志社我很少去,一個人在空蕩蕩的屋子里胡思亂想,總是透過窗外綿綿的秋雨,幻想秋雨之外能有一個美好的世界。我不用讀詩就可以情不自已,不用翻開日記本就可以失聲痛哭。我想找人訴苦,打電話給沈明,他在忙雜志廣告的事,說有空再來找我喝酒。我翻到姐姐的電話號碼,打過去,仍然是空號。姐姐的號碼,從關機到停機,再到空號,已經十年了。

   我一直打,一直是空號。于是,我假想姐姐已經接到我的電話了,絮絮叨叨說了一大堆的話。然后,心情舒暢多了,又睡去一晚。

   (六)

   兩個月后,母親猝然離世,不僅屋子空了,整個世界也空了。

   只有三舅舅的小兒子謝云,在市里上大學,時不時會來問我些問題。我把鑰匙也給他,周末、放假可以來我家住,有幾次還帶來了他的女朋友。

   這一年春節,我是在二姨媽家里過的,然后去了沈明家住了半個月。二姨媽繼承母親的遺愿,總是跟我商量對象、結婚和孩子的事。雖然我不想關心這些事,也不嫌她嘮叨。在母親去世后,二姨媽就是對我最親的人了,她從小把我當親兒子一樣看待。

   我不喜歡呆在喧囂的城市,在城市的我已經一無所有了。我想過去尋找姐姐,卻不知何處。我又打算沉靜下來寫些文章,于是,我就學起詩人的樣子四處游歷。

   半年時間,我寫了不少散文、詩歌,也寫了好些中短篇小說。我不經意地發現,我的文字里面居然都一位美麗的,充滿詩性的女子,我詫異:“是蘭語嗎?不像,蘭語多少還是有些世故的。是姐姐吧?對啊,應該是姐姐。這么多年都沒有見面了,她還記得我嗎?應該還記得吧,她說過是我永遠的姐姐。唉,但是她又在哪兒呢?怎么又不來找我呢?”

   又到清秋時節,我想去朝山看看。

   朝山、夕水如故,而我身邊已經沒人陪伴,就像當年碰見的那個老人,只是我沒他那么蒼老。

   我沒有自駕車,一個就按著當年和姐姐一起走過的路,爬到只云寺去。當年那家旅店,擴建了,裝修得金碧輝煌,和這清幽的朝山越來越不相映襯。我想坐一個綠色的纜車上山,只見全部纜車被統一刷成了天藍色。我就選了一個干凈的天藍色纜車,坐上山去。

   在半山腰的云霧中,在一個下山的纜車里,我看到一對年輕情侶,女的好像我的姐姐。

   慢慢靠近時,我才發現那個纜車里不是一對年輕情侶,只有一個人,是一個四十來歲的女人。我一直盯著她滑遠,但她一直沒有看我。我真覺得她像姐姐,甚至覺得她就是姐姐,我想:“姐姐才三十歲出頭,怎么會看著這么蒼老,不會的,姐姐是年輕美麗的。”我又想:“年輕美麗,那是十來年前的姐姐啊,對啊,她現在四十來歲是正常的啊。”我驚愕了:“那就她是姐姐啊,十年多沒見面的姐姐啊,對的,就是她,那她一個人來干這干嘛?她丈夫也難產死了,不是不是,我怎么糊涂了,那她也是來懷念過去嗎?可她怎么不來找我呢?”我如夢初醒,身在纜車不能自由,我心急如焚。

   纜車滑上山頭時,我立刻又掏出四十塊,又坐上纜車下山,希望能趕上她,她肯定是我的姐姐。山間霧氣繚繞,散落的流云擠得我喘不過氣來,似乎快要窒息。

   纜車還沒停穩,我就縱身躍出。四處尋覓,都沒看見她,她肯定是我的姐姐。我感到萬分失落,心臟跳得很疲倦。我轉身去夕水旁邊的蔭下亭看看,然后再上山去尋找。

   “姐姐?啊?姐姐,是你嗎?你在這兒等我嗎?”

   “亭子里面坐的是她,她就是我的姐姐”,我沖上去抱住她。她不作聲,只是對我笑。我情緒稍稍平復,放開她,坐到她身邊。她說:“姐姐老了,你多抱一會兒都不愿意嗎?”

   我沒有有回答,只是一直喊著“姐姐”,又問:“這些年你都哪兒去了,你的丈夫呢?”

   “我什么時候說過我有丈夫?”她說得很淡,話卻很有力。

   我赧顏低頭,說:“我以為你早已經結婚了,都這么些年過去了。可你不是說過你和你男朋友去國外旅游了嗎?”

   “我沒有男朋友,也沒有去過國外,我只是不想去看你和你的女人… …”她沒有說完,我也沒有立即接上去,因為我也不知道說什么好。我和她一起沉默。

   “我在東城區的一個小巷開了家小書吧,是用的我叔父家騰出來的店面。幾乎每個月我都要來朝山坐一次纜車。”姐姐抬起頭,往夕水盡頭處的林間望去。

   “就這樣十年?”

   “不是,斷斷續續地去外地待了幾年。”

   我又沒話說了。我覺得我和姐姐不像當年那樣可以自然地說話,自然地笑了,她很拘謹,我也有意識地壓制自己的激動。

   “你知道嗎,蘭語和我媽媽去年都走了。”

   “我知道。”姐姐很快地回答道,似乎猜到我會這樣沒話找話說。然后,她深深地嘆了一口氣,雙手捂住臉。我以為她在流淚,卻沒有,只是很悲傷。

   林間的秋氣很涼,姐姐穿得不多,好像還是十多年前的衣服,我不大確定。我們又沒話說了,眼神不能安靜,也沒有目光對視。很久,我又說:“你怎么不結婚呢?”

   她捧住我的雙手,默默不語。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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