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十一章    (二十一）

　　要說苗金山一直這樣過下去也真不錯，有吃有喝還有很硬的后臺，出去溜一圈兜里就有了錢，機會好還能搶著我的摩托車，生活是說不上的輕松愜意，連我都有點羨慕了，只可惜我長得沒他那么有威懾力，胸前也沒有毛，腹肌也沒鍛煉出，簡直是誰見我都很放心。但是，他的這種生活沒過多久就完了蛋，后來流氓做不成了，沒人要他的保護，更沒人去保護他，因此他只能外出務工，但是沒人要他，聽說是嫌他只有一只眼睛，干不好活。

　　根其完蛋的原因，則要追到周小貝戴綠帽這件事來。

　　周小貝戴綠帽這件事她本人并不知道，我作為她的小學同學，冒著被老崴打得危險，把這件事告訴了她，她也相信了，但是不是很信，非親手捉奸不可，于是她晚上就去捉奸了，不捉倒好，一捉就捉出了大事：一是把老崴捉了個現行，雖然老崴事只辦了一二分，衣服沒脫，還沒有化作禽獸，只是在醞釀情趣、制造氣氛階段，但老鴇堅決要收錢，說是耽誤了生意，要交誤工費，而老崴嫖娼一向賒賬，身上根本沒有錢，因此付錢的重任就落到了賢妻周小貝頭上，這就是說，丈夫在外面拉野屎，沒把屎拉在自家茅坑做肥料，末了還得妻子出來給他擦屁股。二是我被老崴打了一頓，下手當然不是一般得很，第一拳過來把我的眼鏡打掉了，第二拳過來左眼就冒出星星，同時黑做一團，第三拳再接再厲，襲向了右眼，眼睛也是黑做一團，與左邊那團無論位置、大小，還是顏色都是一模一樣。老崴打完第二拳對我說：大寶啊，看你眼睛左黑右不黑的，一點不對稱，怪不好看的，要不右眼也來一拳，包你滿意。不容我接下話茬，他就動了手，幸好技術不錯，打得很對稱，我也很滿意，不然就破相了。打完這三拳，我眼睛充滿痛感，陣陣不絕，但我知道這就是多事的代價，因此沒有求饒，更沒有反抗——別以為我是個軟骨頭，我身邊還圍了四五個彪悍的大漢呢，我又沒有武功，反抗豈不會被打得更慘？三是苗金山完蛋，柳紅花消失。

　　說到第三點就要怪周小貝撒潑的地點時間太巧了，她揪著老崴的耳朵從發廊出來，也不顧及老公的顏面，就在大街上教訓起他來。那天正是趕集之日，街上人頭正盛，大家見有這么出好戲上演，都不愿錯過，紛紛駐足側耳，以老崴夫婦圓心圍成一圈，既不吵也不鬧，態度相當自覺。那天也是上級領導視察之日，這么多人把道堵了看好戲，領導的車怎么會過得去，因此領導就派下屬看看發生了什么事，好像很關心民情的樣子，其實不是，只是其時正當午餐，下級已在飯店備好美酒佳肴接風，而上級領導一路風塵仆仆，饑渴難耐，一心想早點吃飯，一分鐘也耽誤不得。再則正好可以當著百姓的面作作秀，表明自己不是飯桶，是關心民生的好公仆。這么一看，就知道了此地民風不古，有嫖娼賣淫之流，公仆下不了臺，覺得此事不處理的話對人民沒有交代，處理的話對下屬沒有交代，轉念一想：我是老大，要對他媽下屬交代什么，還是對人民交代有得賺，一交代就是赫赫的政績，這么好的機會哪里找？想完上級領導便大步下了車，走到人群，先是叫周小貝要冷靜，然后表示驚奇：沒想到這里有這樣的事，再然后伸出手臂，往下壓壓，示意大家安靜，再然后清清嗓，說：鄉親們，事情我已了解，一定會徹查到底，對涉事人員絕不姑息……，大家都沒安靜，交頭接耳者大大的有，因此根本不知道上級領導講了什么，只知道領導講話頓一頓和講完時要鼓點掌，領導拋出了個疑問句就要齊聲做肯定式回答：有！好！所以上級領導講完后大家都熱烈地鼓掌，接著做鳥獸散，打醬油的去打醬油，賣蔥的去賣蔥。

　　聽了上級領導的講話，眾發廊老板心里不止咯噔了一下，知道暴風雨將至，急忙轉移小姐，更換剪發設備，撤用桃色燈，還聘人演戲，去店里面剪頭洗頭，發廊一條街，自上級鄰導大駕光臨后，已然煥然一新，氣氛清白。由于轉移地急，柳紅花甚至沒來得及跟我道別，之前她也沒給我聯系方式，這么一轉她再也沒回來，我不知道她去了哪里，自此，我生命中的第二個過客已徹底消失（第一個過客是同樣消失了的啞巴）。

　　上級領導一查，事情全部浮出水面：警察作為當地發廊和流氓的保護傘，帶頭嫖娼耍流氓。于是該調查的調查，該處理的處理，全都違法必究，依法行事。如此，大頭警察和苗金山都遭了災丟了飯碗，對此我很開心，大頭警察也會有今天，想當初這個老王八把我打得真是慘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