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六章    湖心島的白鷺家族

湖心島的白鷺家族

一 小秋種西瓜

　　　小秋偷偷抱起一個跟腦地差不多大小的西瓜，來到屋旁的小竹林。奶奶身體不適，在屋里睡午覺，屋前的樹蔭下編織竹簍的爺爺正在打小盹兒，他們都沒有發(fā)覺小秋的行徑。

　　　他記起爺爺?shù)脑挕敖具^口水的瓜籽不會生芽”，他就舉起尖尖的石塊把碧綠的西瓜皮砸開，用手指甲在鮮紅的瓜肉里掏出許多棕色的瓜籽。小秋自言自語：“這瓜籽我嘴巴沒有碰過，一定能夠長出西瓜德爾！”他捧著西瓜籽，小心翼翼地撒在竹林的一塊空地上，再到旁邊菜地里取來幾把細碎的泥巴，掩蓋西瓜籽。這就算大功告成。

　　　小秋家的房屋修建在蘆湖邊的竹林旁，村里的的小朋友本就不多，老大遠來找小秋玩的小朋友就更少。小秋要不是跟著爺爺在他家的瓜地里，就是在竹林里逗弄小貓、小狗。小秋最好的朋友只有兩個，一個是奶奶，一個是爺爺。

　　　小秋躺在一塊大石頭上小憩。他穿著一條短過雙膝的翠綠短褲和露出肩膀的白色小褂，遠遠望去，像是誰遺落的一枝小花。涼風吹過，竹葉沙沙作響，照射在小秋臉頰的點點陽光晃來晃去。小秋時而睜眼，時而閉眼，修長的睫毛斷斷續(xù)續(xù)地搖動，時間一分一秒地流逝... ...他在期待西瓜籽的發(fā)芽和開花，期待一種單純的快樂。

　　　撲哧撲哧... ...一只純潔的白鷺從天空落進竹林，她躺在離小秋躺的石塊的不遠處，嗷嗷地叫。小秋滾落到石頭旁邊，做出與小白鷺對峙的姿態(tài)，他第一次近距離看到白鷺修長的腳和黑亮的喙... ...看著她憂傷的眼神，聽著她凄慘的哀嚎，小秋解除對小白鷺的戒備，他想：“她飛不起來... ...我該去看一看，是不是受傷了？”小秋用雙手擋住臉，慢慢向小白鷺移過去。

　　　透過指縫，小秋看見小白鷺撲動著翅膀，艱難地站起來，露出曼妙的身體，羽毛如白雪一樣清雅、美好... ...小秋對小白鷺善意地微笑，輕聲問：“小白鷺，你的名字叫什么？”當小秋快要走進小白鷺的時候，她撲哧撲哧飛出竹林了。

　　　“小白鷺，別走啊，別走... ...”小秋一路追出竹林，直到小白鷺落在小秋沒有發(fā)現(xiàn)的一個方向。小秋呆呆地望著天空，期盼小白鷺能夠再次出現(xiàn)，他在想：“小白鷺應該是湖心島飛來的吧... ...爺爺說，湖心島的白鷺只有蘆湖能看見的，怎么飛到這里了... ...”小秋踏著瑣碎的腳步，穿過菜園地，走過橘樹林，來到蘆湖邊。

　　　蘆湖是一片很大的湖，靠近岸灘的湖面長處高高低低的蘆葦，湖面依照山巒的走向，彎成一個月牙的形狀，又叫月牙湖。成片的蘆葦，綠半年，黃半年，農(nóng)閑時，爺爺會帶小秋到湖邊釣魚。夏天，爺爺會在蘆湖里給小秋洗澡，陪小秋在湖邊歇涼，看白鷺，看星星。

　　　秋天，是小秋出生的季節(jié)，爺爺用竹竿打落橘樹枝頭熟透的橘子，小秋和奶奶就在樹底跟奶奶比誰撿拾的橘子多，當然，小秋的動作再怎么快始終都是贏不過奶奶。

　　　蘆湖陪伴小秋度過七個秋天，小秋最向往的是蘆湖里的小島，那里應該是他唯一沒有去過的地方。曾經(jīng)的湖心島不是一個湖心島，是與陸地相連的一個半島，當時的蘆湖真是一個完整的月牙。現(xiàn)在的湖心島，人們當年步行都可以抵達。后來，好像是暴雨的緣故，小半島活生生地切斷了，形成現(xiàn)在與世隔絕的湖心島。湖心島與湖岸最近的距離都有好幾丈寬，就是暴雨切斷的那條溝壑。島上全是石頭、沙礫和茅草，沒有莊稼地，就沒有人會白費工夫到島上去。幾十年來，湖心島只有蹁躚的白鷺，沒有一個人涉足，就算有些好奇的少年會在夏天游泳往湖心島去，但都沒有游到岸邊，反而還淹死過幾個男孩。所以，在村人眼里，湖心島變得有些神秘。

　　　爺爺趕到湖邊，看見小秋正墊著腳尖遙望湖心島。爺爺拍一下小秋的頭，說：“你偷偷跑到這里干嘛，不怕毛狗精嗎！”小秋拉著爺爺?shù)氖郑钢膷u說：“爺爺，我想去那里玩，我要找小白鷺！”爺爺把小秋抱起來，望著遠方說：“那里去不得，有很多的毛狗精，專門吃小孩子！”小秋抱緊爺爺?shù)念i項，說：“我怕毛狗，我喜歡小白鷺！”這時，天空邊一群白鷺飛往湖心島，爺爺吆喝起來：“白鷺白鷺落蘆湖，回家給娃娃做面糊糊... ...”小秋盯著爺爺?shù)聂鈩拥淖彀停瑢W起爺爺唱的歌。

二 瓜棚下

　　　小秋家里的西瓜種在灶雞墚，瓜棚離家里沒多遠，爺爺還是要在那里搭建一個帳篷，白天夜里都要去守。家里勞動力少，糧食種得不多，爺爺只有靠種西瓜增加點收入，所以他對這瓜地看得很緊。

　　　天空沒有星星，有一輪明凈的月亮，月光灑遍瓜地，四周是窸窸窣窣的灶雞聲和遙遠的犬吠聲。爺爺打著手電筒在繞著瓜地走一圈，發(fā)現(xiàn)手電筒快沒電了，該回去換一個充好電的電筒。爺爺走到帳篷旁邊，發(fā)現(xiàn)來陪爺爺守瓜地的小秋正酣睡如泥。爺爺用手電筒微弱的燈光打在小秋的身上，看著他的小嘴巴時不時蠕動著，爺爺不禁笑了。他想著就這樣一段路，很快就回來，就沒有喊醒小秋。爺爺拿起自己脫在旁邊的長袖中山服，輕掩在小秋微微起伏的小胸脯上。

　　　夏天就算是夜晚，就算是吹有清風，天氣總歸是偏熱的，爺爺給小秋蓋這樣厚的一件衣服，沒過多久就給小秋捂出汗。小秋推開厚實的中山服，坐起來，四周望望，沒有望見爺爺?shù)纳碛埃麤]有像更小的時候那樣哇哇地哭，而是直盯盯地看著帳篷左側的瓜棚... ...“白的，小白鷺，不是今天的小白鷺嗎？”小秋興沖沖地跑過去。

　　　小白鷺傷勢不輕，雙腿幾乎站不起來，她沒有像上次那樣飛掉，可憐巴巴地望著小秋。小秋蹲在她身前，說：“我叫小秋，你叫什么？”小白鷺一聲嗚咽，說：“我叫小蘆！”小秋說：“小蘆，你怎么呢？”小白鷺說：“我找不到回家的路，還把腿給崴了... ...”小秋繼續(xù)問：“你家是在湖心島嗎？”小蘆點頭。小秋伸手去撫摸小蘆潔白的羽毛，摸到她的喙的時候，小秋問：“小蘆，你餓嗎，我給你找吃的！”

　　　小秋總算有一個朋友，他對小蘆的好意是發(fā)自肺腑的。他把小白鷺抱回帳篷，拿出沒吃完的飯，說：“吃飯嗎？”小蘆搖頭說：“沒吃過，爸爸媽媽都是給我捉小魚、小蝦！”小秋給小蘆喂幾顆飯，小蘆一顆都沒吃下去，小秋直搖頭，笑著說：“你真挑食，飯都不吃，跟我一樣！”小蘆笑了。小白鷺笑起來，更純潔，更美，笑秋說：“你就吃一點吧，要不你會餓死的，我不要你死... ...”

　　　小白鷺試著吃一點，還是能夠吃下去，沒吃多少就飽足了。小秋趴在床頭，撐著腦袋，看著小蘆吃飯，咯咯地笑。小蘆給小秋說：“你不要給你爺爺說起我，好嗎？”小秋說：“怎么不說呢，我爺爺會幫你回家的？”小蘆說：“我怕，你不要說好嗎，人類會把我殺死的！”小秋說：“不會的，不會的，我爺爺是好人！”小蘆說：“你爺爺對你當然是好人！你不要說好嗎，我求你了，我害怕... ...”小秋答應小蘆的要求，他決定把小蘆藏在竹林，這樣每天就可以跟她玩，還能從家里帶去一些小魚條給小蘆吃... ...

　　　小秋剛把小蘆送到山坡背面隱蔽的地方，爺爺就回來了。月光夠明亮的，爺爺沒有打電筒，這樣可以節(jié)約一點電。小秋跑到爺爺身邊說：“爺爺，你怎么這么快就回來了？”爺爺笑著說：“陪你奶奶吃藥，說一些話，就趕著回來，就怕耽擱就久了，你還埋怨我回來早了，你不怕嗎，一個人？”小秋說：“不怕，我熱！”爺爺點頭說：“呵呵，是給你蓋厚了，誒，你餓了嗎，把剩下的飯給吃完了？”他盯著空空的飯盒。小秋臉紅了，說：“嘿嘿，是有點餓！”爺爺摸摸小秋的頭，說：“你先坐這里，我去看一圈！”

　　　小秋一個人呆坐在帳篷，看著空空的飯盒，想起小白鷺的潔白的羽毛和純凈的眼睛。小秋微微笑了。

三 小白鷺的歌聲

　　　屋檐下有一個廢棄的水缸，用來裝爺爺在蘆湖里釣的魚。小秋凝視著懸掛在水缸上的竹竿制造的漁具，瞅一瞅廚房那邊，把雙手伸進缸里捉魚。找來找去，最小的魚都有半尺多長，因為那些蝦米大的小魚條都被爺爺放生了。無計可施，小秋只好抓一條小鯽魚，裝在準備好的塑料袋里。小秋提著小鯽魚，掉頭往竹林里去，心想，小蘆肯定正在翹首期待，自己要趕快一點。突然，爺爺喊一聲：“小秋，快過來，快！”小秋的受到驚嚇，手里的魚掉到地上，他立刻撲下去捉住小鯽魚，然后把它藏在水缸背后。

　　　爺爺提起一個小鼎罐，把熬好的中藥倒進碗里，遞給小秋說：“小秋，端去給你奶奶。記得小心一點。”爺爺推開門，看著小秋謹慎地端著藥離開，然后他就坐到火灶前面，刷鍋，燒火，準備做飯。

　　　小秋把要遞給奶奶，說，“要不要一點糖，奶奶，我去柜里給你拿？”奶奶微笑說：“小秋喝藥才要放糖，奶奶就這樣喝！”

　　　小秋鼓著眼睛看奶奶幾口幾口就喝完一碗藥，小秋說：“奶奶，你不怕苦嗎！”奶奶說：“哈哈，不怕！”小秋說：“那我長奶奶這樣大，也不會怕喝藥的！”奶奶拍著小秋的頭，說：“傻瓜，你健健康康，怎么會喝藥呢！”小秋捧著奶奶的長滿皺紋的手，看著奶奶慈祥的眼光里帶著一點苦楚，這是奶奶沒法告訴小秋的，小秋問奶奶：“奶奶，你的病，什么時候會好啊？”奶奶說：“小秋別擔心，明天就好！”小秋撅著嘴說：“騙人，你都說很多次明天了！”奶奶笑著說：“終歸會好的！”小秋松開奶奶的手：“我該出去了！”奶奶透過門縫，看著小秋蹦跳的身影消失在視線中。

　　　小秋每天都會來竹林給小白鷺送吃的。竹林里是清風最關照的地方，是夏天最涼快的地方，這里曾經(jīng)只是小秋的孤獨王國，現(xiàn)在還有小白鷺的聲音了。小秋斜臥那塊大石頭上，小白鷺坐在他旁邊，小秋說：“小蘆，你怎么不躺著，這樣我們更好說話！”小蘆說：“躺著不好說話。”小秋說：“你的腳還疼嗎？”小蘆用翅膀摸一摸受傷的左腿，說：“嗯，幾乎不疼了。”小秋沒有說話，呆呆地望著他種西瓜的那塊空地... ...

　　　小白鷺問他：“怎么呢，小秋？”小秋轉過頭，用憂傷的眼神盯著小白鷺，說：“小蘆，你的腿不疼了，你就要回湖心島了？”小白鷺點點頭。小秋說：“你不想吃我種的西瓜嗎？”小蘆說：“我想吃，只是我想爸爸媽媽了... ...”小白鷺的淚珠在眼眶里打旋。看小白鷺難過，小秋更難過，他流出眼淚，說：“我更想我的爸爸媽媽。”小白鷺見小秋哭出來，便伸過翅膀輕輕地拍他，說：“小秋，你怎么呢，別哭好嗎，你爺爺、奶奶不是在身邊嗎？”小秋搖頭說：“我要爸爸媽媽，我都沒有見過爸爸媽媽。”小蘆說：“他們在哪里呢？”小秋說：“不知道，爺爺說他們在遠方，在一個很遠很遠，誰都找不到的地方... ...”小白鷺想，自己跟爸爸媽媽只是暫時分別，比起小秋根本算不得難過的事，她安慰小秋說：“別難過，小秋，有我在，我們是好朋友呀... ...”

　　　小秋擦干眼淚，說：“嗯，我們是好朋友，那你要吃我的西瓜嗎？”小白鷺說：“你種的西瓜沒有在合適的季節(jié)，沒有在合適的土壤，不會開花的... ...現(xiàn)在正是吃西瓜的天，不是種西瓜的時候！”小秋說：“那怎么辦？”小白鷺笑著說：“讓我給你跳一支舞，就好了！”小秋納悶說：“你跳舞就能讓西瓜結果嗎？”小白鷺說：“不是，不是，跳舞能讓你開心，既然開心了，吃不吃西瓜就不重要了... ...”

　　　說著說著，小白鷺就翩翩起舞，左跳右跳，還唱起悅耳歌謠：

　　　蘆葦黃，白鷺飛

　　　蘆葦青，白鷺飛

　　　風吹蘆花漫天飛

　　　飛飛飛，飛飛飛

　　　山山落暉飛飛飛

　　　飛回家，家在哪

　　　家在湖島美如畫

　　　有我爸爸和媽媽

　　　小秋跳到小白鷺身旁，學不會她的舞步，只有跟著她一起唱歌... ...唱到最后一句，他沉默了，又差點哭出來... ...小白鷺收住舞步，對小秋說：“你還不高興嗎，我都沒有為誰這樣唱歌跳舞，你笑一個好嗎？”小秋做出笑臉，說：“我哪有不高興，你唱得真好聽！”小秋扭著身體說：“那舞蹈呢？”小秋說：“當然跳得更好看！”小白鷺用她純白的翅膀托起小秋紅潤的雙手，說：“小秋，我想陪你再玩幾天，我們是好朋友！”小秋抱住小白鷺，說：“嗯，我想去湖心島，去你家里玩，可以嗎？”

　　　小秋想去湖心島？怎么去？爸爸媽媽會驅趕他嗎？小白鷺正在想怎么給小秋說這些問題，突然，一只惡狗沖過來過來，小白鷺松開小秋的手，向翠竹枝頭飛去。惡狗朝小白鷺亂叫，小白鷺嚇得全身顫栗，小秋嚇得縮成一團... ...

　　　好在爺爺聽到狗叫聲，趕過來，對惡狗扔石頭，把它趕走了。小秋撲到爺爺懷里，爺爺說：“小秋，沒嚇壞吧！”小秋瞥一眼枝頭的小白鷺，抱住爺爺說：“爺爺，爺爺... ...”

四 湖心島的思念

　　　小白鷺害怕惡狗，小秋不在的時候，她不敢到地面，只能寄居在竹枝。生存環(huán)境困窘讓小白鷺倍加思念爸爸媽媽，還夢見爸爸媽媽... ...他們在奔走在湖心島，向親戚朋友詢問小蘆的訊息，蘆湖的每一塊角落，爸爸媽媽都找過，都沒找見小蘆的身影，爸爸臥病在家，媽媽遙望浩渺的蘆湖，終日將淚洗面... ...

　　　她一夢醒來，自己竟然躺在冰冷的草地，睜開眼四周一望，太陽高照，小蘆松一口氣，自言自語：“幸好沒有惡狗！”她回頭一看，小秋正跑進竹林，高聲呼喊：“小蘆——小蘆，那條惡狗是一條外鄉(xiāng)的野狗，被村里人打死了，打死了... ...”小蘆跳起來，飛到小秋身邊，說：“真好，真好！”小秋說：“這樣你就可以安心陪我了，不用害怕惡狗了。”小蘆頓時流出淚來，說：“小秋，沒有惡狗，我仍然要回家，我想爸爸媽媽，想湖心島。”小秋愣住。

　　　過了很久，小秋才說：“小蘆，我要跟你走，跟你去湖心島！”小蘆低頭說：“只是，只是你是人，不是白鷺，怎么去得了湖心島呢？你還有爺爺奶奶，他們怎么辦呢？”小秋就像是在跟爺爺奶奶撒嬌一樣對小蘆說：“不管，我不管，我就要跟你走，小蘆，你就讓我跟你走，好嗎！”

　　　小蘆當然希望能有小秋這樣一個好朋友終日陪她，只是她一時半會兒確實想不到辦法讓小秋過湖，而小秋想出的那些辦法，像制作竹筏，游泳，幾乎都是行不通的。面對遼闊的蘆湖，小秋就連游到一半路程的體力都不具備，況且小秋幾乎不善游泳，況且蘆湖中間還有許多未知的暗流和漩渦，這是很要人命的地方！小蘆堅決不會同意小秋按照他的辦法過湖，她見過太多人像這樣葬身蘆湖，她不可能再讓小秋去送死。小秋的所有提議，統(tǒng)統(tǒng)都被小蘆否定，但小秋死活要過湖，要去湖心島，小蘆沒有辦法，他們都只有沉默。終于，小秋說出一句荒唐話：“要不你載著我，一起飛過去！電視里就是這樣的... ...”小蘆噗嗤笑出聲，說：“你把我想象得太厲害了... ...”笑著笑著，有一個念頭突然閃現(xiàn)在小蘆的腦袋里，她叫起來：“飛過去，飛過去，可以飛過去的... ...”小秋激動得拽著小蘆跳起來。

　　　原來小蘆想到她的表哥小扇，小扇是白鷺家族的護衛(wèi)隊長，他天生神力，別說能載小秋，就算是一個瘦削的成年人，他都能夠載著飛行百多米。當然，小扇不是很親善的，要他帶一個人進湖心島是不容易的事，說不好還會反受到批評和懲罰。

　　　小秋帶小白鷺繞著蘆湖走到離湖心島最近的岸邊，那里守衛(wèi)的白鷺最多，最容易找到她小蘆的表哥小扇。小蘆給小秋說：“你先待在這里，我去找我表哥，給他溝通，我們一會就回來！”小秋看著小蘆飛去湖心島，他一個人坐在岸邊守候一個夢夜色漸漸臨近，風變涼了，遠山傳來狼嚎的聲音... ...小秋一點都沒感覺到他是孤獨的，他覺得這夜是溫暖的，因為他是那樣認真在等待小蘆，等待神秘的湖心島。

　　　在守衛(wèi)的帶領下，小蘆很快就找到護衛(wèi)隊長小扇。肥碩的小扇有三四個小蘆那樣高，一個翅膀就可以包住小蘆，他見到小蘆的第一句話就是：“我的表妹，你怎么在這里，你知道你的爸爸媽媽找你找得有多辛苦嗎，我們都還以為你早就被人類給烹煮了，你媽媽的眼睛都快給哭瞎了！快，你快快回家去看看他們吧！”小蘆辯解說：“人類不是這樣壞的，人類有好人！”小扇說：“這么說你撞見人類了？人類不壞，你有許許多多的親戚、祖先就是死在人類的子彈下的... ...好了，好了，我要巡邏，就不給你辯論歷史，你快回去吧... ...”小蘆抓住小扇的羽毛，說：“表哥，我最最親愛的表哥，我現(xiàn)在不能回去，我得求你幫一個忙，我的一個朋友，他叫小秋，就在島對面，他過來不到，我不能沒有他這一個朋友，你能幫我把他給載過來嗎，我求了，我親愛的表哥！”小扇一怔，轉動著眼珠，說：“小秋？我怎么沒有聽說過你有這樣一個朋友，新認識的？他怎么呢，腳給崴了嗎... ...折翼了？還是受傷了？”小蘆琢磨一陣，結結巴巴地說：“表哥，不瞞你說，他，他是人類，但是他一個孩子，是一個很善良，很可愛的... ...”小扇早就猜到這里，湊攏小蘆的耳朵說：“我們可愛的小蘆，你這是在開一個很沒有善意的玩笑，我們湖心島不允許有人類，這是天神的旨意！”小蘆繼續(xù)說：“我說過，他只是一個很善良的孩子，他想來，我要他來，這同樣是天神的旨意！”小扇實在抑制不住怒氣，大聲說起來：“放屁，孩子，孩子同樣是人，同樣不能違規(guī)！你快回去，不要在這里胡鬧！”小蘆跪倒地上，痛哭流涕地說：“表哥，我求你了，他就在對岸，你快去，好嗎，不然天黑了，夜狼就會把他給叼走... ...”

　　　小扇把小蘆扶起來，長舒一口，說：“我沒有辦法，小蘆！”小蘆擦干眼淚，說：“如果要是他不能來湖心島，我就決不會待在這里，我就去死！”說完她就往蘆湖里飛去，準備投湖自盡。小扇迅速地飛起來，逮住小蘆，說：“你說的小秋當真是善良的！”小蘆含著淚，點頭。小扇想想，又問：“他當真不會害我們！”小蘆含著淚，說：“我用我的榮譽和性命擔保，他絕對是一個好人！”小扇點點頭，說：“那好，你現(xiàn)在就帶我去！”

　　　小秋抱住小扇的頸，坐在小扇的背脊上，飛過靜靜的蘆湖，小蘆跟他們并肩飛行。竹林那邊隱約傳來爺爺呼喚“小秋”的聲音，但是，充滿喜悅的他們沒有誰能聽見。

　　　饑餓的夜狼趕到湖邊，撲了個空，蘆湖里灑滿閃爍的星星。

五 分別

　　　小蘆的平安回家，讓爸爸媽媽從悲痛中走出來。她在爸爸媽媽面前極力表揚小秋，說：“是小秋給我吃的，讓我能夠活著回來，要是沒有他，我根本就沒法跟爸爸媽媽你們重逢。”爸爸媽媽經(jīng)過一番思想掙扎，很快就接受小秋，爸爸說：“只要小秋能讓我們的寶貝女兒快樂，即使他是人類，我們同樣是很歡迎的。”他們把小秋領進屋里。他們的屋是一個寬敞的地洞，里面有桌椅板凳，有床，有衣櫥，有梳妝臺，有廚房，應有盡有。

　　　小蘆媽媽正在廚房忙做飯、燒菜，一群白鷺簇擁進來，小蘆爸爸怎么都攔不住，小蘆趕快拉著小秋躲到里屋去。一個清瘦的老者搖擺著走到小蘆爸爸的跟前，說：“據(jù)說你們這里藏有人類，是真是假？”小蘆爸爸環(huán)視一周，吞吞吐吐地說：“稟報族長，我們，我們這里沒有藏人類，沒有！”族長說：“你還敢狡辯，我有證據(jù)！”族長身后蹦出一只獨眼白鷺，說：“我能作證，族長，他們家里肯定藏有一個小孩，我是他女兒小蘆帶回來的，我親眼所見。”小蘆爸爸說：“你眼睛都沒有，你說親眼所見可信嗎？”這話引得一陣哄笑，族長咳嗽幾聲，才安靜下來。

　　　族長一直不肯離去，就差下令搜查了，小蘆一家都提心吊膽。突然，小扇帶著護衛(wèi)隊的一支進來，對族長說：“族長，我是負責邊防的，我敢保證沒有人類進來，你可以放心。”族長很信任小扇，就沒有多說，一搖一擺地離開小蘆家。

　　　小扇吩咐身邊的侍衛(wèi)退開，單獨給小蘆的爸爸吩咐：“姑父，我都給我身邊兄弟叮囑過，他們都說沒有看見叫小秋的，你們大可放心，只是凡事要小心，不要出大的紕漏。實在是有找茬的，就派人來找我，我立刻就能趕來！”說完，小扇就提起長矛，小跑著出去。

　　　小秋一般都是在小蘆家里玩，很少去外面，怕的就是其他別有用心的白鷺發(fā)現(xiàn)，鬧出麻煩事。只是偶爾的時候，小蘆會帶小秋去沙灘捉蝦、捉魚，在潛水灘戲水。

　　　在夜晚，小蘆會在星空下，給躺在草叢里的小秋唱歌。清風把歌聲吹散，吹遠，小秋翻過身，蹲著眺望湖心島對面的小村莊，他給小蘆說：“我爺爺奶奶在那邊，我好想他們！”小秋流出眼淚。小蘆伸出翅膀幫助小秋。

　　　這時，小蘆的爸爸走過來，把小蘆喊到一邊，好像是要告訴她什么，他一臉憂愁，好久都說不出一句話。小蘆著急起來，說：“爸爸，你倒是快說啊，出什么事了？是族長發(fā)現(xiàn)小秋了嗎？”小蘆爸爸猶疑不決，還是湊近小蘆的耳根，輕輕說：“我出游到對岸村莊時，看見小秋家里在辦喪事，他家里找不到小秋，他奶奶病死了，爺爺病倒在床... ...”小蘆嚇得面色鐵青，說：“爸爸，這可怎么辦？要小秋回去嗎？要是他回去，我的生活重新回到過去，他同樣會重新回到孤獨的小竹林... ...爸爸，你覺得小秋他會回去嗎？”小蘆爸爸搖頭說：“我不知道！只是有一句我要問你，你真不要他回去？”小蘆流出淚，說：“我不想他回去！”小蘆爸爸說：“那就千萬不要把這消息告訴他！”小蘆擦干眼角的淚珠，沉默了。

　　　從此，小蘆對小秋更加照顧，盡量讓他開心，帶他去玩遍湖心島好玩的地方。每當夕陽落山，小蘆遠遠望見小秋獨自在岸邊眺望村莊，她想起曾經(jīng)在小竹林自己思念湖心島、思念的爸爸媽媽的心情，小蘆只有默默地垂淚。小秋回過頭，發(fā)現(xiàn)小蘆在流淚，就要問個究竟。小蘆再不能忍受，她支支吾吾地把小秋家里的事情和盤托出。

　　　小秋嚎啕大哭，嚷著要回家去，任小蘆怎么流淚都沒法挽留。紙終是包不住火的，族長還是發(fā)現(xiàn)小秋... ...

　　　小扇把小秋送到小竹林，回到湖心島遭到撤職和處分。小蘆的爸爸罰到岸邊站崗一個月。

　　　小秋回到家里，爺爺?shù)牟『芸炀腿敔敍]有怪罪小秋，只是哭著告誡小秋：“小秋不要再離家出走了，你是爺爺活著的唯一希望啊！”小秋重新被孤獨的小竹林束縛，但他沒有再想到逃到湖心島去。湖心島的小蘆和一花一草都只能裝在小秋的夢里了。

六 守候小蘆的歸來

　　　小秋正在竹林睡午覺，小蘆飛落到他身邊，用翅膀拍醒他，說：“小秋，你快醒醒！”小秋醒來，發(fā)現(xiàn)是小蘆，激動地說：“小蘆，你怎么來了？又迷路了？”小蘆說：“又長大一歲了，我怎么再會迷路呢？我這次找你是有事的？”小秋仔細打量一年沒有見面的小蘆，說：“什么事，你快說？”小蘆說：“蘆湖的水面下降，那些有工夫的惡狼很容易就可以到湖心島，我們的護衛(wèi)隊有點支撐不住了，怎么辦，我們白鷺家族就要滅亡了... ...”小蘆抽噎起來。

　　　小秋把對山惡狼的事告訴爺爺，爺爺說，這事很簡單，惡狼不除，對村莊的牲畜同樣是一種威脅。兩個月過去，村里人一鼓作氣，幾乎把對山的惡狼消滅干凈。

　　　在消滅掉惡狼之后，準備回村莊時，幾個村里人發(fā)現(xiàn)湖心島離對山最近的地方的湖水確實很淺，他們掉頭過去，游泳抵達湖心島。

　　　“白鷺，這么多的白鷺... ...”他們叫起來，捕獲一大口袋的白鷺。小秋年幼，沒有參加捕狼行動，當然就不知道村里人捕獲白鷺的事。

　　　小秋考到遠方讀書后，就很少再回到村里，很少再去湖心島，但是他總是對白鷺們戀戀不忘的，他選擇生物專業(yè)... ...在中學、大學時期，小秋都給身邊朋友說過白鷺的故事，但都沒有人相信會有通人語的白鷺家族，就連他女朋友都認為是他在捏造故事，或是對一些零碎夢的改編。

　　　大學畢業(yè)，小秋和女朋友分手，毅然放棄在城里工作，回到村里尋找白鷺。小秋的同學小建在蘆湖風景區(qū)工作，他劃船帶小秋到湖心島時，那里已是荒草叢生。他仰望天空飛旋的零星的兩只白鷺，踮著腳問：“喂，白鷺朋友，你們知道小蘆嗎... ...”小建笑著說：“沒有白鷺回答你的話，傻啊你！”小秋很納悶：“當年的白鷺不是對我很友好嗎？”

　　　到底是白鷺只給小孩說話，還是大人聽不懂白鷺的話... ...小秋百思不得其解。

　　　走遍湖心島，小秋根本沒法找到小蘆的家的具體位置，他呆坐在湖心島的一塊石頭上，望著被燒毀的蘆葦和平靜的湖面，守候小蘆的歸來...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