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1
我兒子在一個星期后出了趟差,回來當著我的面把他媽借給他的三千塊錢還了。他說他的水果全賣了,收入還可以,但是他計劃著明年要擴大規模,請一兩個人手需要錢,所以就先不孝敬他爸他媽了。我才不稀罕要你孝敬呢,只要你狗日的不當螃蟹來啃你爹你媽就是好的了。他的計劃也想得好,他打算把自己有點起色的果園子請人管理,然后他就鉆心搞他的研究。他在和他媽講的時候我聽他說,他不想放棄大學里所學的文化,學問不一定得讀研究生才讀得出來,不一定有實驗室才能做實驗,他的整個果場就是實驗室,生產實踐就是最好的科研條件,他要實驗出新的品種,真正把麻雀村的品牌打出去。
我老婆天真地說了一句:“請人你爸我們也可以幫你的。”
我兒子還算有點頭腦:“你們還是在家里干吧,我那個事情要和家里的分清楚,不然又是爹又是媽的,虧了賺了都弄不明白,企業不能家庭化,那樣做不大的。”我當時聽他這么一說心里罵了句:狗屁。你拉倒吧,就你那破山坡栽了幾棵樹還成了企業了。我懶得理他,只有他媽才對她這個寶貝兒子信任有加,我可沒她那樣沒頭沒腦,你做得好,是我兒子不錯,我臉上有光;做得不好一無是處,不要來惹老子,小心打斷你的腿。
不過那小子最近做的一些事情大部分都是對的,就像包括建議我老婆去剖腹產這件事。不過我還是不會去攙和他的事情,無論如何也不會去攙和他的事情,他不在城里找工作這件事情,無論如何,都是不可原諒的。
他對大老頭說:“大爺,我總是忘記,明天我到果園里給你摘些水果來,那些水果可甜了,包你喜歡吃。”
大老頭子抽著旱煙,聲音從喉嚨里發出來:“嗯。”
秦成玉摘來的水果果然又紅又大,滾生拿著一個滿地的跑,啃了半天也沒啃完。當年的年終,吳銀根和幾個村里的領導請我們全家吃飯。因為秦成玉的果園場讓麻雀村在整個落月鎮露了臉,被評為先進村,幾個村領導也都被評為了優秀。吃飯的時候他們還表了態,決定推舉我兒子明年參加全縣的“十大杰出青年”評選。當然第二年他們要推的時候秦成玉拒絕了。秦成玉這一次不參加評選又讓我很不高興,因為吳銀根讓我勸秦成玉的時候,他對我說,要是真的評上了“十大杰出青年”,就會在縣里面露臉,成為縣里的名人,要是以后秦成玉想從政當個官什么的,這是非常好的機會,說不準因此調到縣里面去。吳銀根勸了幾次,我連罵帶勸說了他幾次,他都說他忙著他的果園和研究,這些都是虛名假利,年輕人趁著年輕要多做點實事,對于他來說,成果是對他最好的獎勵,沒有成果的再多證書都是沒有力量的。
他的固執一點都不比我少,最后也只能無可奈何地放棄這么一次別人想爭取還有沒資格去爭取的機會,不過想想他說的也是有些道理的。
我沒有想到的是,秦成玉的那個破山真是被他弄出點小成績來了,而我到現在一直還不知道他那破地方現在到底是什么樣子的。我也沒有要去看的意思,我早就說過,就算他把那破荒山弄成了花果山,我也不會去看的。
12
我再去喜米的小賣部時,已是差不多二年之后。這兩年來,我沒有勇氣去面對她,我只知道,她離婚了,張老山又結婚了,她一個人,生活很慘淡。我去的時候,喜米依然倚在柜臺上一臉似笑非笑的樣子。只是頭發沒有梳,亂著,人似乎也不太有神氣了。我這一次來不是要來找她上床的,我是要賣些煙,我兒子的兩個朋友到家里來了,說要找秦成玉,他們是大學時候的同學。雖然說我不喜歡我兒子的所作所為,但是作為父母我不能因此怠慢了他的朋友。她還沒問我來干什么,就很漫不經心地朝我的臉上很挑逗地吐了一股煙霧:“你還敢來了,你終于來了,死冤家,要進屋里么?”
我才發現喜米竟然抽煙了,以前她是不抽煙的。我說:“你都學會抽煙了,女人抽煙不好。”
她有氣無力地笑:“女人為什么不能抽煙,難道抽煙是你們這些爛男人的專利么,我偏不信!所有男人能干的事情,只要女人愿意也是能夠干的。我不僅會抽煙了,嗯。”她把頭向我一仰,從身后拿出半甁酒來:“我還說會了喝酒,怎么樣,要不要陪我來幾杯。你陪我喝酒我陪你上床。”真不敢相信喜米竟然成這個樣子了。
“你怎么會成現在這個樣子了,我聽說你離婚了是不是?”
“是啊。”她說,“我離婚了,和那個王八蛋離婚了,他去找能生的能養的女人去了,不要我這只不生蛋的老母雞了,現在你想和我睡,怎么睡都不會有人來管了,睡多少次我都陪你,來吧,進來,你想怎么睡都行。”她笑得凄涼。
“是不是因為那一次我們?”
“那只是一次借口,一次離婚的借口,不怪你。反正我也喜歡讓你睡,你真行!哈哈。”
她遞手過來拉我,說:“來吧,難道還要我給你脫衣服么,怎么現在變得怕老婆了,啊,秦大順,原來你也這樣沒種啊。”
“離了就離了你沒有必要這樣,反正你的婚姻也是支離破碎的了,重新找個人家就是了,喜米,你沒有必要這樣作賤吧。”
“我就是賤,我就是破鞋怎么了,你是不是不想睡我了,想睡我的人麻雀村排隊都是,男人都是豬!”她突然很生氣地大聲吼起來,我看到不遠處的幾個老男人和幾個老女人在期待地朝這邊張望。我說你小聲點,有必要嗎?男人又不是只有張老山一個,只有娶不到婆娘的男人,哪有沒有人要的女人。“那你要我啊,和你老婆離了婚我跟你,你干嗎?啊?你不干,我知道你不干,你睡我也就是想玩玩,誰都知道你喜歡睡別人的老婆,你告訴我,麻雀村里你睡過了哪些女人,不,應該問你哪個女人你沒睡過?”
“你不要瞎說!我不想和你說這些。”
“你不想說這些你今天到我這兒干嘛來了?”
“我想賣包煙。”
“哦,買煙啊,是顧客。顧客,你要什么煙?這種五塊的。”
她把一包煙扔給我,我給她錢,然后說了聲我還有事先走了,你不要這樣。“顧客,我找你錢呢!”我說不找了然后離開她的小賣部。我聽她在后面大喊:“歡迎再來,顧客。哈哈,秦大順顧客,原來你也是個沒種的男人,哈哈,男人都是豬,都是豬。”我看到不遠處幾個人朝這邊張望,當我走近他們的時候,都欲蓋彌彰地把頭調一邊去做其他事情。我感到喜米有一點可憐,但我是不能幫她的,也幫不了她。
這種困難就像是我無法把我老婆休掉一樣,是不那么容易就能給予解決的。我拆開煙的封皮,摸出一支抽著,然后看見大老頭子從泥巴路上向鯉魚河走去,老家伙又要洗澡去了。滾生和我老婆在空地上來回地跑著,小家伙已經能夠在地上來回地跑了。我兒子都有兩個,女兒都有一個,在整個麻雀村我算是最幸福的男人。就沖著這一點,我不能和我老婆離婚的,不管喜米說的是真話還是假話,這一點都是不可能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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