應(yīng)天涯臥床三日,悠悠轉(zhuǎn)醒。
他的胸口青黑褪去,皮膚顯出血色。只是紅腫未消,脹得放光。
幾日來天空陰霾。今日紛紛揚(yáng)揚(yáng)落下鵝毛大雪。北方的雪,多是細(xì)末;成花瓣的落下,實屬少見。徐世謙是個不會武功的讀書人,他在書齋教孩子讀《論語》。我外出散步。
逃城的人能夠生存,是因為城中有個滲水的井;據(jù)說連通著地下的暗河。穆子春和沈恬顯然并未將屠城的消息散布出去。城里的人們,生活在一片祥和之中。
死期已定,城里的人無論怎樣掙扎都逃不脫死亡。路過沈恬的酒樓,見后面正在擴(kuò)建。憑著耳力,聽到有沉悶而怪異的響動。
散布消息,未見得是上策。因為大量流民涌出,勢必會引起官府的注意。我離開醉仙樓,回紫興齋。瘸腿的藝人在巷口吹糖稀。十二生肖、瓜果梨桃、神話人物、才子佳人……孩子們圍在他的身邊,舔著舌頭,遞出手中攥濕的銅錢。
慕青云來紫興齋找我。他將妹妹和千手人屠合葬,潛入大漠探知了許多消息。飲血刀在桌上不停的吟嘯,能感到殺機(jī)。
我的心回歸平靜。這種平靜使我能夠冷靜的應(yīng)對周圍的變故。
我一直相信,力量是蘊(yùn)含在平靜之中;內(nèi)心沒有寧靜的人,難以成為劍客。
慕青云依然處于焦慮之中。他的眼睛里燃燒著火焰。這火焰燒灼他的心,使他喪失寧靜。依仗刀劍生活的人,敏銳的直覺比什么都重要。一旦喪失寧靜,也就喪失了應(yīng)變的能力。
武林中真正厲害的人,并不是武功最高的人。殺人的技藝煉到爐火純青,只不過是受雇于人的殺人武器。他的命運(yùn)不是做殺手,就是做侍衛(wèi)。因為任何地方真正有價值的是人的智慧。沒有智慧的人,只能被別人利用。
所以自以為武功煉到天下無敵就能稱霸武林的人,不過是個妄人。因為從古到今都沒有什么武林盟主,也沒有人能夠號令武林。任何政權(quán),都不允許有威脅朝廷的組織存在。而個人的能為,從來都不會影響時代。除非你是雄才大略能一統(tǒng)天下的帝王。
習(xí)武之人,有文治武略的多去輔佐君王;不得志的,才去歸隱山林。至于救苦救難,擁有天下才能普濟(jì)八方。小恩小惠,從來都難以救天下蒼生。
慕青云說:“朝廷已經(jīng)集結(jié)大軍,預(yù)計二月份能夠抵達(dá)通州,三月份就會經(jīng)過逃城。到時,藍(lán)玉會屠城。”
徐世謙散學(xué)回來。他聽到慕青云的話,面色凝重。
應(yīng)天涯起身下床活動筋骨,他“嘿嘿”冷笑,不發(fā)表意見。
慕青云繼續(xù)說:“中原四俠之一千里追風(fēng)郁南天、刀劍無敵武應(yīng)明、君子劍冷嶸和五虎斷魂槍陸人斬都投靠了朝廷。”
“郁南天還活著?”應(yīng)天涯帶著疑惑的望著慕青云。
“不僅活著,而且正是因為他的慫恿,本來要消滅北元脫古思帖木兒的明軍才繞道來逃城要剪除各路反王隱遁在城里的余黨。”慕青云虎目圓睜,將手中的茶碗捏碎。他恨恨地說:“千手人屠就是為他所傷。若不是遇到他,雷震天也不可能以死相求。”他扭頭盯著我,問:“他臨死前有事求你吧?”
我沒有回答他的問話,取茶壺倒杯茶;慢慢地飲著。
應(yīng)天涯接話道:“中原四俠當(dāng)年何等人物,怎么會投靠朝廷?”
“人為財死,鳥為食亡。習(xí)文也好,練武也好,都為出人頭地能夠封妻蔭子光宗耀祖。當(dāng)年竹林七賢那樣的名士都能被利益分化,何況這些亂世英雄。”徐世謙從沉思中掙脫,緩緩地說。他抬起頭望著屋里的幾人,聲音沙啞道:“各位英雄,還是設(shè)法救救全城的百姓吧。天下大亂民不聊生,有誰不想好好的過日子,非要千里迢迢避禍逃城?如今朱元璋為一家之似,要屠殺這滿城百姓。這是何等的……唉,蒼天無眼吶……”他的滿臉皺紋,拼出無盡的憂愁。
慕青云冷冷地說:“天下蒼生?就是滅北元已然幾次興兵,朝廷又怎會顧及普通百姓。何況這里的居民,都是不甘活于暴政之下的豪杰好漢。”
“嘿嘿,豪杰好漢?”應(yīng)天涯冷笑著說:“來這里的人都是貪生怕死的人。不怕死,又何必來逃城?葉孤城,咱們還是趁早離開這個是非之地吧。”
徐世謙眉頭緊鎖,沉吟良久說:“人固有一死,或重于泰山,或輕于鴻毛,用之所趨異也。我是個讀書人,不懂你們江湖之事。不過,諸位若能出手相助,我會將大漠中的一件異事告訴各位——”
話音未落,一個渾身是血的人從窗戶直飛進(jìn)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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