可是當顧銳還沒有時間去猜想未來會發生什么的時候,生活已經將她牢牢的定格在最基本的生存追求上。馬斯洛的需要層次理論在一定程度上驚醒了為五斗米而奔波的顧銳,她就像尋常的小白領一樣,為了每個月幾千塊的工資天天累得跟條狗似的,同時還必須天天點頭哈腰地接受主人的丁點的饋贈。經濟基礎決定上層建筑,誰掌握經濟大權,那么誰就是顧銳的主人。雖然顧銳并不想把自己說的這么沒有地位,但是現實就是,作為一個在BOSS手底下混飯的小羅嘍來說,顧銳是沒有權利決定自己的未來的。她在這個城市無親無故,黃花菜都涼掉的顧銳也沒有一個有權有勢的“干爹”天天供著她吃好穿好。她還有每個月的房租水電要繳,還要每天順利地填飽自己。這個工作提供給顧銳的是一個毫不富足但是也并不拮據的生活,她很難想象如果換個環境換個工作自己到底能不能像現在這般安居樂業,她已不再具有年少的干勁和魄力,更害怕去改變。而且最重要的是,她還沒做好面對過去的勇氣。所以在下班結束之前,她已經給自己做下了決定,那就是,死都要留在這里!
饒是信念如此堅定,顧銳還是不敢在今天自己犯了那么多錯誤之后還去挑戰Miss王的神經。顧銳雖然健忘,可還是清晰地記得Miss王早上在給她下命令的時候非常篤定而又自信滿滿的神情。Miss王斜靠在座椅上對著顧銳挑著一邊的眉毛,手中的筆習慣性地轉著,那是她自信的表現,然后非常鎮定地給顧銳下著她進公司以來的第一道人事命令:秦總要調你去N市的總社做副主編,你交接一下工作下個月就去。她甚至都不問顧銳到底愿不愿意,因為她知道沒人會放棄這個大好的機會,除非那人是個呆子。
如果自己馬上要告訴Miss王自己想做那個呆子,Miss王會不會掐死她呢?強將手下無弱兵,Miss王率領的隊伍一直都是業界的精英聯盟,如果在她完美的職業生涯中即將出現第一顆軟蛋,她會不會就順勢捏碎那只沒用的廢物呢?顧銳心驚膽戰的想。如果接受調職她就從一個普通的公司員工一躍成為了半個領導,如果不接受,那么自己只能是一個仰人鼻息的小打工仔,顧銳承認自己做了一個愚蠢的決定。可是如果離開了,就算工資上漲地位上調,自己就能很好地適應那個她離開了八年的城市嗎?她不敢想也不愿想,此時的顧銳終于承認,比起更好的生活,顧銳更愿意一輩子這么穩定地、稀里糊涂地生活下去。
下班點已過,同事開始紛紛打著招呼離開,顧銳糾結地坐在座位上抓頭發,看的隔壁的小雪緊張得要死,關切地問她是不是被Miss王罵了。顧銳示意她不要搭理自己,趕緊去約會。小雪無奈,只好揮別了顧銳趕去和閆翔吃飯。
半個小時過去了,顧銳像只鴕鳥一樣縮在自己的角落里,她實在是沒有膽量推開Miss王的大門。就在她猶疑不定的時候,Miss王辦公室的門打開了,Miss王穿著一身簡潔的套裝,腳上是十寸的高跟鞋,冷傲的妝容,簡直就是現實版的穿Prada的惡魔。顧銳來不及意淫,趁著惡魔接著電話匆匆忙忙地走出去的時候尾隨著跟了出去,她想在惡魔分心的時候向她表達自己的想法,那么也許她就無暇想著如何一掌結果了她。
可是可憐的顧銳忘記了,生活就是一個惡作劇,它絕不會讓你舒舒服服的來去,當你覺得可以抱著僥幸的心理逃過一劫的時候,它玩弄你最好的辦法就是給你臨門一腳,讓你突然意識到,噢,原來悲劇可以來的這么快。
時間回到一刻鐘前,當顧銳小跑地跟著Miss王出了辦公樓的大門,夜晚的涼風瞬間吹醒了顧銳糾結的大腦。她看見Miss王一邊接著電話一邊箭步如風,而她就像條小狗似的哈哧哈哧地追著,并且很丟人的發現自己的平跟涼鞋竟然追不上人家的十厘米高跟鞋。同是女人,誰是小姐命誰是丫鬟命一目了然。然后終于小姐在路口轉角的一輛黑色SUV面前停了下來,顧銳喘著氣剛想叫住背對著自己的Miss王,還沒叫出口的名字就在看到從車上下來的男人的時候,生生卡在了喉嚨里。
那個男人一如記憶中的俊逸,甚至比記憶中的更加英俊。他更高了,卻也更挺拔。他擁有男人寬厚的肩膀和寬闊的胸膛,那是顧銳熟悉的,也是陌生的。他變了,曾經溫和的眉眼變得犀利,上揚的嘴角抿成了冷漠的弧度。他穿著一看就很昂貴的西服,儼然一副社會精英的模樣。顧銳看著自己因為激烈地奔跑而弄臟的腳趾,悲哀地發現,他和她終于成了兩個世界的人。
不過幸好,今天的她至少看起來還算體面,她開始慶幸自己今天早上很認真地拾掇了一下自己,所以現在的她還不至于看起來像個村姑。但是她的小小慶幸并不能給她帶來任何安慰,反而顯得她更加可悲,因為她發現她在他的心里原來真的什么都不是。他在看到她的時候連臉上的表情都沒有絲毫變化,依舊有條不紊地完成他的西方禮儀,貼著Miss王的臉頰來了個標準的西方貼面禮,然后擁抱面前背對著她的美麗女人,連發絲都未曾為她動一下。哈,她突然很想笑,笑自己的愚蠢,笑自己的悲哀,笑自己這么多年依舊可恥地愛著面前那個從始至終都忽視自己的男人。該是有多下賤才能如此地作踐自己的尊嚴和心。
她想就這么離開,當做什么都沒發生。可是有人似乎并不想讓她如愿,或者說是一心想讓她出丑,帶著驚奇的口吻問懷里的女人:“親愛的,這位是?”
他叫她親愛的,哈,顧銳你他媽現在可以死心了吧。顧銳在心里惡毒地罵自己,只有這樣她才能克制住自己即將奔涌而出的淚水,因為那每一滴淚都再說她還愛他,可是卻偏偏如此廉價。
Miss王轉身,看到顧銳的時候表情怪異,厲聲問:“你在這里做什么?”
顧銳只想找個地縫鉆進去然后永遠地與世隔絕,她不知道該怎么回答自己的上司,“我追過來是想告訴你我不要調職”還是“我接受你的命令”,不管是哪一個都讓她覺得無比可恥,因為不管哪一個都是在告訴那個人,自己現在在別人手底下賣命。而Miss王的這一句厲聲責問,也恰恰說明了自己并不受寵。沒有任何情況比發現自己前男友的女朋友是自己的上司更丟人的事情了,而且關鍵是自己還愛著那個從頭至尾并不愛自己的前男友。這世界上有多少女人經歷過顧銳這般的狹路相逢?
顧銳不知道怎么回答Miss王并不友好的詢問,那個猶豫了很久的“我……”就停在那里,再也不知道怎么接下去。索性就低下頭看著自己臟兮兮的腳趾頭發呆,她祈禱老天能突然慈悲,一瞬間就把她變走,就像《哈利.波特》上面的幻影移形一般,只要心里默念著一個地方那么就可以瞬間變到那個地方去。可是長達一分鐘的靜默,除了中間Miss王的手機響了一下之外,沒有絲毫變化,顧銳還在那里等待著魔法的降臨。
王敏打開手機,熟練地翻開收件箱,來自叮叮,點開,屏幕幽藍的光線襯托著黑色的字,只有一個字:嗯。
王敏了然,帶著戲謔地笑看著身邊一臉“疑惑”表情的男人,裝得真像。輕輕掩了掩嘴角,調整了一下語氣便對身邊的男子說:“給你介紹一下,這是我公司的同事,顧銳。”然后,將身體調整地正對顧銳的臉,咳咳嗓子,顧銳條件反射地立正站好,因為在公司一般Miss王咳嗓子的時候就意味著要訓人了。
下一秒就聽到了對面繃不住的一聲笑,那個男人磁性的嗓音吐出來的卻是極諷刺的一句話:“親愛的,你在公司的威信不錯。”顧銳瞬間覺得一切魔法都失靈了,J.K.羅琳你這個騙子!
顧銳來不及為自己的尊嚴哀悼,何況在那個死男人面前自己又何曾有過半點尊嚴呢?她不知道自己為什么在十五分鐘后的現在竟然會坐在那個男人的車里,寬敞的SUV完全是他的型。真皮座椅的膻味熏得她只想吐,可是她坐的特別端正,因為現在的她正進入一級警備狀態。她已經完全想不起來自己是怎么答應他們去一起吃飯的了,顧銳在心里暗罵自己豬腦子。他們在前面親密地聊著什么,顧銳在心里嘰里呱啦地念著自己才聽得懂的經,以此將他們的聲音隔離,可是那兩人的聲音卻如絲般不停地鉆進她的耳膜。
“你什么時候回來的?“
“下午,一回來就過來找你了。這里的工作怎么樣?”
“挺好的,我能行。”
“我相信你,你一直都是最棒的。”
……
假模假式。顧銳不忘念經的同時在心里腹誹。
……
“從英國回來有什么打算?”
“沒事,已經有打算了,應該會留在這里了。”
“回去見過你爸媽了嗎?他們怎么樣?”
“挺好,什么時候你有時間我們再一起回去一趟,他們挺想你的。”
“好。”
……
見家長啦,挺好,終于不用再抱有希望了。顧銳在疼痛的時候開始想著如何救贖自己,不知不覺想得入了迷。
……
“顧小姐,顧小姐……”
顧銳從自己的世界被拉扯了回來。鐘楷正通過后視鏡打量自己,用著最友好的語氣問她:“顧小姐,請問你想去哪一家呢?”
顧銳不屑地挑起嘴角:“隨便。”
“那有沒有什么忌口的呢?”
顧銳不禁冷笑,鐘楷你個狗娘養的,你和我談了四年戀愛不知道我有什么忌口的嗎?她想破口大罵,卻又沒有底氣。他從未愛過她,或許從未關心過她的飲食習慣。于是轉了轉嘴角的笑,冷漠地答:“沒有。”其實她有很多忌口的,可是現在她不想和這個男人多說一句話,因為她怕自己控制不住抓破那賤人的臉。衣冠禽獸,她在心里解氣地罵。她發現不管女人有多愛自己的前男友,也阻止不了在發現他和現任女友在一起的時候想要痛罵的心情。也許只有這樣才能為自己的愛情找到那么一點存在的痕跡。顧銳不禁苦笑,也為自己此刻瘋狂的內心活動找到了合理的借口。她想,最好不要再惹我,不然別怪我撕爛了你那一身人皮。
可是某人好像看不懂眼色,亦或者壓根就沒有去看她的眼色,偏偏喜歡在她已經豎起的尾巴上踩上一腳,非常友好地再接再厲:“顧小姐今年芳齡啊?”
鐘楷,我*你二大爺!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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