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四章    痛苦兩儀（四）

9、

9月5日，第五天，也就是第五個將要出現的日子。

殺人鬼向來是很有規律性的。

因此，即使是放學回家大家也是結伴而行，更不會傻到一個人在夜晚徘徊——對于世人而言。

然而，每個人都對一些特別的事物有著特別強烈的情懷——比如姐姐的執著、以及我對姐姐的執著。

即使本身是理性的，也會因為建立在純粹理性的基礎、于人的情感方面而變得不理智——于是人們常以沖動來形容，這個詞語或許再恰當不過。

沖動，一般多指做事魯莽、不計后果的情懷以及行為，擁有其感情強烈、理性控制薄弱的現象，稱其為沖動——然而矛盾的是，建立在感性的沖動卻是意識理性的另一種升華體現。

大象無形、大音希聲，絕對的沖動成為了冷靜的代名詞——就如同夜晚伺機而動的沖動的野獸——于是，最原始與最高級交織在一起，成為“太極沖動”。

太極，是一個黑白相間的陰陽魚圖案，擁有著辯證統一的結構，它可以成為唯物論者的論證、亦可成為唯心論者的根據，甚至可能是二元論者的工具。

“你吃飯了嗎？”突然一個清脆的嗓音把名為第五天云的我拉回現實，如今已經入秋的日子，太陽依舊明媚，照耀到人身上只想好好大睡一覺，如此清閑，宛如采菊東籬下、悠然見南山的感覺。

可惜，即使看起來無憂無慮的學生，也沒有那么悠閑——哪怕是幾歲的孩子，恐怕就有莫大的壓力在逐漸壓迫，以至于整個身心徹底崩裂。

提問者是一個個頭不高的小女孩，唯有大大的眸子透著水溜溜的靈光。

“……沒?！彼剂亢笪疫€是選擇普通地回答，如果不回答反而會扯上關系，雖然回答亦會惹上麻煩。

但無論多大的麻煩，我也不咋在意——最在意的卻是兇手、不，與其說是兇手，不如說是我認定是兇手的那個人。

如果兇手是別人、如果只是一場謀財害命的兇手案——可惜作案者絕非普通人，而是我最在意最想殺死的對象！

于是我苦苦尋求證據、苦苦查找真相，為的就是查明，她究竟是不是兇手！

“你干嘛不吃啊，對胃特不好。”又是同一個聲音、又是同一個人。

我仔細觀察了對方，流雨般的長發、大大的眸子、以及那不可屈服的笑容。

不過，我拒絕！

“那充其量是我個人的事件。”我冷冷地答道，只盼望能快到上課時間。

但是，總有一種似曾相識的感覺、可能只是本身混沌的起源的一種假象吧。

“第五……天云?！睂Ψ接挠牡赝鲁隽诉@幾個字，我看向她，她的眼神是如此幽怨，讓我更加懷疑我仿佛認識她、不，是肯定認識她，絕對不是什么假象——我又想起，混沌的起源是不會騙人的。

“你好，我叫吳弦月。”甜甜地一個笑容，對方進行了自我介紹，宛如寒冬中盛開的一段梅花——梅雖遜雪三分白，雪卻輸梅一段香。

突然，心中出現了一輪弦月！

弦月、是羞答答的月牙兒、是彎彎的一點娥眉、是淡淡的一筆勾勒。

不是水中的月亮……水月……

可我依舊問道，問了她已經告訴我的那個問題：“你是誰？”

很普通的一句話，卻是很有哲理的一句話——你是誰——這不僅僅是“吳弦月”這一個名字的代號。“你”一般用為第二人稱，是相對于“我”的存在，沒有“我”，就沒有“你”了。

“我是……”對方的聲音很輕很輕，如同蚊子一般，可卻清晰的飄進我耳朵、深深地回響在我的腦海中，“……守護你的人……”

守護……

第五、六虛……那是一種不可能被守護的嗜血民族！

何為“太極沖動”，僅僅是給惡魔的欲望取了個好聽的名字罷了——借助不斷進行極端方式對心理產生強烈暗示來不斷喂養“太極沖動”從而順應太極沖動來達到駕馭本我、自我和超我的境界——而這一過程，**又**！

與其說是駕馭，倒不如說是把靈魂賣給了惡魔。

因為它本身就是一個不存在的我，一個肉體的我，一個無法被視見的絕對的我！

它覆蓋了一切的我，無論是倫理道德還是法律，只不過是為了適合存在而不得不遵守的規則罷了——既然一切只是為了最原始的那個根源，那么殺人也不過是最最普通的手段罷了。

——從來不需要憐憫死者。

——然而我卻一直深深地憎恨著、憎恨著我父親、我姐姐以及我自己！

——憎恨著一切姓六虛的人！

每個六虛家族的人，都會有一個血腥的成人儀式，便是殺人。

并不是家族的規矩、亦不是身為家族族長也就是父親的要求，只是每個六虛家族的人自發的行為。

如果硬要說規則，也只是潛在的規則，俗稱潛規則。

因為，你會自動去殺人、你會發瘋般地想要去殺人、你會全身顫抖、興奮、高亢的要去殺人！

沒人會去逼你殺人，只因為，六虛，天生就是殺人鬼！

如果壓制這種沖動，那么混沌的起源“太極沖動“，就會像決堤的洪流般氣吞山河、無可救藥地爆發！

我見過姐姐的成人儀式、我見過她殺人——她瘋了，她殺人之前看起來好痛苦，宛如萬蟻蝕身般，直到她殺人——不！這并不是殺人，而是殺戮！如同小孩子拼裝玩具般，那人成為了姐姐的玩具，愛撫的不得了，最后，因為太熱愛了，她把那人銷毀了，用的是胃。

我親眼看見，我想自己要是能吐出來就好了，可我只是呆呆地看著，一點惡心的感覺都沒有——那只是因為我流淌的是惡魔的血液！那只是因為我是六虛水月的親弟弟！更是因為遲早有一天，我也會這樣！

我也會瘋掉，會去殺人——父親曾經這樣、姐姐曾經這樣。

但如果不殺人呢，克制住自己不殺人呢？

太極沖動……

不夠滿足……

于是，江海滔滔，太極會讓你瘋掉、徹底瘋掉！于是你便成為了殺人魔、不斷的去殺人、去屠戮，直到所有有機結構全部壞死！

殺人，是為了不殺更多的人……

——真夠諷刺的??！

殺了一個人，雖然依舊有那種殺人的沖動——就像男人和女人的*關系般那種沖動，卻是已經可以止住了的。

然而，四個人、四個人……

男女之間的關系可以沒有，但一旦想要卻求之不得，自然是非常難受——殺人亦是如此。

四個人，姐姐，四個人了，是你殺的嗎？

——而我現在，就是為了不斷搜集證據來證明你的罪行，好來親手殺死你！

“我剛剛的話……你聽到了嗎？”對方的聲音再次打斷我，小心翼翼地問道。

“?。俊蔽依懔艘幌?，隨即撒謊道，“沒聽到，說的那么輕?！庇谑俏冶阕叱鼋淌?，身后傳來一陣嘆息聲，也不知道是慶幸還是失望。

10、

2008年9月5日，我選擇了跟蹤她、東方韻。

恐怕這一輩子我鄭一誠從無做過這樣我自己都鄙視的行為吧，可是人類的沖動往往是說不清楚的。

就像，我認為東方韻可能是兇手，卻傻乎乎地想要證明她不是兇手。

放學之后，是五點的時間，那個時候正好是下班高峰期，街上車水馬龍，正好是跟蹤的好機會——你只要大搖大擺的走著，誰要會想到你居然在跟蹤她，更不會想到一個跟蹤她的人距離會是如此接近，甚至是走在被跟蹤對象的前方。

中國古代有一種游戲，叫做“射覆”，所謂"射覆"，就是在甌、盂等器具下覆蓋某一物件，讓人猜測里面是什么東西——表面上只是一種靠運氣的玩意，其實這與易經以及數術是分不開的。

正是運用這種料敵先機的法門，即使是轉彎入口，我也能猜測她的下一步往哪里。

于是乎，旁人看來，反倒是她在跟蹤我。

不過她的步伐很優美，不慢也不快，有一定節奏感，仿佛是經過特殊訓練的——二我則如同共振一般與她保持相同的節奏，不快也不慢——雖然平日我走路疾如旋風，但也并不代表我不能徐慢如林。

走了約莫一刻鐘，經過了那條寬厚的大橋，眼前就應該是她的家了。

坐落在湖邊的一棟別墅，看來她家十分富裕。

但我不能也隨她一同進入，于是我便裝作路過我走過了別墅，向前走去，等會兒也不過是繞個大圈再回家。

不過這好像還不夠，還需要研究一下路線——要知道即使是殺人魔、即使是心血來潮的胡亂逛，也是有一定規律的。

坐落在湖邊的別墅位于景秀路，而四個死者的地點兩個是在花園街，另外兩個分別是在鄰近花園街的城西路和中環西路。

從景秀路走到四個死者的地點，大概需要半個小時到一個小時左右的時間。

死者的死亡時間一般都在0點之后，3點之前，至少這四人都在這時間范疇。

一個夜晚，確實有充分的作案時間。

不過，那么多人口的一個大城市，居然連一個目擊證人都沒有——還是因為害怕而不敢出來作證？

確實，那是令所有普通人都感到恐懼的事件。

如果說自己不恐懼，那也只是假的。

只是一個普通人的我，雖然運動神經強于另外人，也只不過是個強壯的普通人罷了。

他們處于檻外，而更多的他們則在檻內，而我則是兩面玲瓏、或說是兩面吃屁。

但無論如何，鄭一誠之所以是鄭一誠，因為鄭一誠始終要做鄭一誠，鄭一誠既然要做，那誰都攔不住！

我無論如何，都要抓住兇手，那樣，東方韻就可以洗脫我對她的嫌疑了。

11、

獵物跑的很快，想必他也很后悔。

后悔這么晚為什么還要出來泡酒吧，醉醺醺的沒有泡到一個妞，反而遇到這種事情。

——或許你們很奇怪我怎么會那么清楚，而我也只能告訴你們，即使不說，我依舊知道全部。

——全部你們心中所想。

——但獵物的速度好慢，這是逃命嗎？還是現代的人都是那么沒用呢？

我也只不過是在他肚皮上勾了一刀，他就跑不動了？

腸子已經裸露在外面，我握著末端，他拼命的跑著——奇怪是他沒感覺自己的腸子已經抓在我手里嗎？

我盡量保持與他相同的速度，握緊手中的腸子，就像貓捉老鼠般有趣。

——你是第五個了！

他跑不動了，神情很是痛苦。

我知道他心中想什么。

“我知道你認識我，而且還蠻熟悉的?！蔽艺f道，“你不必說話，我知道你想的一切?！?/p>

對方蒼白的臉寫滿了恐懼。

“沒有人會想到這樣的一個我，居然是殺人魔，是吧。”我平靜地說道，不帶一絲感情，“你也料不到，誰都料不到，連我自己都料不到——誰都猜不出，殺人鬼在現實中居然是我?！?/p>

隨后，我完成了一件藝術品。

何謂藝術，即是滿足精神需求的意識形態。

藝術往往很簡單。

這次我不打算對外部的肢體皮膚有什么摧殘。

但對方肯定不好受。

因為我這樣做他反而不容易死，我也盡量保持他不死。

中國古代凌遲之刑，最高紀錄便是明朝劉瑾，共割3357刀而死，我深感佩服。

所以我經常尋找并不是用刀割的方式。

如果說我為什么殺人呢、而且用這種方式殺人？

這恐怕，是所有人都無法了解的吧。

我雖然把殺人過程都成是一項有趣的藝術，可惜這并不是我殺人的初衷。

僅僅因為，我是真正的需要殺人！需要殺人的快感、沖動！

我的故事就是那么簡單。

因為我就是一個殺人狂！

殺人是目的、摧虐是過程。

殺人是如同交配一樣的快感、肢解是如同演奏一般的靈魂升華！

所以我沒痛苦，我只有快樂，我也討厭痛苦！人活著，不久是為了快樂嗎？

這并不是自私的表現，而是所有人共同的表現，即使是戀愛的雙方，其本質依舊是自私自利的為了自己。

殺人、殺人……向來是一件很輕松的事情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