言庭遠目光呆滯,頭發呢,早剃得光光的,那落下的短發,也被母親悉心收集,帶家去了。獨自呆在這鐵籠般的拘室,人,除了眼神,貌似沒有多大的變化,心里呢,早已七割八裂的。那原彈鋼琴的手,白白凈凈,修長靈巧,現在呢,指甲縫里,滿是污垢。任誰,見到這個瘦瘦高高、滿面書氣的文弱男孩,會聯想到那個出手七刀、揚長而去的冷面忍者呢?
悔了么?當然毀了。早已后悔,一時的沖動,殺了人,自己,也毀了。
最后一刀抽出,在那個女人衣服上擦拭了血跡,那時候,就悔了。這個女人,確是一個為了養家糊口而碌忙奔波的良善女子,也許,她家里還有嗷嗷待哺的小孩,也許,還有頭發比自己父親白的更多的老人。家境牽強的人家,女人,一個年輕的女人,會在這個時刻,孤身一身,腳蹬三輪?
驚慌失措的,車子歪歪扭扭的開回去,慌里慌張的跑回家,大門關上,自己的房門,反鎖了,趴在床上,頭,深深地埋在枕頭里,后背陣陣寒涼,不敢轉身,更不敢回頭看,只怕那,新去的冤魂,就懸在那高樓的窗外,滿面血痕的臉,緊緊的貼在冰涼的窗戶上,一眼不眨的盯著他,盯著他…
父親一直在抽煙,一根接著一根,就在客廳里,肆無忌憚的,本來么,陽臺才是他抽煙的專地。整整一夜,煙頭總是一閃一閃的,火機么,都沒動過第二次的,母親呢,只是,嚶嚶的哭,那眼淚,止也止不住。殺人者償命,欠債者還錢,天經地義的事,可怎么,就會,輪到自己,躺在這,昏暗的角落?
怎樣隨父親去報的案,怎么到的這個地方,又怎般渡過的這六個月時光,恍恍惚惚的,就像翻來復去的看一場雜亂無章的電影,至始至終都是稀里糊涂的。但愿這只是一場電影,吊燈逐一亮起,黑暗可以結束,噩夢可以醒來。可,這場電影,怎要這般長的時間,六個月,還是,演也演不完?
心里呢,知道父親已竭盡所能,動用了所有沾親帶故的關系,僅僅呢,想要保全他的性命。年過半百的老父親,這個時候,寧愿傾家蕩產,也要把他,留在這個世界上。他呢,這個時候,夢中,倒常常,見到那個冤屈的女子。
女子的情況,一點點的,全了解清楚了。社會的輿論,在看守的旁敲側擊中,也是了然于心的。想要繼續留在這個世界上,怕是,很難,幾乎,沒有一絲絲可能了。
外面,喊殺聲一片。
惋惜,痛惜,卻不能,再去珍惜。依戀,留戀,卻不能,再去愛戀。
考上大學,又怎樣?鋼琴九級,卻如何?一步走錯,一生蹉跎。再也回不到,回不到那平平淡淡、安安穩穩的生活。那把喜愛的薩克斯,怕是,再沒人觸摸了吧?盒子上的灰塵,還會有人,每天清擦么?
沒有來生,也無往世,如果有,那…
但愿呢,該走的,就請讓靜靜的走,還活著的,就希望他們能安安靜靜的,繼續生活。沒有人去打擾,事關的人,都能彼此諒解,生活的路,還很長的,這番折騰,怕是,都很疲累了。
夜值的看守,長夜寂寞,無可娛樂,卻把那電腦放秦腔,粗獷、寂涼,仔細辨聽,原是《包公賠情》:
王朝馬漢
與爺打轎陳州奔
卻怎么雙足千斤沉
不怕她殺來不怕她訓
她珠淚滾滾痛我心
有心不把陳州奔
難壞了包拯放糧的臣
我若人走心難走
我若人留難留心
……
惋惜,痛惜,卻不能,再去珍惜。依戀,留戀,卻不能,再去愛戀。 考上大學,又怎樣?鋼琴九級,卻如何?一步走錯,一生蹉跎。再也回不到,回不到那平平淡淡、安安穩穩的生活。那把喜愛的薩克斯,怕是,再沒人觸摸了吧?盒子上的灰塵,還會有人,每天清擦么? 沒有來生,也無往世,如果有,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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