好幾天沒有和耗子聯系，我懷疑他小子是新近交了個女朋友，忙約會去了。

　　沒想到中午他居然出現了，問我《去他媽的青春》寫得怎么樣了。這是一部讓人一看書名就在思想和精神上為非作歹的小說，事實上寫得很節制和含蓄，完全和黃色小說沾不上邊。在很長的一段時間里，我有想過寫一部黃色小說，比《像衛慧一樣瘋狂》還瘋狂，怎耐寫不出來，沒寫幾行，就在思想里和曾經喜歡的某個女子洞房花燭了，想想算了。這樣不由自主的心猿意馬式寫作不僅是在傷害自己，并且褻瀆我心目中最美的女孩。

　　耗子是一個有才氣但筆力不夠純熟的文學青年，很有天分少些火候。以文學研究者自居的我，寫不了好東西，但眼光還是比較毒的。我看過他寫的長篇小說，相當不錯。不知道怎么了，久久不見他的新作，這是件遺憾的事情。“寫了，出版不了，只能傳在網絡上，沒激情了。”這是SNAIL曾經說的。大概是很多文學青年心里的感受吧。

　　到目前為止，我也寫過不少的小說。有出版社愿意出的，但沒有愿意給我版稅然后納入出版社投資計劃的。于是，我寧可不出也絕不為了出部書而勞民傷財。

　　對于寫作，我是喜歡的，這種喜歡就像很多人喜歡打麻將，喜歡下棋一樣，我只是把它當一種愛好來完成。書，我會一部一部寫，出版或者不能出版，我并沒有太多放在心上。我想說的是，很多時候，一部書的價值，是需要發掘的，甚至書本身的價值要以它的作者是誰為前提才能衡量出來。這本不應該作為標準，但事實上不管歷史還是現實，這已經自然而然成為了標準，并且是重要的標準之一。一部一部寫下去，如果有朝一日，某一部書被大眾接受了，那么你之前所有失敗作品，都會全部成功，其價值將重新被肯定。就像我相信，我的《血色烏鴉》有一天會成為名著一樣。如果永遠不被接受，那也沒什么大的損失，最多像打了一晚上麻將，不輸不贏而已。如果你付出了，也就是輸幾個小錢，天不會蹋下來。再說，窮人的時間，根本不值錢。很多時候，我就發現自己的時間一文不值。

　　文學，不能急功近利，更不能想當然地說：我這部書一定會火。

　　并且，我總認為，不要把文學想得太高尚。《第十一口棺材》的作者，我的好兄弟，醫學出生，動不動就想把文學搞得像場革命運動，對暢銷書和易中天，郭敬明之些人，從來都嗤之以鼻。大概，在他心里只有《荒原》、《追憶似水年華》這樣的作品才算真正的文學，其他的都是衛生紙，不能因為銷得多就說明它好，只是每個人都需要，并且廉價而已。

　　但我想說的是，一個作者，運用市場策略，迎合大眾消費，通過寫作為自己獲得優越的經濟收入，這是一件很好的事。我永遠不批判為市場寫作的作者，相反，我覺得他們很厲害，能夠在追求文學創作的同時，保持精明的經濟頭腦和銳利的經濟眼光，實在了不起。

　　所以，我跟文學朋友們說：寫作，要不純文藝，出于個人喜歡，就像打麻將，不計得失輸贏，樂在其中，甚至像上青樓一樣，破點財都心甘情愿；要不就迎合市場，就像開青樓一樣，顧客需要什么咱就生產什么，怎么賤都行，老子就是為了賺錢的。

　　文學是一個夢，在夢想的世界里，并不是每個人都有能耐、有運氣、有勇氣去實現。堅持是必須的，但不要太過于執著。所以，常跟一班在起點、榕樹、紅袖、逐浪這些地方混的文學青年們談天說地，不亦樂乎。文學啊，他媽的就是大街上行走的女人，每個人都能看，都可以想，但真正抱得美人歸的可能只是一個，或少數幾個，對于很多人來說，可能摸摸美人的手都是奢侈的。大家哈哈哈笑得很歡，激情豪放，文學青年大都是些不切實際的瘋子，一方面認真，另一方面不屑一顧。包括我。

　　雖然我并沒有把文學作為自己的事業，寫作不過是想曲線救國而已，只是現在一直沒有救成功。在嘗試著文學寫作的時間里，結識過一些文學青年，有些是發燒友，有些是真的執著的。有些已經著作等身，功成名就，有的還默默無聞，但依然真誠地，一個字一個字地兢兢業業。不管怎么說，文學青年都是一群頹廢和激進并存的可愛家伙，他們，可能潦倒如藝術家，也可能文質彬彬像是政客。但唯一確信的是，在文字里一直很真誠。

　　我相信我的這一幫朋友當中，二十年后，肯定有那么一些人享譽中外，成為舉足輕重的文學大師，也有那么一些人，最終放棄文學，成為普通的安于本份的普通公民。不過，作為一個曾經喜歡并嘗試過創作的文學青年，他們的生活一定比其他人更豐富，更有趣。我特別害怕那些一說到工作，就談到編制和退休的問題，遇到此，總是三句話不投機。我和朋友們經常談到的一個詞是：等死。很多人都在等死，進了一個好單位，一個好工作，不求上進，丟掉夢想，一切就像進了一座活的棺材，隨時入土為安。這是可怕的。

　　我常常有這樣一個夢，這個夢里面，有一個目空一切的青年，長發凌亂，衣衫襤褸，在寒風中，依然富于激情在朗誦自己的詩篇，雖然天空是他的背景，大地是他的舞臺，山風海嘯是他的配樂，唯一的聽眾是自己。但絲毫沒有影響到他的激情和投入。這也許不是他的一生，但那是他曾經年輕的姿態，無怨無悔的姿態。

　　有一個在起點寫玄幻小說的作者，把自己的作品喻為“此書一出，《紅樓夢》從此只排第二”，很多人都在嘲笑，但我對此表示敬意。因為這個不知道天高地厚的家伙，在說這話的時候，肯定是真誠的。韓寒寫了很多書，我最喜歡的卻是《光榮日》，正如我常常感動于蔣峰的《維以不永傷》一樣，狼藉背后，是一顆擁有夢想般童話般的心。

　　如果耗子從此不寫書了，我肯定覺得這是一個很大很大的遺憾。并不是因為我相信他如果堅持寫作，一定會功成名就，如果不寫就浪費了他文學的才華；而是寫作是一件美好的事，并且，現在他和我一樣，都還太年輕。所以，耗子，書我們要一部一部寫下去，寫到我們覺得自己對寫書不感興趣了為止，而不是因為對寫書的成功失去信心而放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