無人理睬的一個小巷里,在一處更為隱蔽的古玩店門口,青年習慣性地站了一會一一毫無目的的做法,他抬頭四處查尋,目光凝聚成一束燈塔的光,在黑暗之中四處掃射著,死死地想要尋出點什么異常。
如果是不和諧的事物,那么是二層樓的窗下小花,那是一朵叫不出名字的花兒,上次青年看到它的時候已經即將凋零一一這仿佛讓周圍變得和諧起來,除了那片干枯地守候在枝頭上的花瓣。
青年如是感嘆了一聲:“你會等到該等的人,等下次花開吧。”
閃進古玩店的黑色背影里,最后的花瓣漸漸地零落在他的腳印之中。
“叮鈴。”古玩店里的招財貓用僅存的爪子向下搖晃,青年合上店門時候發現有點遲鈍,可能是年久不修生銹了。他走到那只可憐的招財貓跟前,把那只搖晃的爪子固定下來。
店主人似乎對于“來了客人”沒多大興趣,隨口地喊了一聲本店的廣告語:“隨意看隨意看,百年古物。”百年古物四字是這家店的名字,刻在門口風霜得無法看清的招牌上,雖然這條風霜路沒所說的百年那么長久。
這種沉默持續到青年坐在店主人面前,這個面黃肌瘦的單臂老頭忽然打了一個激靈,臉上馬上浮現一抹不太真切的親熱態度,“嘿,伙計。”
“嗯,伙計。”青年點了點頭,接著他環顧著四周,這家店長期沒有清理的灰塵和蜘蛛網,最后他把目光定格在老頭齊齊切斷的左手斷口上,也是這條失去的手臂,才讓這個面目普通之極的老頭有點可看之處。
青年說:“有點歷史了吧?”
老頭也發現了青年的目光所在,雖然這是很不禮貌的注視,但他好像毫不介意,“好多年了不是?”這個年份所表達的在現在兩人之間有點不諧的意思。
“嗯啊,也有五六年了吧。”青年說時用食指抹了一下桌邊,在大拇指間摩擦的時候掉落許多灰塵,“不過也該結束了?”
老頭似乎還沒反應過來,嘴巴很不可思議地微張著,“什么?”
“我昨天才剛剛發現的,對于我來說還真是一種恥辱呀。”青年伸出只手,沒有顧及任何灰塵,一手就把桌上的杯子和其余雜物掃落在地上,沉默的空氣夾雜著破碎的響聲,幸好這是無人問津的古玩店,沒有人發覺這點不諧。
青年從懷里掏出一把左輪槍,老頭頓時像個豎起毛發的貓一樣,全身緊繃著,在他的目光里,青年殷紅色嘴唇的面孔多于那把槍的威脅程度,相對于槍來說,眼前的青年才是最可怕的存在。
但是,他也不是那種無理取鬧的人,青年討厭浪費時間的事情,他馬上就說了到來的原因,“販賣婦女的中間人,如果我的耳目沒有問題的話,你還是三家招待所的老板,嗯哼?”“真是失敗,要不是我認識了一個俄羅斯人,我還不會知道我身邊的人也有我想掃除的角色。”老頭的臉色此時比枯萎的花瓣還要薄要淡,他無從反駁自己做過的事實,事實也是青年現在口中所述。“哦,對了。我順便也清理掉了你那條生意線。”殷紅色的嘴唇笑成一彎誘惑的形態,“順便給未來的幾個姑娘做點貢獻。”
青年把食指按在彈輪上,彈出來的彈巢故意讓老頭瞄了一眼一一六個彈巢里只放進了一顆子彈。
“不,不,我不想再玩了,我……”老頭此時很想推開青年的肩膀,可惜他沒有青年強壯,可惜他只剩下一只手。
殷紅色的嘴唇平放著,平靜地問:“游戲么?”“對不起,你失去那個資格了。”說罷,青年手里的左輪槍彈巢不安分地旋轉,在空氣中,鐵質的摩擦冰冷得刺骨,等到那串可怕的聲響過去后,青年說:“還有,我是一個講原則的人。”
“哦,不,不,別這……”
似乎是老頭的祈禱生效了,青年詭異地把槍口頂自己的額頭上,雙手合十,只剩下一根食指扣在扳機上,虔誠的態度讓青年仿若一個基督教徒般,手里拿著的是神圣的銀質十字架,中性的聲音帶著一種貼近天使嗓音的優美,然后用它來做為禱告的音質,“我是一個罪人,活在罪惡的世界里。”禱告沒有結束,延續著一種,無信仰的詭異的虔誠,“我饕餮人類的血肉而得以活下,我是個罪人,犯下罪過的,是這個世界。”說罷,扣下扳機的聲響清脆之極,空氣頓時屏息了一瞬,在老頭死死盯住的目光中,左輪槍選擇了沉默,沉默,青年沉默地把槍口換向了老頭的額頭,放肆的姿勢卻讓他不敢有任何躲藏的動作。禱告聲一字一字地扣擊在老頭的耳蝸里,旋轉著,比剛才的鐵質聲音還有冰冷可怕一一從青年的喉嚨里傳來,一字一字,“我從未剝奪任何人的生命……”清脆的扳機聲仿佛掐住了老頭的咽喉。
槍口協調而富有節奏感地重新頂在青年自己的額頭上,禱告還未結束,“我賜予他們選擇,選擇……重生或者死亡。”深淵般的槍口仿佛能映射出青年更為陰沉不變的面孔,清脆的扳機帶著老頭的希望,但它,亦是沉默。
黑暗已經是最為明亮的眼睛,在左輪槍的深淵之中,它又一次地返回到老頭的額頭上,此時的禱告已是惡魔的獰笑,“不要責怪我失去信仰,我的靈魂早已歸去地獄。”
此時的忍耐等待已經成為一種反抗,歇斯底里,老頭仿佛沒有意識到自己的動作,他選擇了一條比逃跑還要可怕的路一一他奪下了那把左輪槍……緊張的神色和動作讓老頭的食指扣進了扳機,然后把它冷冷地盯著青年一一仿佛就跟老頭之前祈禱的目光一般,憤怒燃燒的熱切。
“叮”第一下一一沉默,“叮”第二下一一沉默……“啊啊!!”老頭大嚎了一聲,死死地想再次按下扳機,但他永遠也無法看到那一刻了一一青年的手指卡在扳機內側。
青年此時的動作,像是一個處刑人,不緊不慢,無悲無喜,仿佛是對著一個即將落崖的人,一下,一下,一根,一根地扳開他的手指,就跟扳開老頭的手指一樣,無悲無喜……漆黑的“瞳孔”重新注視在同一個地方,老頭那張把希望層層冷卻的臉上。槍口還特意讓青年調整在額頭上,天使般優美的中性音似乎沒有人停歇的意思。
停歇下惡魔的禱告。
“死神時刻徘徊在我身旁,她是最好的摯友。”
空氣一層層地破碎,由上而下,它不再靜默,靜靜地臥著,它怒不可及地咆哮,怒號,瞬間的暴風雨,剎那的普爾米修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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