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十一章    平凡的世界

　　　春分已過，滾滾春雷時常造訪這座南方小城。幾場春雨之后，郭劼望著教室窗外的枝葉愈發(fā)的嬌嫩了。這天的下午第三節(jié)，郭劼與他的同學(xué)們照例進行理綜的小測。卷子作到后來，化學(xué)和物理各剩下一道最后的計算題，他便覺得乏力了，況且這兩天自己旁邊的那堵墻外面時常傳來嘰嘰喳喳的燕子的叫聲，不免讓他對這原本就不太喜歡的卷子更沒了興致。

　　　于是他就不管不顧的抬著頭看那新來燕子的新窩的建設(shè)進度了。郭劼認真的觀察了，在檐下進進出出共有兩只燕子，它們飛出去不一會兒，嘴里就會叼著一小塊泥飛回來了，并且熟練的把這新找來的材料添加在原有的那小塊未來的新窩上，頭頂上的燕子新窩已經(jīng)有自己的拳頭大小了。

　　　郭劼看著燕子忙前忙后的叼來新泥擴充這自己的新窩，不由的回憶起了自己老家里的那個燕窩。每到春天，燕子就成群地飛到了他的小村落，它們各自三五成群飛進了不同百姓的家里。小學(xué)六年他都是在自己的小村落里的小學(xué)度過的，那時的他堅信那些每年飛到自己家里的燕子就是上一年他送走的那些燕子，否則它們怎么知道回家的路呢？這些燕子和自己一樣，都是這座房子的主人，他們一代代在此生育成長，長大后還要出外闖蕩，到了一年的春天他們又回到了這里繁衍后代，如此反復(fù)。

　　　郭劼望著這兩只忙碌的燕子出神，自然想到了自己小的時候與這燕子有關(guān)的一些趣事。有一次自己出于對小燕子的喜愛與興趣，站在了燕窩之下，這些小家伙正在學(xué)習(xí)飛行，向外飛去不過幾米就折返回到了自己的燕窩落腳，這些燕子也不知害臊，不管郭劼正在地下看著它們，就往下排泄，不偏不倚正中郭劼的頭頂，郭劼悔恨不及趕緊離開了案發(fā)現(xiàn)場。為了這事，郭劼父親還搬來樓梯在燕窩的下方釘上了一塊硬紙片，現(xiàn)在那塊硬紙片還在那個燕窩之下，多年來不知堆了多少的燕糞。

　　　郭劼這么想著，果然忘了周圍的事物，此次監(jiān)考的化學(xué)老師在一旁都沒能引起他的注意?；瘜W(xué)老師看了他的卷子，用手指在郭劼的卷子上敲了幾下，對郭劼說：“想什么呢，還不趕緊做卷子?！惫鶆逻@才緩過神來，將目光轉(zhuǎn)向了化學(xué)老師，看著老師那種對自己這塊朽木不可雕也的神情，不知該說些什么話，只能看向了試卷。郭劼注意到老師手指敲打的地方正是化學(xué)的第一題計算題，他匆匆掃了一眼自己的解題過程，果然發(fā)現(xiàn)了致命一個錯誤，他將錯誤的題目改了過來。

　　　很快小測就結(jié)束了，郭劼依然沒能做出那兩道題目，也只能作罷，不過這也在自己的能力范圍之內(nèi)了，以前的考試自己也是沒能把整份卷子的題目全都做出來的。郭劼很快就和宇軒生秀來到了食堂，兩個多小時的集中注意力于那份試卷上已經(jīng)使他疲憊不堪了，身體中的能量也消耗殆盡，他不得不通過食物來攝取一些養(yǎng)分。

　　　吃過晚飯之后，自食堂下行五十米，郭劼便奔閱覽室而去了。閱覽室大門旁的那棵小樹也已抽出了嫩綠的新芽?？茖W(xué)研究表明：一個事件不斷的出現(xiàn)在某個人的眼前，最終會在他的腦海里留下深刻的印象，這事件便會被牢牢地記住了。這些日子以來，郭劼與夢夕不斷地在閱覽室以及上操場進行著各種的偶遇，彼此的對方的腦海里自然是有很深的印象了。現(xiàn)在他們已經(jīng)不再像以前的那般拘束了，相反他們一同看報讀書，一同探討一些問題，已然成為了能說的上話的朋友了。

　　　郭劼步入閱覽室，環(huán)視了四周，現(xiàn)在來到閱覽室，他不會像以前那樣想去尋找想看的報紙，而是先尋找夢夕的身影，一般情況下他想看的報紙都會在夢夕那里。果不出所料，不遠處那個背對著閱覽室入口的女生正是林夢夕。

　　　郭劼朝夢夕方向走去，很快就發(fā)現(xiàn)夢夕前面的桌上并沒有報刊，但見她雙手拖著自己的腦袋，長長的秀發(fā)披落肩頭，倒像是在看著一本書。走近夢夕，郭劼竟聽到了她低聲抽泣的聲音，郭劼有些慌了，他不知道這是怎么一回事，他看了看四周，發(fā)現(xiàn)周圍的同學(xué)們都向夢夕投來了異樣的目光。

　　　待郭劼走到夢夕面前坐下來時，就看到兩行熱淚從夢夕的臉頰滑落。夢夕倒是完全沉浸在她自己的世界里，過了一會才發(fā)現(xiàn)對面坐的是郭劼，她向四周看了看，發(fā)現(xiàn)周圍的同學(xué)們都看著自己，合上了桌上的一本厚厚的書抱在懷里就朝門外跑去。這時的郭劼已是丈二的和尚摸不著頭腦，又放心不下，便跟了出去。

　　　夢夕一路小跑，來到了狀元亭，這狀元亭倒是校內(nèi)稍有詩意的一個去處，亭子旁邊有個長期不流動的池塘，不知道是不是校方刻意為之，好襯托塘中幾株“出淤泥而不染”的蓮花。這蓮花的數(shù)量是極少的，有是很小的睡蓮，即便如此，依然能夠引得行人駐足觀看。

　　　夢夕到了狀元亭坐下，倚著欄桿向遠處望去，哭紅的眼睛里還有些許淚水，她把抱在懷中的那本書放在了座椅上。郭劼瞥了一眼，那是一本叫做《平凡的世界》的書。

　　　“曉霞就這么死了，真不敢相信?！辈坏裙鶆麻_口問她是何緣故，夢夕遠眺著遠處的青山，自顧自的說道。

　　　“曉霞是誰？”郭劼不知道夢夕是否在和自己說話，更不知道她說的是什么。

　　　“他來到杜梨樹樹下，把那束野花放在了他們當(dāng)年坐過的地方，此刻表上的指針正指向兩年前的那個時刻：一點四十五分。指針沒有在那一刻停留，時間繼續(xù)走向前去，永遠也不再返回到它經(jīng)過的地方了?！眽粝ο袷呛鲆暳斯鶆碌拇嬖?，不管不顧地自言自語。

　　　郭劼此時更是一頭霧水了，他不知道夢夕為何說出這些莫名其妙的話來，就問她到底發(fā)生了什么事。夢夕轉(zhuǎn)向郭劼說道：“曉霞被洪水淹死了，我真不敢相信，在少平來到這棵杜梨樹下之前，我一直以為他們在某個時間某個地點會重逢的。你說曉霞為什么就死了呢？少平該有多難過啊。”說著夢夕眼里的淚水又開始打轉(zhuǎn)了。

　　　郭劼完全不知道夢夕在說些什么，但面前的這個女生在哭，這顯然已經(jīng)越過了自己的應(yīng)對能力的范圍了，他真的慌了，不知道如何是好，直勸夢夕不要這么傷心。見她哭的這般傷心，想來是夢夕家里出了什么事，就寬慰道：“你別難過了，人死不能復(fù)生，節(jié)哀順變吧。”

　　　誰知夢夕聽了這話倒是撲哧一聲笑了出來，這時夢夕才忽然醒悟過來：郭劼許是沒看過平凡的世界這本書。于是順手拿起了座椅上的那本《平凡的世界》，問郭劼道：“你看過這本書嗎？”

　　　“平凡的世界，沒看過啊，怎么了?！惫鶆峦鴫粝κ掷锏哪潜竞窈竦臅鴵u搖頭說道。

　　　“這么好的書，你怎么能沒看過呢？”夢夕不能原諒郭劼的無知，又補充道：“這是本好書，值得一看。”

　　　說著就把書遞與了郭劼，郭劼伸手拿過了這本厚厚的書，看了看封面，上書路遙著、《平凡的世界》，下方還寫著第三部，看到這郭劼就有點詫異夢夕怎么會看這么厚的書，這是第三部，說明至少還有前兩本和這本相當(dāng)厚度的書，那該有多少字啊。

　　　不過看夢夕的意思，是要把這本書借給自己看的了。郭劼有些猶豫，但還是欣然接受了夢夕的推薦。他的猶豫在于這書的字數(shù)，就像平日里自己不喜歡看電視連續(xù)劇一樣，郭劼覺得自己沒有那么多的時間把那些這么長的東西看完。欣然接受自然是出于這是林夢夕推薦的書，郭劼相信夢夕的眼光，并且十分希望能知道夢夕落淚的原因所在。

　　　“那這書是你自己買的嗎？”郭劼圍繞著這書找話題問夢夕。

　　　“不是我買的，不過是我爸以前看的，上個星期回家?guī)砹??！眽粝σ呀?jīng)回到了現(xiàn)實的世界。

　　　“這書真的那么好看嗎？看把你感動的?！惫鶆掠行┖闷鏁械膬?nèi)容。

　　　“當(dāng)然好看啦，你是不知道，曉霞是多好的姑娘，還有少平，那可是我的百分百男生?！眽粝κ治枳愕傅卣f著。

　　　郭劼聽到夢夕這么一說，心里倒是起了一些波瀾，看著夢夕破涕為笑手舞足蹈的高興樣，小聲的說了聲：“百分百男生？”

　　　這小聲的話倒是傳到了夢夕的耳朵里，她趕忙接著與郭劼道：“你也看看吧，我覺得你是個愛學(xué)習(xí)的人，和其他人不一樣。”

　　　“這話你只說對了一半，我和別人不一樣是對的，但我愛學(xué)習(xí)就不大對了，你看高考都快到了，我還成天跑去看報紙，哪是個愛學(xué)習(xí)的學(xué)生?！惫鶆路瘩g夢夕的說法。

　　　“我說的愛學(xué)習(xí)可不是說成天看課本的，而是愛看課外書的，像和你在一起的宇軒就屬于愛學(xué)習(xí)的，那生銹就不算熱愛學(xué)習(xí)?！眽粝忉尩馈?/p>

　　　“好好，你都這樣說我了，那這書我是定要看的了。你那還有前兩部嗎？”郭劼受了夢夕的夸獎，定要做出與這稱贊相稱的決定。

　　　“這我倒是沒有，前些日子回家把前兩部都帶回家了，只帶了這第三部來學(xué)校。不過我看過了，我們學(xué)校的圖書館里也有這書。你該從第一部看起?！眽粝Φ馈?/p>

　　　“好，看你說的這么好，我現(xiàn)在就去借來吧，你說說那書在那個位置?！惫鶆乱妷粝Υ罅ν扑]這本書，也有些期待了。

　　　“我和你一起去吧，我也說不清楚具體位置，到了那我自然會找到的?！眽粝@樣說著，示意郭劼起身去往圖書館的方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