5
白天里我爺爺總是不敢看十姨太太,他覺得自己像做賊了一樣膽怯心虛。姨太太的表情太過于相安無事也讓他覺得有些失望。我一直以來都為爺爺感到驕傲,因為他是一個敢于追求也敢于拒絕的人。其實,當時王大德的幾個姨太太也不乏有對我爺爺有那個意思,眉來眼去的,但是我爺爺自從心里有了十姨太太后,就再也容不下別女人了。六姨太太和女傭都在某個時候和我爺爺睡過覺,現在我爺爺卻再也不愿碰她們了。六姨太太和女傭對我爺爺發出相愛的信號的時候,我爺爺毫不猶豫地拒絕了。
他說:“我心里已經有決定一生的人了。”
六姨太太笑著問:“她是誰?”
“我不能說。”
“你不愿說就算了,反正我也不太想知道,我也不在乎,我只要,你現在對我好就行了。”一臉笑意的六姨太太表示出了要親熱的意思。
“不,我不能這樣。”
六姨太太說:“你開什么玩笑,即使你有了心上人,我又不要求你娶我,你現在也還沒有娶心上人,我們這樣做有什么不可以,男人嘛,多一個女人或者少一個女人,那都是很正常的事情。”
“可我不是那樣的男人。”
“你不是那樣的男人還是不是男人,難道男人不是有女人越多越好嗎?”
“我只要有她一個就夠了。”
“現在你不是還沒有和她在一起嗎,你應該抓緊你們在一起之前的自由。”
“可是我決定現在起,不能對不起她。”
六姨太太笑得像一朵殘花敗柳一般放肆:“你還真當了?”
六姨太太走過來握住我爺爺的手,把它放在她的乳房上,企圖用女人的溫柔擊潰我爺爺不堪一擊的自以為是。我看到我爺爺冷靜地抽回了自己的手,沒有一點要買帳的意思。他的這一舉動讓心高氣傲的六姨太太的自尊心受到了極大的傷害,氣得扔下一句“秦寶生你不要后悔”的狠話后跑了出去,并且把頭埋進床里哭了一個下午。女傭也是在那天晚上被我爺爺拒絕后和王大德家的長工好上的。當時她說你以前不是都做了么,難道現在你這樣做能說明你是干凈的?我爺爺說我以前是做過了,那是我還沒有見到我決定一生的人,但是我現在見到了,過去的我已無能為力,但是還沒有發生的我應該對她忠誠。無能為力的就讓它過去,可以做到的我要努力堅持。
我感覺我爺爺真是情圣,也是最為忠誠和偉大的人。
我小時候曾奇怪地問我還沒死去的父親或者叔叔,我爺爺到底是一個什么樣的人,他的名字聽起來似乎很有文化。我那時還沒有死亡的父親或者叔叔依稀告訴我,我爺爺是一個憨厚老實的大漢子,沒有什么文化,能認的字也不超過十個,但是很有見識。總之從那以后,我爺爺似乎除了十姨太太以外再也沒有親近過其他的女人,而我也認為我爺爺有十姨太太一個女人就已足夠,她足夠成為我爺爺所有追求的全部。并且當我爺爺真的和十姨太太身體合一的時候,他真的感覺以前所有的都是不算數的,只有那一刻起,他才有一種作為真正男人的感覺,才值得為之生為之死,為之驕傲為之自豪,為之上刀山下油鍋,為之赴湯蹈火,上天入地,也值。
十姨太太倒在我爺爺的懷里那天,是月初,上弦月在柳梢頭上害羞著,像靜靜的處子,正所謂魚吻水中月,芳心叩動時。約會佳期,相愛良辰,旁邊池塘的倒影,也寧靜。
6
我爺爺躺在床上想著十姨太太,木桌上的油燈在風移影動。
十姨太太平時不太與人說話,看起來總是一個人很安靜的樣子,很多人都以為她是冰冷的,但我爺爺可以感覺到她火山一樣的心在體內風起云涌。至從那天偷看她洗澡后我爺爺就知道,她就像是一個溫水瓶一樣的女人,外表冰冷甚至可以結出冰花來,但是里面裝的可是熱呼呼的滾燙的開水,不過她是不可能自己倒出來的,她害怕倒出來無人理會就很快冷去,或者把別人燙著,嚇著。我爺爺要去了解這個女人走進這個女人安慰這個女人愛這個女人,并且作好了耗費終身的打算,也不惜因此被她燙傷的危險,就算因此灰飛煙滅。
他躺在床上總睡不著,十姨太太現在是王大德的女人,無論如何自己是不能硬著去和她好的,如果那樣不僅會讓她歉疚與不安,有可能萬一被人發現了這個秘密,打草驚蛇起來,發生什么節外生枝的事情也不是不可能。現在還早,我爺爺想還是出去走走,那條他經常喂的大白狗頭搭在門坎上向外睡著。外面風很涼,迎風走著真叫人感覺舒服。
他想現起王大德已經出去外面去了,他的兒子們也都應該各自忙著,姨太太們有好幾個在打著麻將,其他的也應該各有各的忙。我爺爺突然產生一種很想見到她擁抱她占有她的沖動。我爺爺無意識地走到她的房前,從窗子上傳來的微弱的亮光,讓他知道她應該還沒有睡。他站在那里盯著窗子看了一會兒,他看到一個暗影從里向外地移過來,立在了窗前。
很久,很久。屋里的燈息了。
我爺爺感到很失望。當他轉身要往別處再去轉轉時,十姨太太向他走了過來,臉上很從容地站在他的面前。我爺爺呆呆地站在那里,他不知道說些什么。十姨太太先開的口:“我知道,那天在柴棚里的人是你,為什么現在你才來?”
這一句話讓我爺爺有一種從天而降的激動,他看著十姨太太,一把就把她撈過來緊緊地抱住,緊得她喘不過氣來:“不能在這里,不能這樣,會有人看見的。”
她的話讓我爺爺激動得不能自己,同時也覺得她說的話是有道理的。
我爺爺一把將她扛在肩上,然后在染著淡淡的月光的夜里一路狂奔,我看見我爺爺在和風賽跑,他跳上樹枝,飛過田坎,像一只大鳥一樣隨心所欲地永往直前,像一頭神獸一樣無可阻擋,他像一匹強健的駿馬在自己可以展現極致的曠野上,就像蒼鷹搏擊長空,就像魚兒游翔潭底,就像駱駝行走大漠,萬事萬物所有的一切似乎都是為他量身打造的,那種感覺在日后我從在讀大學的兒子口中知道了一個極其形象的詞:爽歪歪。
我知道十姨太太那時擁有的是一種前所未有的幸福的感覺,這一刻她在夢里就已反復想象了很久,她是一個小戶人家的女兒,她希望在自己長大的時候會被一個自己喜歡的人帶著自己私奔,不顧艱難險阻,在月夜里跑著,毫無顧忌地任他擁抱撫摸和親吻,以及占有。但他的父親卻因為十畝地就把她給了王大德。現在她感覺像做夢一樣被我爺爺實現了她曾經傻傻的夢想。當在充滿露水的麥秸堆里被我爺爺放下來坐著的時候,她才感到有一點點回到現實的感覺,一路跑來,她始終感覺自己像是在大熱天氣里用涼水洗臉一樣身心舒暢,全身上下無法找到一絲的不適,沒有一處是多余的,身體的每一個部位都長得恰到好處。
我爺爺滿頭大汗地在她的面前跪著,遞手摸著她的臉,她感覺自己期待這個男人已久,她愿意把自己的一切完完全全地都交給她。她閉上眼睛。我爺爺和她親吻著,并解開了她的衣服。我爺爺甚至連她的名字都不知道的時候,他們就已經在麥秸堆里完成了最親密的交流,并最終確定了一生的信念至死不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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